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之下》月亮上爬

22、第二十二章 还的

　　阿蛮的归途是血路。
　　她日夜不停，不断撕碎那些追击来的变异兽群，十多天的路程被疯狂压缩得不到三天。
　　身上沾满血，砸破的血食，蛛群的，白蜘蛛召唤来的六七级变异兽的，连眼睛也从湛蓝化为血红。
　　直到被援助哨所而来的援兵发现。

　　那是个成年的高级獠牙，面对她浑身血气却丝毫不动容，将欲、望和渴求紧紧地束缚在黑色的军服中。
　　这才是真正的，被乔野认可的合格獠牙。
　　他很快理清原委，联系南兴区派遣最强猎杀队，又在哨所召开战前会议。

　　阿蛮拒绝谨慎靠近的哨兵沐浴休息的建议，站在会议室外旁听。

　　除了每年两次的兽潮外，高级变异兽的活动无迹可寻。
　　边区和荒区的交界现上布置了上百个哨所，几千上万的士兵日夜巡防，就是为了盯死它们。
　　却没料到，居然有即将进化的王兽将巢筑在荒区的警戒线之外。

　　这不正常，也意味着荒区的中心还有比白蜘蛛更强的存在驱逐了它。
　　它无处可去，只能将巢筑在巡逻队的活动区域之外。
　　但它控制不住对人类和獠牙的恶意，捕猎了他们。
　　这是那三十几个巡逻队员的不幸，却又是人类的幸运，因为提前发现并且处理掉它，会大大减轻冬季兽潮的压力。

　　那个獠牙在对军区总部的联络中赞扬了阿蛮。
　　小崽子第一次进入荒区，虽然有乔野为她开的路，但居然能在饥饿状态下独自穿越近千公里荒区大山。
　　除了血红眼和獠牙外露，没有任何兽化的痕迹，还杀死不计其数的变异兽。
　　四五六几个等级的人工獠牙，几乎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自然獠牙的耐力和强悍毋容置疑。

　　阿蛮被认可，却没有一丝开心。
　　黑色军服几次被血浸透，又被体热烘干，板结着贴在皮肤上，又被新鲜的兽血浸泡，拉扯着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她很饿，不仅物理意义上的，还有精神意义上的。
　　可她嗅着哨所能力者同僚们身上虽然不够甜美但新鲜的血液滋味，却没有任何渴望。
　　甚至是厌烦。

　　直到那獠牙开完战前会议，阿蛮直接问：“你为什么不提乔野？”
　　是乔野发现了白蜘蛛，是乔野拼死为她开路，是乔野努力将情报传回来。
　　可这獠牙夸了阿蛮，表态会尽最大努力救回三十个巡防队员，却提也没提乔野。
　　仿佛没他这个人。

　　那獠牙被阿蛮质问，冰蓝的眼睛动了动：“你该去洗澡，吃血食，疗伤，还有休息。”
　　而不是找他的麻烦。
　　阿蛮血红着眼睛：“救他回来！”
　　獠牙没有表态。
　　阿蛮坚持道：“他还活着！”
　　即使被白蜘蛛洞穿了腹部，也一定活着！
　　獠牙略一点头，就要离开。

　　阿蛮再也无法忍耐，拦住他问：“乔野为什么这样？”
　　从能力而言，乔野比她强；
　　从环境熟悉来讲，乔野对荒区的地形和兽群更熟悉，更有逃脱的优势；
　　如果他亲自送情报回来，速度更快，成功率也更高。
　　可他偏偏置身险境，为她开路殿后，把希望寄托在她这头危急关头只想着啃噬他的野兽身上。

　　那獠牙道：“他信任你。”
　　阿蛮愤怒地回答：“他明明不喜欢我！”
　　却将性命托付在她身上。
　　那獠牙专注地看着她：“他是你的教官，他对你有责任。”
　　阿蛮的眼睛红得滴血：“这不值得。”
　　那獠牙笑了：“朋友，战友，同僚，兄弟姐妹，哪样不值得？”
　　甚至陌生人。
　　边防线上军人，为了保护无数并不认识的陌生人献出生命。

　　阿蛮，你的过敏反应已经好了，要开始学会长大。

　　阿蛮的资历不够参加白蜘蛛的讨伐队伍，便独自回到新兵营。
　　一路都是乔野的痕迹。
　　他为她讲解巡夜军战斗方式，留在大青石上的划痕。
　　他们夜宿荒野的篝火堆。
　　他们步行跋涉，在田地里留下的脚印。
　　乔野总是好脾气，看她的目光温柔又包容，可他不知道，每当他的目光投向她，她会在脑海里如何荒唐地想象他。

　　新兵营已经完成头期的队列训练，开始进入队形和器械，少部分表现优异的班进入实战环节。
　　阿蛮落后太多，被林萃文丢给严舒，让盯着把最基础的队列训练完成。
　　否则，整个一班都别想进实战环节。
　　严舒抱怨道：“要不是少了你，咱们班已经在实战操演上拿头名了。”

　　阿蛮四肢缠满纱布，却在阳光下站得笔直。
　　严舒本以为她比自己还刺儿头，又扬言要夺权，肯定不会服自己的管。
　　没想到人家表情虽然冷，但学习的态度非常端正。
　　说站就站，说走就走，姿态漂亮得一逼。
　　严舒就心痒，趁其它人去研究器械的时候压着嗓子问：“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出名？”

　　整个新兵营都传遍了，有个自然女獠牙第一次血欲测试，在没有任何药物和辅助手段的情况下，居然挺过九天。
　　还深入荒区，重伤下熬了三天三夜，手撕无数变异兽，传递回来宝贵的军情。
　　简直就是个变态。

　　阿蛮连眼珠都没动一下，只在心中默数时间。
　　枯燥的队列训练，技术含量不高，一个上午就能全部学会，但反反复复操练，不过是训练人的服从性。
　　她懒得和严舒扯，直接问：“我要三人搭档。除了你之外，咱们班还有谁合适？”
　　严舒眼睛马上亮了，问道：“你也想组三人小队参加狙击战？”
　　狙击战是大部分獠牙的选择。
　　阿蛮点头：“说个名字出来。”

　　严舒开始思考。
　　阿蛮近战无敌，能撕裂六级变异兽和少部分七级变异兽。
　　搭配上，就得有一个远程加一个中程。
　　他是电能力五级，攻击力虽然可以，但算不上远程，只能做到中短距离。
　　真正远程厉害的，是本班一个叫周向的人类五级水能力者。
　　那家伙嘴巴比他臭，但长程攻击和精密计算上很有一手。
　　阿蛮毫不犹豫道：“拉过来，咱们组队。”
　　严舒点头，但提出一个问题：“新兵确实有少部分能参加兽潮的狙击战，但必须在新训大练拿到A等。”
　　阿蛮扯了扯嘴角：“没问题。”

　　阿蛮说没问题，就是真的没问题。
　　她用一天时间完成队列训练，两天时间熟悉常用器械，三天时间完成基础枪械和冷兵器对抗。
　　然后回归正常的班排训练。
　　严舒利用无敌厚脸皮去缠林萃文，将阿蛮的功绩说得天高，又拉着班上的其它人熬夜刷训练分。
　　终于在阿蛮归队七天后赶上了其它班的进度。

　　也就在那天，荒区有消息传来，说边防巡逻发现的晋级王兽白蜘蛛已被剿灭。
　　边防牺牲巡防队员四十六名，其中五名为獠牙。
　　直属讨伐队员牺牲二十名，其中十二名为獠牙。
　　重伤二十三人，已用最快的速度送进南兴区中心军医院抢救，包括乔野。

　　严舒在提起乔野时，特别去看阿蛮的反应。
　　她那么喜欢乔野，对他势在必得，又闹得沸沸扬扬，这种时候该更着开心吧？
　　如果可以，将两天的假用起来，去医院探望也不是不可以。
　　但阿蛮只是略松气，然后道：“没必要。”
　　人活着就行。
　　严舒诧异极了：“你这是怎么了？”
　　突然换了个人样！
　　阿蛮没回答，拎着他的后颈道：“把周会叫过来，咱们该分组实战训练了。”

　　实战两阶段，一阶段是驻守实战，用以应对海量六级及以下级别的变异兽，疏散人群，救助等等。
　　之上则是组队狙击战，需要在一阶段中获得满分，找到队友，通过多达二三十项的考核。
　　不抓紧时间，一班就要来不及了。

　　严舒皱眉：“你真不去看他吗？”
　　眼睛往训练场边上的林萃文看了看：“排长他们都会去。”
　　然后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想去。”
　　乔野虽然重伤，但只要能下地走动，就会回新兵营继续教官的职责。
　　自然也是他们实战的考核人员之一。
　　严舒的意思，不管还喜不喜欢，去医院晃一圈表达一下意思，免得到时候被为难打低分。

　　阿蛮觉得严舒就是个傻叉。
　　乔野被她那样纠缠都不记恨，还亲自带她去荒区训练，又圣父光芒到为不喜欢的人拼命，怎么会在小事上徇私？
　　肯定公平公正公开。
　　但她懒得跟棒槌废话，直接叫他闭嘴，等完成当天的训练任务后，把他拎小卖部去。
　　用功勋卡刷了一包卖得最好的糖，打开，从里面摸了两颗出来：“你一定要去的话，帮我转交这个给他。”
　　严舒也是爱吃糖的，很不客气地从糖袋子里摸了一颗往口中丢：“你抠不抠呐？要送就送整包，给两颗是什么意思？”
　　不够丢人的？

　　确实很丢人！
　　严舒将两颗糖转交给病床上不太能动的乔野时，对方盯着他看进皮肉的眼神太可怕了。
　　他厚着脸皮道：“我们一班都非常挂念教官，但排长说来太多人反而对你不好，所以只派我做代表。”
　　还自掏腰包买了高价的水果和点心来。
　　乔野捏着那两颗糖，声音有些弱气，缓着道：“她是怎么说的？”
　　严舒挺直了胸脯，大声道：“阿蛮说，她想吃糖自己会买，不要人给！这两颗，是还你的——”
　　真丢人，两颗也还来还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