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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信王 ...

  •   护卫赶马,魏致则跨马随在车旁。

      西市相较别的,散然自在些,居住这里的达官贵人较少,多为市井。

      人一多,车马就慢了,魏致得了闲,一边和杜蝉君说话:“近日府里事忙,未得空去王府拜会,不知殿下可好?”

      杜蝉君挑起帘子,点头,自然说好。

      西市人烟稠密,她尤记前次过来,是和陆成佑同行。她在轿中等候,他下车办事,回时,手里端着一碟红嫩的樱桃。

      果然,西市售樱桃的摊子不少,车马慢行,她被一颗颗果子引了目光。

      眼神一闪,见前方陋巷里,几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围着一富贵公子。起初,她以为是行乞,转念想,京城管制森严,乞丐不敢生事,更莫说“强买强卖”了。

      杜蝉君凝神,细看了看,又觉奇怪。那些乞儿并非讨钱,站在青年身前,似乎垂首恭听其吩咐。

      未及深想,马车已过了,她尤带不解。

      忽地,魏致在一旁问她:“王妃,殿下今日是在北镇抚司吗?”

      杜蝉君一时懵,出府时,她还恼着陆成佑的轻薄,哪有心思问其去向。

      不过,素日里他若不进宫,便在北镇抚司了。杜蝉君正要开口,魏致已经自言自语起来:“不对,信王近日返京,殿下想必在宫里。”

      杜蝉君听见陌生的名字,抬目看他,眼含询问:“信王?”

      魏致思忖着时辰,点点头:“春闱后,皇上二十岁生辰,朝野共贺,信王从封地返京,是为祝寿。”

      原来如此,既是天子盛宴,大虞理当举国同庆。

      正巧,到了魏致和友人相约的食肆。

      马车停在一旁,魏致翻身下马,对杜蝉君说:“王妃且等一等,我上去知会一声,再送你出城。”

      又交代赶马的护卫,留在此地,护她安全。

      杜蝉君道谢,撩起纱帘,目送他上了食肆二楼。

      一时闲了,暗想出城后,是否找个地儿等王府的人寻她,如此,才好叫陆成佑知道输赢。

      杜蝉君殷殷期待,面上染笑,坐轿中,端看西市的景致。

      确是进京最大的陆路,临近城门,来往之人多是行李加身,行色匆匆。

      她所见所闻颇有一番滋味,就在这时,四周忽然起了大动静,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过路的行人纷纷给官道让路,避退一旁,左右酒楼和食肆,更有数不清的少年少女从阑干探头,惊喜交集,翘首望着进城的方向。

      杜蝉君出于好奇,也看了看,却不知其意,问守在一旁的护卫:“是谁来了?”

      护卫到路上去打听,回来时,惊讶道:“信王马上进京。”

      杜蝉君一怔。

      魏小郡王刚提到,信王近日返京,不想竟这么巧,让他们撞上了。

      西市众人面色皆喜,似对信王十分尊崇。

      不仅如此,在她没留意的地方,停有许多华贵的轿子,京中贵女专程过来,只为见信王一面。

      杜蝉君不由感到惊奇。

      信王的车马还未临近,街市已然骚动。甚至,她发现了几位眼熟的官家小姐,带着护卫伫立人群中,手绞绢帕,脸颊微红,对着那方望穿秋水般苦盼。

      杜蝉君似乎懂了什么。

      想必,这位信王风华绝代,文辞武功,极受京中女眷的仰慕。

      杜蝉君就想起宣州一位名士,往往走去何地,都有人殷切相盼,想一睹其风采。

      四周笑声不断,她也心旷神明,期待那信王之余,对面挤攘的人群里,却有几人引了她看去。

      ……是太岩湖见过的,长兴侯府女眷。

      只一年轻女子,身后跟一家丁,兴许羞怯上前,便避在巷口悄悄看。

      若是如此也罢了,很快,巷中出现了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并几名乞丐。西市因信王的大驾,语笑喧哗,无人留意巷里的动静。

      青年被乞丐围堵,抢了盘缠仍不够,被逼至深巷,似要动手。

      长兴侯府的小姐见到这一幕,连忙带家丁过去解救。

      本是一出美救英雄,杜蝉君却目光凛然……那青年,正是不久前见过的,连乞丐也是那几个。

      觉出不对劲,她神色发紧,推开车门对魏致的护卫说:“我有一事,烦你相助。”

      她和护卫过去。

      人群热闹间,那巷子却格外清净,杜蝉君正走近,听长兴侯府小姐问那青年姓甚名谁。

      青年白皙俊美,被乞丐追赶,面上虽有脏痕,却更显出尘。他感激小姐襄助,拱手回道:“在下进京寻亲,还不知亲人身在何方。”

      小姐似乎怜他,请他到食肆用饭。

      去的是魏致和友人相约的食肆,见状,杜蝉君不做他想,也带护卫去了。

      食肆有三楼,小姐到了二层,比邻阑干的席位。

      杜蝉君定睛一看,原来长兴侯府的其他公子小姐也在,只是不见陆云官。

      她往那青年多望了几眼,正巧,魏致看见她,要她同坐。

      “王妃……”刚唤,杜蝉君摇头轻笑,小声说,“既在市集,不必如此称呼。”

      “也好。”魏致带她过去,与长兴侯府的席位较远,也设了一桌。除魏致的友人,他兄妹竟也在。

      魏致热情道:“嫂子请。”

      他兄妹都与杜蝉君有过几面,刚落座,几个妹妹笑喊蝉君姐姐,和她亲近。

      进食肆前,杜蝉君只当他们来吃饭,不想,问过才知,此地半数人,皆为信王而来。只说一旁的阑干,就三三两两站着娇俏可人的姑娘,笑谈信王诸事。连魏致的妹妹们,也是因信王才出门的。

      这样一来,那边长兴侯府的几人,也说得通了。

      杜蝉君不动声色,默默地,关注那奇怪青年。他被侯府众人招待,面露感激,用饭时细嚼慢咽,时而笑答,时而朗声请问,好似并无恶意。

      此时,魏致看见妹妹又挤去阑干,眺望信王的车马。这般热切,当哥哥的也要醋了,撇撇嘴,无奈笑道:“六年前,信王就去了封地,此后,再没回来过,你们哪还记得他的脸?今日也就凑个热闹罢了。”

      另一魏家郎君应和他:“即便记得,六年物是人非,恐怕也变样了。”

      魏小姐不以为然,娇声地哼:“哥哥何时如此的轻薄,谁在意一张脸皮子,信王是逍遥的诗人,是洒落的君子,他六年前作的诗,至今我尚难领会,真盼有一日,他再作新的,让我这小小女子一睹风采。”

      谈及倾慕之人,她好生欢喜,与杜蝉君说个不停。

      原来,信王正是林太妃唯一的子嗣,先帝长子。

      他备受宠爱,却偏喜锦绣山河,愿优游卒岁,安闲自在,或吟风弄月、唱诗作赋。他性雅灵秀,作得不少诗文,兼之出生显贵,尽受京城女子的仰慕。

      杜蝉君听她一言,只觉信王若真如此,恐怕世人皆难比拟。怪乎今日回京,引起涟漪阵阵。

      她说得起兴,谈话间,食肆下官道中,陡然几声怒喝,伴着刀光剑影,几人大惊,纷纷望去。

      信王的车马已到,却窜出几人,将轿子团团围住,意图行刺。

      魏致立刻交代护卫:“保护王妃和小姐们,我下去帮忙。”

      西市一片恐慌。

      但京城的禁军不是吃素的,四面八方而来,顷刻之间,将刺客制伏。

      可紧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刺客全都选择了自尽。

      魏致走到无一丝动静的信王轿前,问他平安,得到轿内人云淡风轻的一声“无妨”。

      随即,车轿远去,从始至终,信王没有给刺客任何眼神。

      西市重回安宁,百姓仍战战兢兢。

      官差带走刺客尸体,食肆里,众人不禁议论起这一场行刺。

      魏小姐担心极了,凑近杜蝉君:“这么多年,信王头一次回京,到底谁想下毒手?”

      杜蝉君也不知。

      听食肆议论颇多,但声音都小,不敢摆在明面上谈。她目光不由移向长兴侯府几人中,那奇怪的青年。

      这一眼,却与先前的不同。

      她刚看去,青年仿佛早知她在盯视,正偏了头过来,冲她微微一笑。

      这笑……杜蝉君头皮发麻,眸光轻闪,收回了视线。

      然而,青年出其不备,竟施施然朝她走来。

      离近后,似在回应魏小姐的疑问,却是望着她说:“信王久居封地,莫非,是在封地结下的仇家,不知小姐有何高见?”

      杜蝉君满腹疑云,一桌人也提防地看向他。

      她眼中微乱,敛下不悦,淡淡道:“见解谈不上,事关信王,我等岂能妄议,自有北镇抚司查明真相。”

      青年似乎豁然开朗,抚手道:“久闻此司归摄政王主掌,几名刺客而已,查其身份目的,必不在话下。”

      杜蝉君更觉他目的不纯,随口问他身份。

      青年只道:“一闲人罢了,前来京城投奔族亲。”

      “可已找到?”

      “找到了。”

      杜蝉君蓦地一滞,巷子时,他面对那小姐,分明说不知亲人何地。果然心思不轨,她抿唇,话声不冷不热:“既如此,也该说清楚,莫让人白白担心。”

      青年听出她深意,知道眼前的美人,不想让他缠着长兴侯陆家小姐陆宜兰。

      他往后看了一眼,对上陆宜兰牵挂的神色,轻轻笑了。

      陆宜兰这才惊觉王妃也在食肆,一桌人脸色微变。

      踟躇后,她对上杜蝉君美丽的面孔,又见青年眼里惊艳,心里颇觉不适,走近,朝杜蝉君福礼,主动唤道:“给嫂嫂请安。”

      青年似是大为震惊,目光在杜蝉君脸上几番来回,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一家人。”

      杜蝉君抬眸,看了眼陆小姐,不再说什么,回头对魏家人道:“我还有事要办,不便久留,小郡王若回来了,劳烦,替我道声谢。”

      魏小姐忙道:“蝉君姐姐,我送你。”

      杜蝉君笑着婉拒。

      她离开食肆,往城门的方向走。

      略行几步,身后紧随的脚步声,使她停下,回头一看,竟是方才的青年。

      他展笑,学着在食肆听见的称呼,微微拱手,好奇问道:“蝉君小姐要出城?”

      这般轻佻,实在是浪荡子。

      杜蝉君不答,毫不掩饰面上的疏离。

      绕过街,城门在即。

      左边是高高的城墙,她循着墙走,地段较冷清。但见前方城门人来人往,且有禁军卫戍,身后纵跟着一人,也不至心慌。

      却不知,早有林崇的人埋伏左右。

      几人粗布麻衣,扮作寻常百姓,本要在杜蝉君出城后尾随,此时,为首之人皱紧眉头:“不跟了,撤!”

      “她身边没有护卫,正是良机。”

      “没看见后面那人?”为首大哥说道,“若伤了他,国舅爷只怕得摘了你我的脑袋。”

      隐匿暗处的人立刻离开,杜蝉君浑然不知,更无意与青年交谈。

      将近城门,几声耳熟的“蝉君姐姐”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一看,本应在食肆的魏家小妹,急匆匆跑向她,面色惊惶:“姐姐救命,大哥送刺客去衙门后,竟被北镇抚司的人抓走了。”

      杜蝉君忙开口:“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来人说……”魏小姐无助摇头,哽咽间顿了一顿,望着她有些迟疑,“是,是摄政王殿下指名带走了哥哥。”

      杜蝉君怔住。

      广阳郡王为人坦荡,心思纯善,不会犯事。他又和陆成佑交好,否则当日不可能来宣州迎亲。

      但为何突然被抓。

      在她……将要离开之时。

      杜蝉君心尖重重一荡,看城门百姓来来往往,脚下似被什么定住,动弹不得。

      她还没有忘记,这是一场游戏。

      柴房里断人手指的陆成佑,一剑割喉的陆成佑,他那么心狠手辣,会否只因魏小郡王帮她出城,便要……

      杜蝉君耳畔嗡地一声,不敢再想。

      愧意如狂潮席卷,她眼神乱了,来不及和魏小姐解释,匆匆转身,不顾一切地,往北镇抚司的方向跑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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