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之战》九寒连江

3、约会

　　独立团副团长赵云淼，第一次打破“独立团不干涉基地事务”的规矩为手下爱将打探消息，这难免引起主管接收事务的林皓月的注意，但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违规的事，也就一口应承了下来，吩咐了机要部门去关注一下，她随手拿起通讯器，正看到师北临的短讯：

　　【老同学，后天休息吧？长风和我想约你聚聚。】

　　压抑不住地露出了一丝微笑，林皓月按动通讯器：【行，正好我也想去市中心逛逛了。】

　　愉快地敲定了聚会事宜，林皓月交了班回到宿舍，在行程表上认真标记了后天的聚会后她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朦胧入睡前脑子里还在想：

　　明明机库和舰港之间的事务是没什么交集的，这人到底是通过什么渠道，连自己那天轮休都能搞得一清二楚的呢？

　　迷之幸福感。

　　但她不知道的是，师北临能掌控自己三人的轮休时间，却掌握不了谢长风的抽风频率，于是当两天后谢长风坐在马桶上呲牙咧嘴说出：

　　“啊，一定是昨天吃错了东西，你自己去吧，好好陪陪皓子。”这句话的时候，师北临只能扶着额头帮他打开了排风扇，拿了军帽赶往约定地点。

　　谢长风则在他离开后不久就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卫生间，一边感叹“军用纤维素就是好啊，清理肠胃保健康”一边打算着去影音室消磨这难得的假期，毕竟他在“生病”，太精神了不好。

　　谢长风摆了老同学一道，师北临却没有想清楚此中关窍，略带遗憾地登上了通往非军事区的通勤车，但坐在车上时，又莫名生出一丝奇怪的窃喜，这种感觉让他困惑，潜意识里却又似乎对原因很清楚。

　　师北临揉了揉额头，掏出通讯器给另一辆通勤车上的林皓月发了个信息说明情况，林皓月回了个【别管他，咱们老地方见】。

　　师北临笑着收起通讯器，刚想闭目歇一会儿，余光却瞟到熟悉的天空蓝，转头一看，果然是熟人。

　　“真巧，在这里遇到你。”来人脸上的笑容让师北临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下来，也随着笑了：

　　“是很巧，参谋长今天也休息？”师北临一贯端方，虽然二人是平级，他也不愿太随意，身边那人却是笑了，随手摘下军帽，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银发夹杂在正常的发丝中间，让师北临看着心中一紧，对面人却是笑眯了眼：

　　“咱俩那么熟了，没必要在私底下还称呼军职吧，小学弟。”

　　师北临微笑颔首，二人随意聊了几句，通勤车停在瑶池中心医院站，身边人就摆手下车，师北临目送着他似乎又清瘦了些的身影走入中心医院，难免叹息。

　　十年了，十年前那一战也是在这里，那时的系内第0032基地还没有“瑶池”这个美丽的名字，也只是个简单的资源地和军事中转站，那一战他们守住了这里，才有了现在的瑶池基地，却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师北临阖目叹气——虽然代价的性质不同，但无论是身还是心，他们这些军人所承受的，远非旁人能想，却也不足为外人道。

　　强压下那个马上就要浮上心底的名字，师北临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离他们最喜欢的见面地点不远了——这个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地方，算是他们三人的“世外桃源”。

　　下了车，他有些在意地看了看腕表，还好时间不晚，果然林皓月还没有到。

　　站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师北临的心中又浮起当年往事，刚意识到时，肩膀上已经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

　　“愣什么神儿呢，怎么不进去等？”

　　师北临转头看看林皓月，难得见到便装的她，浓淡合宜的妆容配着流行又不夸张的裙装，让人眼前一亮，师北临有点后悔自己居然穿着军装就来赴约了，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老同学，你来了。”

　　林皓月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智商落宿舍让谢疯子扣下了么？”却是大大方方牵起他的手，推开身后书吧的门走了进去。

　　师北临克制着脸红的冲动，心跳却瞬间失序：这样的感觉，真有点像约会了。

　　二人坐定，师北临趁去买饮料的机会平复了一下心情，再回到座位，林皓月已经拿了许多最新的文学和军事类杂志堆在了桌子上——仿佛真的是来看书的。

　　师北临将带着诱人果香的橙汁放在林皓月眼前，林皓月没抬头，端起橙汁喝了一大口才愣住：

　　“不是让你点杯水吗，这个多贵。”

　　“你不是喜欢橙汁么。”师北临也知道，在这个什么都不缺就缺新鲜植物的太空基地，林皓月是绝对舍不得点一杯堪称奢侈品的果汁的，所以他打破了一贯的原则，先斩后奏了一把。

　　林皓月叹了口气：“这时候你记性倒是很好”又将杯子推给他：“你也喝两口，维生素片和脱水果干怎么能跟鲜水果相比。”

　　师北临想推辞，却在看到林皓月威胁性的目光后无奈笑着端起来沾了沾唇，又在看到上面浅浅淡淡的粉色唇彩印子时无法克制地红了脸。

　　林皓月扫了他一眼，心里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心疼他，不是要……勾引什么的。

　　反正也没心思认真读书了，二人索性端着饮料开始聊天，起初还是天南海北地闲谈，也交换了一下谢长风等几位老同学的近况，说着说着却又转到了近期的一些军事部署和人事变动上，虽然只是猜，但二人也差不多达成了共识：估计上面是真的要开始对付N国了。

　　说到严肃的话题，二人也收起了轻松的心态，拿了书吧的信笺开始写写画画，一聊就聊到了中午。

　　林皓月和师北临正商量着该去哪里吃个中饭，通讯器却突然同时响了起来。

　　“总司令部紧急会议，中校以上都要参加。”听了师北临这句，林皓月都不用看自己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二人匆匆买了三明治，登上了去往总司令部的通勤车。

　　守备区附近的家属楼里，难得享受了半天团圆生活的江近月抬手帮自家先生戴上了军帽，虽然总是聚少离多，但经历过战火的她最明白付出才有回报，更何况苏道真总是贴心的，即使是这次的决定也是提前知会过了她，一夜加半个白天，足够他们尽诉这段时间以来的相思，和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好了，够帅的，苏副司令那么长时间没开会了，这次得有个好形象。”

　　“那帮家伙，靠形象可压制不住。”苏道真说了句笑话，却是将手覆在了江近月手上：

　　“小月，辛苦你了。”

　　江近月抬头看着苏道真，已经算不上很年轻的眼眸依然清澈如水：

　　“阿真，是不是要打仗了？”

　　“……”一向擅长言辞的苏道真瞬间失语，愣了愣才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问？”转而又笑着摇头：“哈，我忘了，我的小月可是0032军事学院的电子战和军事理论双料教授，你是看到最近的局势和动态推想出来的？”

　　江近月微笑摇了摇头，轻轻伏在他胸前：“不用神话我，比起那些，我更是个女人，而且是要塞副司令的女人，我看你的动态就知道怎么回事，哪里需要用战略推演。”

　　她一句话，说的苏道真骄傲又心酸，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只能将江近月搂紧，很快江近月却是主动挣了出来：

　　“好了，还没发生的事情，咱们不必杞人忧天，快出发吧，军官们都到齐了，你这个主官却迟到像什么话。”这么说笑着，她将苏道真推出家门，门在身后关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淡去，江近月走到窗边，看着熟悉的身影渐渐远走，转身时却没有发现，楼下的人也在一瞬间转过头，正看到她略带黯然的背影。

　　苏道真没有再多流连，而是回头坚定地向前走去，毕竟军人的温柔不在耳鬓厮磨，更多的是誓死守护。

　　此时的瑶池中心医院里，身着白衣的干练女子掀开病床的床单，不出意外地在床下发现了染着血的纸巾，她看看旁边器械皿里原封未动的医用棉球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只医用“大白鼠”已经成精了，该说是志同道合还是针尖麦芒呢，自己与那人居然是同样的不服输，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每次“做实验”后看着“实验鼠”痛苦挣扎，她心中早已从邪恶的畅然到麻木，再到不忍，如今竟然有些……

　　今天本打算给他一针镇静剂睡醒了好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却不想居然被人逃脱了去开什么“紧急作战会”，就那个走路都摇晃的德行？

　　她咬住了下唇，并不认为自己此时的心情是沮丧甚至心痛，她只是担心，担心这么好的“实验鼠”就这样一去不回了。

　　祁湘雅叹了口气，在随身的电子记事本上输入了几个数据，她不知道“实验鼠”对她是怎么想的，挟私报复还是恶意折磨？或者他也明白自己是在想方设法地救他，如果是前者，那么他该有多好的修养，才能每次对自己笑脸相迎，若是后者——

　　他，会领情么？

　　心情烦躁，祁湘雅随手将数据交给学生，摘下了手套，做几台大手术都毫无感觉的她，第一次觉得那纸巾上的血色居然如此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