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学渣成长记》风起萧萧

29、出尔反尔

　　茶树沟突然办厂了。

　　铅山大队。

　　大队长徐茂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屋顶上给自家房子铺茅草。

　　“你说啥？”

　　站在屋檐下头的中年男人叼着烟，满是风霜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大了许多。他叫王康顺，之前是康平煤矿的工人，不过自打煤矿没了煤炭，他跟一群外地来的工人在此落户，成了煤矿大队的队长。

　　他和徐茂认识多年，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找徐茂询问真假。他也不太相信茶树沟能办的起工厂。

　　徐茂从屋顶下来，“你听谁说的？”

　　王康顺吐出一口烟雾，“沈书记说的，他还说老顾的意思是想让咱们跟着一起弄。你们这地势好，而我那边不缺好木工。不过现在厂子刚办起来，听说销路也没找好。”

　　徐茂蹙眉，“销路都要自己找，怕是很难。你知道他们做什么吗？”

　　王康顺从怀里掏出几张叠放整齐的纸：“做这个，说是给娃娃们上课用的，我识字不多，不知道怎么样，你看看。”

　　徐茂虽然是大队长，但是头些年他是教书老师，还是可以带多科目的老教师。

　　他接过几张纸，只一眼就能确定这几张纸的价值。

　　“妙，老顾从哪里找来的图纸，这东西好，有这东西，孩子们不用凭空想想了，也能给老师的教学带来帮助。只是.....”

　　“什么？”

　　“图上说这些东西是木头做的，木头结实，哪怕有学校愿意买，几年之内也不会买第二次，这生意难做。”

　　王康顺原本还有些雀跃的心，瞬间凉了。

　　“这事咱们参与不了了是吗？”

　　徐茂点头，“我知道沈书记人不错，老顾也没得说。大家都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他们想着拉咱们一把，但咱们也不能没眼力，这生意最多挣个辛苦钱，而且咱们两个大队那么多木匠，虽然手艺一半，可别到时候抢了人家饭碗。”

　　王康顺掐灭烟，“行，我知道了，咱就当没这回事。只是要辜负书记这一片心了。”

　　顾红军还不知道他要办厂的事情已经被其他两个大队知道了。他现在很忙，忙的几乎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顾红军好不容易得空回家扒拉几口饭，又有几人进来。

　　刘老桩领着儿子进屋，“大队长，厂里工人招满了没有，你看看我家树根，别的不说给陈老四打下手那肯定没话说。”

　　顾红军无奈，“老哥啊，招工的事我说了不算，不是说了这事颜丫头负责，她怎么招就怎么招。”

　　一说起这个，刘老桩气的眉毛挑起，“那丫头说了要找识字的，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吗？咱们茶树沟识字的都是娃娃，难不成你们要一群娃娃去上班。”

　　顾红军无语，他赶紧扒拉几口饭，含糊道，“老哥，这就是你不对了，颜丫头分明说了去扫盲班认字，通过考核的可以进工厂，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招娃娃去工厂？”

　　刘老桩心虚，他就是不想识字才来走后门的。哪里知道顾红军这么不给面子。

　　“干的体力活认不认字有什么关系？”

　　顾红军放下碗，“当然有关系，正式工人要看图纸的，别的不说，尺寸颜色这些东西总不能搞错吧？咱们可是给学校供货的，马虎不得。”

　　刘老桩见他一脸严肃心里有些打鼓，“一定要认字？”

　　顾红军点头，“要认字。”

　　刘树根站起身道：“爷，叔，认字就认字，不过我不想进工厂，我跟建军说好了，咱们俩个好好搞嫁接，东山头的橘子以后交给我们俩了。”

　　刘老桩拍了儿子一巴掌，“做什么梦呢？还不想进工厂 ，有人要你不？滚滚滚，回家去。”

　　顾红军却问：“东山的桔树？”

　　“对，那边不是也有一片。我跟建军说好了，我俩种桔树，小宝和华南非要帮忙，现在算是四个人，我就不信种不出甜橘。”

　　顾红军没想到他家小宝也参加了。

　　刘树根一脸不好意思，“队长，等教具厂挣钱了，能给咱们寻几棵外地橘子苗吗？欢颜说这样好改进品种。我们这也是集体产业，您可不能不管我们。”

　　顾红军皱眉，“还要外地苗？”这么复杂？

　　“对，不然没法改进品种。”

　　“行，知道了。”

　　刘老桩两父子走了。

　　闫素芳从厨房出来，她叹气道：“成子都回来两天了，问他什么也不说，饭也不怎么吃，这可怎么办？”

　　顾红军哼了一声：“不吃不饿，咱们家可没对不起他的地方。”

　　越是遇见大事越是能看清一个人的品性，郭成这两天的表现让顾红军失望透顶。

　　相比较而言，叶宴清他们确实太出挑了，还有知青点的刘丽和许言，人家两口子考试回来也是乐呵呵的，怎么到了他们家，变成了乌云罩顶。

　　晦气！

　　“说什么呢？女婿肯定没考好，你还说风凉话……”

　　屋外的声音传入郭成耳朵，他握紧拳头，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愤懑。

　　顾红军看不上他，从娶顾芹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多年，死老头子依旧看他不顺眼。

　　他哼了一声勾起一抹冷笑，哪怕考不上他也要回城，茶树沟他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嵇欢颜回去的时候，叶宴清刚回来，他在院子里打水洗脸。头发剪过，被他擦的湿湿的，根根直立，让他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刚毅和尖锐。

　　嵇欢颜进院子抱起闺女。

　　蒋月娥在厨房忙活做饭。

　　嵇华南围在叶宴清身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姐夫，你去县里见书记了吗？书记可不可怕？”

　　叶宴清拧干毛巾晾在晾衣绳上，“一个鼻子两个眼，你觉得可怕吗？”

　　嵇华南认真想：“好像不可怕。对了姐夫，我也有以后也有工作了，以后咱家不缺橘子吃。”

　　叶宴清看他：“种橘子？”

　　嵇华南乐呵极了，“是啊，你还不知道吧，这事还是我姐办成的。可惜桔子树被砍了一半，不然还能种更多桔树。

　　还有，我姐现在是咱们村扫盲班的老师，而且她还说服顾爷爷开玩具厂。她虽然考试不行，但是她别的本事很厉害的。我姐还准备投稿了，那画你是没看见，太精彩了......”

　　嵇华南喋喋不休，嵇欢颜原本想让他消停一会，听了这话声音在喉咙口转了一圈硬生生的被咽下去。她再傻也知道这小子害怕她被抛弃。

　　叶宴清自然听懂了。

　　他看向嵇欢颜，没想到他才离开两天，嵇欢颜能搞出这么多事。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高考失利对她影响不大。

　　叶宴清低头，嵇华南眼巴巴的看着他，院子里很安静，只能听见风吹动石榴树叶发出的声音。

　　叶宴清抿唇，忽而笑了，他抬手在嵇华南的头上揉了一圈，让小家伙原本乱糟糟的头发更乱了。“我知道她很厉害，所以你可得帮我看好她，免得我走了她抛弃我。”

　　嵇华南愣住，接着喜道：“姐夫你放心，我姐可喜欢你了，别人抢不走。”

　　叶宴清煞有其事的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嵇华南心满意足，他跑到嵇欢颜身边，转头看了叶宴清一眼才小声道：“二姐，刚刚你听见了吧，姐夫可稀罕你了。你可别始乱终弃给我丢脸。”

　　嵇欢颜一腔感动之情瞬间卡住，“......谢谢你了。”

　　嵇华南摆手：“不用客气。你别忘了把画给我看。”

　　嵇欢颜抬头看天。

　　嵇华南当她默认了，转头对叶宴清挥了挥手才跑出院子出去玩。

　　“饭好了，宴清饿了吧，颜颜快点来把碗端出去。”蒋月娥从厨房出来喊人。嵇欢颜原本还想问问叶宴清在县城怎么样，现在只能听她妈的话进厨房端菜。

　　现在不是饭点，加上马上要做完饭了，蒋月娥只简单炒了鸡蛋顺带煮了一碗汤面。

　　叶宴清把饭桌搬到院子里，石榴花已经开始掉落，嫣红的花瓣落在地上。

　　嵇欢颜端着碗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叶宴清坐下拿起筷子。蒋月娥做饭很有一套，哪怕只是清汤面在她手上也能勾的人食欲大振。叶宴清吃了好几口才缓过劲。

　　“华南说投稿？投什么稿？”他没忘记刚刚嵇华南的话。

　　嵇欢颜道：“等你吃完再说，这次去镇上谈的怎么样？”

　　叶宴清微微挑眉，“还不错。”

　　他放下筷子。院子里静悄悄的。蒋月娥不知去哪忙活了。

　　嵇欢颜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算算日子，高考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问：“什么时候走“”

　　叶宴清愣神，笑容淡了几分，“三天后的火车。”

　　嵇欢颜点头。

　　两人一时无言。

　　过了半响叶宴清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首都。”

　　嵇欢颜看向他。叶宴清神色认真，她在心里掂量一翻。她很想点头。

　　001提醒：【宿主，别忘了你还要挣贡献值，玩具厂刚起步不是离开的时候。】

　　话音在嘴里转了一圈，嵇欢颜看向他，有些心虚。明明她之前还一心想着跟叶宴清去首都，现在却改了主意。

　　“我......”她不知怎么开口。

　　叶宴清像是早有预料，“不想去？”

　　嵇欢颜越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垂眸小声道：“我暂时没法离开，要不等晚两天我再去？”

　　叶宴清轻笑出声，或许是因为撒谎，嵇欢颜难得没有底气和他较真。

　　“行了，不去就不去，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现在去了也没地方住。”

　　嵇欢颜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地方住，叶宴清本事首都人，长那么大难不成一直睡大马路？

　　叶宴清没有解释，他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嵇欢颜晚点去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他站起身拿着碗筷去洗。一时间只能听见他洗碗的水流声。

　　嵇欢颜见他如此，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在追问。本就是她自己出尔反尔，她哪里有脸面硬拉着叶宴清给她解释。

　　她进屋把画好的画纸拿出来放在桌上。“宴清，你帮我看看。”

　　叶宴清从厨房出来，他走到桌前擦干手，视线停留在画上。

　　这本书嵇欢颜已经完稿，只是文字内容还要斟酌，她还没有填上去。她自认画的还不错，只是叶宴清一直没出声，她心里不由有些紧张。

　　等反应过来又觉得好笑，叶宴清是什么审美，给他看这些还不如对牛弹琴。

　　偏偏叶宴清看得十分仔细，反而激得嵇欢颜越发想要听听他的意见了。

　　“你觉得能过稿吗？”

　　叶宴清合上画册，刚刚的事情已经翻篇，两人默契的没有刨根究底。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对自己的作品没信心？”

　　嵇欢颜不满，“怎么会，我画的还是可以的。”

　　她上辈子可是拿了好几个国际大奖，没道理通不过投稿。嵇欢颜有信心。

　　叶宴清：“那么有自信？那更要试试了。”

　　“当然。”

　　接下来两天，嵇欢颜潜心研究文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堵着一口气，等她落笔写上最后一个字，反而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市面上以儿童为目标群体的报社并不多，其中最大的自然是首都少年报，只可惜少年报的内容偏重故事，文字也多。目标群自然不是那些还没上学的孩子，和她定下的受众群不同，即便投稿也是白费功夫。

　　如此一来她能想到最符合她要求的只有连环画报。连环画作为这个年代最受欢迎的图书种类，各省几乎都有自己的连环画报。其中以首都美术出版社和沪市美术出版社的连环画最受欢迎。

　　但是这两个出版社对于出版作品是有规划的，他们除了定期选题，还有自己合作的画家。

　　她的作品不一定正好踩进选区。如此一来她要是选择这两家，多数只能靠运气。

　　特别是她目前的画风和内容和市面上常见的连环画不太相同。她的作品文字叙述极简单，有好几幅画面甚至没有文字说明。

　　这已经不能归纳为连环画的范畴。

　　嵇欢颜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投稿试试。为了避免对方退稿丢失原件，她特意在信封里多塞了两张写着退稿地址的纸条。

　　而她要寄出的地址自然是离她近一些的沪市美术出版社。

　　嵇欢颜把稿件贴上邮票特意赶去县城邮局寄出。

　　接下来她只能听天由命。

　　沪市，美术出版社编辑部。

　　闵文林正在看今日收到的稿件，他的好友单梁端着茶杯坐在他对面，两人时不时的聊上几句。

　　“你们连环画组每天都有这么多稿？”

　　光是稿件堆了起码两个筐子，虽然筐子不大，但是看数量特别可观。

　　闵文林放下被他翻看过的稿件连连摇头，“人人都觉得连环画好卖，稿费也高，但是他们也不想想，光是凭那些粗糙的画技想要过稿哪有那么容易。你看看这画的，线条模糊不定，别说人物五官，连棵树也画不好。你说这样的稿子，我还要给他寄回去，何苦来哉。”

　　老友单梁笑骂：“行了啊，你可别跟我抱怨，投稿的人多不是说明你们被他们信任，不像我那小报社，别说稿子了，内容还得我们亲自编写凑数。你看看我这头发，白了大半。”

　　“还不是贺山非要搞什么蝴蝶报，给娃娃看的自然要求也高。不像我们只要思想内容正，画风故事能行，基本都能过。”

　　说话的功夫闵文林又犯了好几稿，他速度快，只一眼就能确定符不符合出版要求。

　　他把没过稿的稿子放在另外一个框子里。单梁凑过去看，确实有些一言难尽，有一些似乎是刚学不久，别说基本的线条，配色也让人接受不了。

　　“哎呦，这，老单你来看看。”

　　闵文林的声音让蹲在地上看稿的单梁吓了一跳。

　　“干啥呢这是？”

　　“你看看这个。”闵文林把手里的稿子抖了抖，单梁凑过去，再也移不开眼光。

　　“寄给这浪费了啊。”单梁拿着画稿不愿交出去。

　　闵文林气笑了，“行了啊，老单，人家投稿的可是我们报社，你抢去了也没用，拿来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