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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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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老夫人和小吃巷那一起逝去的人,全都在同一日出殡,哭天嚎地,不绝于耳,纸钱抛洒,遮天蔽日,这番惨景,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哀泣声声。
想到不久前,还为了盛老夫人的病求林浥尘,欠下的那顿饭,到现在都还悬着,玉鸾不免眼含泪光,朝站在侧面的人瞥去。
林浥尘好像瞬间有了感应,手掌伸出宽袖,手指掠过玉鸾垂立的手背,轻轻捏了捏。
玉鸾乍惊,终究顾忌场合,只是将身子往后挪了挪,避开他的手臂。
林浥尘落寞地望向一缕飘起已成齑粉的纸钱,落在不远处,瞬间融进泥地里,最终成为一点黑。
人死如灯灭,活着顺从心意,肆意潇洒才是最重要的。
玉鸾如是想。
林浥尘也是如是想。
只是,两人心思,天差地别。
盛家兄妹听从林浥尘的劝说,在林家产业下做事,盛明光因为一直走南闯北有跑货经验,被安置在外面,跟随林浥尘的外管家王叔一起。
盛明秀会算账,被安排在林家郊外的总库房管帐。
林浥陈还特意给他们分拨一处不大的宅子,说是算是分期卖给他们的,没少要一分,钱直接从月银里扣。
让他们只管安心住,安心做事。
经历这么多的盛家兄妹无不感慨,林浥尘和玉鸾,资助别人的方式还真是一样:顾及别人感受这块,总是想在最前头。
不会让受赠方有一丁点的不自在。
等到盛家兄妹到新宅子安顿,玉鸾也该和林浥尘告别回家了。
马车上,兴许是玉鸾的态度,彼此之间并未说上几句话,只在分别时,林浥尘得意地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
玉鸾了然,点头答复。
回家后,顾不上休息,玉鸾直接到了父母的卧室。
两人一起,力量太大,玉鸾对抗不过。
如果能够逐一击破,也算是达成目标。
知道父亲不在,她专程来先攻下母亲。
程茹起先依然是一副拒绝态势,可听到后来玉鸾提起玉凤的种种诡异之处,她反倒还坐下来,认真听。
“果真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程茹按额蹙眉,“生意真的不能和林家沾边?他那女婿,也不能要?”
三个问题,玉鸾全都斩钉截铁地回了:是。
并且说,“家里的钱够用就好,父亲犯不着再多操劳,再说,林家是皇商,皇帝一个不高兴,便是抄家灭门的下场,用不着去巴结这样的人家。太危险,况且,女儿是真不想和林浥尘成一家人。”
见她这般铮铮之言,这一次,程茹并没反驳。
沈妈妈在边上站着,干着急。
心道:林公子的命,也太坎坷了些。
过了三日,玉鸾单独去书房找玉月亭。
哪知,玉月亭到底是男人,定性强,丝毫不为玉鸾的言论触动,还气的把她赶了出来。
这一下,算是触到玉鸾的恨处了,一连半月,都不见亲爹一面。
连带着,已经被攻下的程茹,在枕头风下,反戈相向,不仅骂了她一通,还一鼓作气,将灌迷魂汤的玉凤找了个理由,赶出了府。
不过,为了显得自己的大度宽和,程茹尽管十分不愿,还是给了她足足一千两银子,让她自生自灭,别再找玉鸾胡言乱语。
一通忙活下来,又是一场空。
后来又听说父亲已经和林家联手,八月便要出远门收货。
这让玉鸾内心,更加焦躁不已。
想了几个晚上,只有咬牙,另辟蹊径,从林浥尘那边下手。
为了显示诚意,她亲自上门,邀请他一起吃饭,称曰:还他一个要求,谁也没有,就她和他两人。
夏日最热的天气,显然不是请客的好时节,可心悬吊吊的玉鸾,管不了那么多。
父母久攻不下,她更着急。
暑热难耐的她,在林府门口焦灼等待,她不知已多日不见的他,是否愿意接受她这个不情之请。
哪知,这种顾虑只持续了半个时辰,一声青色的林浥尘,依然潇洒摇扇,从府里走了出来。
既然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架势,已经在家想好对策的玉鸾,盈盈笑福身行礼,“林公子果真大度,不与我这小女子计较,令人佩服得紧。”
先赔罪,堵住嘴,便是让人不反感的第一步。
林浥尘皮笑肉不笑,“好说,好说,不知大小姐前二十日说的话,怎地就忘了?居然先来找林某,实在是有失大小姐的颜面···”
想到前几日街上凌晨贴的减免赋税的布告,不知怎地到了酉时便被全部撤下,玉鸾随口道,“那又何妨,皇上都还能朝令夕改,更何况我等小老百姓?”
“这种大不敬的话,你也敢说?小点声,别让人听去,没好果子吃。”林浥尘扯住她的袖子,小声警告,“这种话万万不可在外面说。知道吗?”
玉鸾哂笑,其实,她是故意试探的,哪知,警惕性还不错,还算不太狂妄。
两人依然一辆车,汤圆看到和他坐车的秋霜,瞬间脸上挤成两坨大汤圆,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既然是请客,玉鸾便让林浥尘选地方。
哪知,他扇面一合,无比惬意地挑了醇香楼。
这也在玉鸾意料之中,她也满意。
好长时间都没见到万灵宣了,玉鸾不禁想起窦建树说起的话,心里不免恹恹。
可表面上也只有打起精神,希望今日能一举成功。
当林浥尘渐渐假装打盹靠过来的时候,玉鸾只是轻叹口气,虚虚地用软垫放在肩膀上,算是隔开。
林浥尘的嘴角勾了勾,然后故意伸开双腿,让自己的脑袋更近一些靠在软枕上。
醇香楼的夏季生意,并不太好,正值正午,食客却并没坐满整个大堂。
玉鸾不由心生疑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走吧,包厢凉快些,香水河的风吹来,一点都不热。”环顾一圈,林浥尘摇起扇子,貌似漫不经心地往里走,“这生意,可不怎么好啊······”
玉鸾知道他意有所指,却还是不搭腔。
今日把他哄好,才是目的。
玉鸾把餐单往他跟前轻放,凝眸含水,樱唇吐香,“点吧,林公子,不用客气,是我欠你的。”
浑然天成的媚态,让此刻林浥尘觉得全身的骨头顷刻间成了一把酥粉,仿似只要她在靠近一点点,或者诱惑一丝丝,这把酥粉便会瞬间消散。
手指尖轻抖,折扇几乎脱开手去。
他用另一只手,在桌子下死死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稳住,今天,如果不是有求与他,他可以把自己脑袋丢到。
果然,一桌子林浥尘叫的上名的,叫不出名的菜式,满满当当。
夏天热,不宜喝烈酒,玉鸾直接让秋霜拿来了玉月亭那珍藏的一瓶青梅酒。
“林公子是见多识广之人,这酒的味道,想必不一定会喜欢,可好歹是我喜欢的,便斗胆用上,想必公子不会怪罪与我吧?”面带桃红,皓腕低垂,“请,祝林公子祥瑞永伴。”
轻咂一口,玉鸾才款款落座。
林浥尘觉得自己喝的好像不是酒,是那一抹想要碾碎和血吞下的桃红。
这女人,就喜欢这种看似随意的勾引男人。
今日,目标换成了他。
她势必更加狂放无惧。
不能着了她的道,不能着了她的道······
在第二杯敬来时,他还在暗暗对自己提醒。
哪知,到了第三杯,他便觉得大脑好像有点混沌。
第四杯,直接成了昏睡。
玉鸾将早就写好的文书,放在桌上,拿出藏在胸口的小红印泥,直接抓起林浥尘的右手大拇指,使劲摁了摁。
好吧,这酒里的东西,没掌握分寸,下的好像多了点。她抿嘴,用手蘸酒,在林浥尘的前胸洒了些。
听着他已经传来的轻微鼾声,她有点不放心,又蘸了点酒在手指尖,把他领口稍微往外拉了拉,让他胸口上也有酒味。
然后,把自己前胸和裙摆上洒了更多,佯装宿醉的模样,伏在桌上,“···秋···秋····霜····”
守候在门口的秋霜和汤圆顿时进来。
玉鸾闭上眼,心道,演戏真累。
林浥尘的笔迹,她不熟悉,模仿不了。可父亲的笔迹,耳濡目染,她可信手拈来。
有了这文书,不论真假,只要林家那边出了事,便是一张护身符。
至少,在林浥尘那,他无口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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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浥尘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被她摆了一道。
玉鸾刚刚放下的心,却在盛明秀猝不及防的到来中,再次提了上来。
她家的画,是窦建树让那位哑巴偷的,而哑巴,就是两个都认识的岳龄。
这个消息,让才轻松没几天的玉鸾,又紧张起来。
岳龄,十三岁,无父无母孤儿,在书里,他被嚣张的玉鸾,用马车给碾了一次腿,导致那孩子小腿骨裂,在破草棚里烧了三天,被人好心救下,到后来,见到玉鸾就使恶作剧。
被他冷不丁的泼尿,丢炮仗,在马车里放蚯蚓、放□□,甚至有一次捉了条蛇放进去,害得玉鸾病了一大场。
玉鸾也曾报过官,可像这样的事,如果她无伤,也没残,官府也不好怎么管。所以后来,玉鸾见到流浪汉,便下意识地躲的远远的,浑身发颤。
她是真的怕。
可她做不来请人打他一顿的事,只好想着拿银子来弥补,恳求他不要再来骚扰。
可岳龄,双眼冲她一瞪,做了几个哑语手势,甩开她的银子,扬长而去。
玉鸾懂他意思:和你没完。
见他这般顽固,悲伤的想,这个梁子,已经根深蒂固,除非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