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之战》九寒连江

2、独立团

　　带着老友相见后的满足感离开航母港，师北临还没从那种兴奋后的甜蜜疲惫情绪中走出来，就看到不远处基地机库大门缓缓打开，那架他看得无比熟悉的蓝色涂装战斗机呼啸而出——虽然在机库外接近真空的环境下，师北临本该听不到那种呼啸声，但谢长风一贯的出库方式太过拉风，可以说是自带BGM。

　　“麻烦你开快点，我要回去看看情况。”师北临对通勤车的司机嘱咐了一句，虽然明白老同学这样单枪匹马连僚机都不带地冲出去应该不会是作战，他还是有点在意——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一个分区的司令亲自出动？

　　不远处航母内执勤的林皓月也发现了这种异常的情况，不同于师北临只能猜，她倒是马上接通了谢长风的战机通讯。

　　“长风你什么情况？”和师北临想法差不多的她也没有太多紧张，还是好奇心抢上。

　　“没事，皓子不用紧张，看爷给你抓个宇宙海盗过来榨干了修战舰。”通讯器上是谢长风带着护目镜的得意面容，林皓月心内一松，出口的却是揶揄：

　　“呵，别让人家给你抓去当了同伙的。”

　　“皓子我跟你讲，你再这样长他人志气……诶！被劫胡了！”谢长风话语中带着拍大腿的语气，此时林皓月也注意到了夜空中多了几架战机，其中一架几乎全黑的涂装上零星分布着火红的蔷薇花藤，显得绮丽又诡异，在它后面是一个小队五架战机，除了几乎和她并肩飞行的那架绯红色战机之外，其余都是制式战机——这个阵容很熟悉。

　　空内0016-A——T独立飞行队，更普遍的名字是刑天部队独立团，是整个基地守军中最特殊的建制之一。

　　林皓月笑了笑，转头问旁边执勤的炮手林缨：“独立团最近在北区驻扎么？”

　　“是啊舰长，据说是和元帅他们一起过来的。”

　　“嗯。”林皓月未置可否，心里却是笑叹，看来自家狂傲的老同学这次是遇到“硬点子”了。

　　但在谢长风看来，他此时的返航只是因为“好男不和女争”。

　　而当他下了战机，对着刚刚到达隔离舱迎接自己的老同学说出这句话时，师北临却难得开了一句玩笑：“你是争不过吧？”

　　“切~”谢长风瞥了师北临一眼，却也没太否认，只是抬头看着舷窗外的战况——这一波宇宙海盗战斗力很一般，很快就呈现出颓势，虽然舰队那边也出动了两艘空天驱逐舰，但此时看来不过也就是去押送战俘的。

　　“独立团的战斗力真是不一般吶。”师北临由衷赞叹：“这次咱们捡了个便宜。”

　　许多年前，为了打击越来越猖獗的宇宙海盗势力，第三次泛太阳系宇航联合会议制定了针对性的宇宙法规，规定无论任何国家，一旦在外太空发现宇宙海盗组织并将其剿灭俘虏，均可依法获得其全部物资以充军用，眼下独立团正驻扎在北区，这些缴获自然是要归北区所有，虽然对于富有四海的华夏人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但毕竟聊胜于无，不过此时让谢长风感兴趣的并不是物资。

　　“啧，还真是挺猛的。”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架正在返航的黑色战机：“性别优势真的是不服不行。”

　　师北临微笑颔首：“我想，那些空战先驱们大概想不到，有朝一日咱们也会对着女性发出这样的感慨。”

　　进入宇宙空战时代以来，随着战斗机的更新换代，更加先进的技术不断被用作战机开发，其中称霸了百余年的，就是结合了传统操纵系统和模拟空间构筑系统的新一代战机操作模式——“∞”莫比乌斯。

　　而这个系统最大的特点，就是要求极佳的左右脑协调能力，更细化来说就是数理计算和空间想象并行，而这样的操纵形式，令大脑间桥接更发达的女性占据了优势，而打破了传统的体力桎梏，成为了新系统操纵的生力军。

　　空天时代，虽然出于各种原因，男人还是军队里的主力，但“战争让女人走开”这句，已经成了笑话。

　　刑天部队独立团就是很典型的例子——这个由二十多名女性组成的战斗团队，已经为刑天部队立下了赫赫战功。

　　而男性当中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就少多了，谢长风这种空战天才偶尔也会觉得苦恼，只能归之为性别优势，虽然不是自欺欺人的嘴硬，但也有些瑜亮之叹的味道了。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胼胝体……”谢长风叹了口气，师北临笑了：“你要是再有这种能力，刑天部队都装不下你了。”

　　“也对，人不能要求面面俱到，放眼咱们师，除了丫头们，也就总司令部里画图那位有这种脑子了。”

　　他这一句令师北临忍不住笑了：“怎么觉得你是在损人家呢？”说完又向想到了什么，笑容黯淡了点儿：“别老拿人家说事儿，他到底是学长。”

　　谢长风点点头，解开作战服的领子刚要说什么，舱室门被人打开，他愣了愣又笑了：“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讲鬼，正说你呢，你就到了。”

　　来人面色有些苍白，笑容却是很有生气：“我感觉你肯定不是在夸我。”说完这句，他上前两步，规规矩矩敬了个军礼，谢长风赶紧还了礼，又摇头：

　　“那么熟了，搞这些虚礼做什么，再说，你是学长。”言谈间，两个平级的人也互相致意过，谢长风看着对面人手上的文件夹面露喜色：

　　“嗯，笔杆子就是笔杆子，多谢了。”

　　来人没有多说，笑着将文件夹递给他：“念熟点儿，别又让元帅看出不是你自己写的。”说完这句，他就告辞离开了舱室，而谢长风和师北临也上了通往宿舍的传送梯，师北临一边看谢长风脱掉作战服，一边叹气：

　　“明明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做的，怎么就归纳不出来，要说你是文盲也就算了，明明还是作战理论方面的高材生，我也是服了你，别每次都让人家帮你写，他身体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

　　谢长风先是笑了笑“我有分寸”，又叹了口气：“这么好的人才，不能再上战机了，真可惜。”

　　师北临也是叹口气，又笑了：“怎么当面没见你怜惜人才呢，再怎么说也是总司令部的参谋长，搞得跟你的机要秘书一样。”

　　“你还是北区的战备总工呢，还不是我的整备班长？”谢长风推开宿舍的门，转头瞄了他一眼，师北临却毫无愠色，反手关了门，笑得舒心：“你总是有很多话等着我。”

　　“但是你跟我说话却总是特别简略，跟皓子就不一样了~”说起林皓月，谢长风一脸促狭：“说吧，林皓月又跟你说什么了？谈情说爱的我就不听了，最近我总觉得上面要有大动作，她在舰队是不是知道的更详细一点？”

　　听他这么说，师北临难以抑制地脸红了，谢长风倒是没有再揶揄他，师北临也稳下心神，先将背包里林皓月给他带的酒拿出来，又在谢长风惊喜的目光下收到了柜子里：

　　“你还在备勤，改天再喝，皓月的确说了一些她自己的看法，总司令部的意思大概是……”

　　听完师北临的话，谢长风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我打算请战打先锋，你怎么看？”

　　师北临笑着点点头：“我一向是支持你的，更何况敌人的确是太过分了。”他的笑容突然又转了黯淡：

　　“长风，听说元帅跟苏总找过你，又被你推辞了？你别固执，咱们分区早晚要有副司令的。”

　　谢长风却是难得冷了脸色，往床头一靠：“咱们一直都有，我不用再来一个。”

　　师北临听他这话，也只剩叹息，谢长风却像是很不想说这件事，生硬地转了话题：

　　“改天咱俩都放假的时候，约皓子去基地商业区逛逛，顺便吃个饭聊聊作战计划的事情，趁着独立团在，咱们更好争取打先锋的机会了。”

　　师北临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陷阱”，点了点头就规划了起来，忘了自家老同学说话总是半真半假的这个属性。

　　而此时被他们谈到的独立团众人，在向舰队移交了俘虏之后编队飞回了基地。副队长赵云淼熟门熟路地将钥匙扔给执勤的何雪生，爽朗的笑容让一干整备班的热血小年轻们直了眼睛。

　　“看什么。”何雪生在老同学面前有点尴尬，回头训了一句属下们，赵云淼却不在意，跟他寒暄了几句，转身随着大家进入了更衣室。

　　更衣室内，她走向已经换下黑色作战服的那人笑了笑：“团长，这次咱们又抢占先机了。”

　　“嗯。”被她称为“团长”的女军官也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容颜妩媚，眼中却是一片清冷，并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只是淡淡的疏离，但了解她的赵云淼却不在意，压低了声音笑：

　　“我怎么觉得你每次都在跟北区司令过不去呢，按说你们也没啥仇吧？”

　　“你这是错觉。”飘逸的黑发在手里被慢慢绾成利索的发髻，被称为“黑蔷薇”的飞行团团长微笑着拿起军帽，并不打算告诉自己的副手，自己心中对北区司令那一点记恨，不过是来自一句军官聚会上的笑言——这也有点太小心眼，太可笑了。

　　只是听到自己心爱的人被人诋毁，哪怕是开玩笑，也是她不能允许的。

　　像是为了转移话题，她转身指指不远处的一大队队长，向赵云淼嘱咐了一句：

　　“潇潇已经到了银星的标准，记得让整备班给她涂装战机。”

　　果然赵云淼马上在意地点头走了过去，这种鼓舞士气的事情是她最关注的，独立团长——陆敏，这才有机会离开了更衣室。

　　摸了摸军装里挂着的那个项链坠，里面的合影已经有些模糊不清，陆敏却并没有打算换张新的，因为那人的容颜，早已刻在了她心上。

　　赵云淼走到沐潇潇身边，她手下的女军官们正围着恭喜自己的主官，赵云淼拍拍她肩膀：

　　“不错，从今天起，你也是ACE了，你是队长里面的第一个，继续加油。”

　　有着清丽容颜和漂亮卷发的女军官却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兴奋，赵云淼知道她不开心的原因，却也明白那并不是此时能规劝的事情，只是问她想要涂装什么来逗她高兴，沐潇潇想了想：

　　“算了，随便画个银星就好。”她心中第一时间浮上的图景，并不能光明正大地画在战机尾部。

　　赵云淼无声地叹了口气，拍拍她肩膀转身，心说情为何物情为何物，看来并不是啥好物，团长也好这丫头也是。

　　刚想叫下属们都别乱兴奋了快回宿舍睡觉，却不想身后突然安静了，赵云淼转身正看到年轻的军官们聚在一起盯着传讯器，被簇拥在中间的沐潇潇脸上的欢悦转眼化作伤痛，赵云淼循着她的目光看了看传讯器上的画面，不由得心中一叹——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曾无数次在沐潇潇随身的东西上面看到过这张脸的她，马上就明白了她眼中那种期盼又带着绝望的神情是什么意思。

　　赵云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上前将她揽住：

　　“去看看吧，总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

　　沐潇潇转头，强忍着哽咽扯开一个笑容：“副团，你放心，如果他真的做了宇宙海盗，我亲手……”

　　“好了，还没审呢，别说狠话。”赵云淼一阵心痛：“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