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百里曈影

15、完结

　　牧靖没回来的时候，席若素想见牧靖。牧靖现下回来了，席若素又不敢见牧靖。

　　府里人都知道他们只是闹了矛盾，两个人谁也不主动见谁，可那药膏和补品却交换着差人朝对方屋子里送。

　　牧靖的脾气他们是知晓的，大家都不敢去惹他不快，便只能从席若素这里入手。他们倒不会跑席若素这儿苦口婆心地劝说，只是隔三差五装作不经意间提点两句。

　　日子一晃便到了除夕，年年宫中都会举行宴会。牧靖还是同往年一样只身进宫。他素来对宫宴提不起兴趣，以前只是觉得乏味枯燥。今年见着几位年纪比他小的弟弟带着自己王妃和世子前来，觥筹交错间，难免觉得自己有些落寞。

　　几位年老的亲王谈笑间，提及牧靖至今还是孤零零的一人，便开始拿他打趣。他们无甚恶意，倒是皇帝听他们说了几句，笑着“关心”了牧靖两句。

　　原本只是默默坐在一旁的牧靖不得不开始同他周旋，几番推阻下来，平白发了一身冷汗。

　　等那位的注意力不再放在他身上时，他才舒出一口气。这样的试探不知有多少次，但他始终无法习惯，回回都感觉比练兵还累。

　　宫宴结束后，长公主那边的人找机会过来给牧靖提醒，说是皇帝可能又要有什么动作，让他最近多加提防。

　　其实不用她提点牧靖也知道，因着席丞相的事，那位又该找他麻烦了。但他一点也不觉得长公主这样的行为多余，他只会感到在这个四处覆着冷冰冰琉璃瓦的皇宫里，还有真正的亲人关心他。

　　待回到王府，见出来迎接的人面上表情有些不太好，牧靖便知晓是有事发生。

　　牧靖开门见山地说：“说吧，我倒是想知道他送了我一份什么大礼。”

　　管家扭头看一眼里边，小声说：“李家公子方才来了一趟，带了一男一女两位美人，说是安平侯遣他送过来。”

　　安平侯是皇帝的人，素日里不会轻易与别人交恶，这分明是出自他背后之人授意。牧靖眯了眯眼，一边思索该如何处理这两个人一边朝内走。

　　管家紧跟在他身边，说：“那位李公子还未离府。”

　　这人好色贪婪，怕不是垂涎那两位美人？

　　“他现在在做什么？”牧靖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耐烦，他一向看不上李至轩这样的人。若不是这人的父辈与长姐有交情，他甚至想做个局将这次的烫手山芋推给李至轩。

　　管家答：“在前院逗鹦哥呢。”在这当头他可不敢说李至轩原本闹着要进后院，被他拦下来了。不然王爷这一通火还不知道得起多大，他们王爷可不能同李家结仇，不然之后在朝堂上更加举步维艰。

　　他们才走到院门口，便听见有对话声传出来。

　　“兔子而已，和他们有什么两样，居然还敢装得这么清高……”

　　这样的话听着怎么也不像是对着鹦哥说的，管家只觉得心头一颤，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见他家王爷人已经进去了，只留给他一阵衣袖带起的清风。

　　屋檐之下，李至轩指着席若素的手猛然被捏住，来人气力大，他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腕骨都快要碎了。

　　“痛痛痛痛痛痛痛！救命！”李至轩大声嚷着，使劲想挣脱牧靖的禁锢。可牧靖那双常年弯弓舞枪的手力气比他不知道大多少，他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只能整个人拼命朝后退。

　　牧靖将席若素上下打量了一通，见那人面上覆着薄怒，自己心里的火气跟泼了油一样被勾到最大。他一拳揍在李至轩嘴角，与此同时松开制住他的手。

　　那一拳下的力气不小，再加上李至轩原本就在朝后退，突然失去牵制后整个人几乎是朝后飞出去。落地后他痛苦地哀嚎一声，正巧嘴角伤口流出来的血倒灌，他被这口血呛着咳得惊天动地。

　　牧靖看着在地上挣扎的人，冷着声音道：“给我拖出去。”

　　小厮们得了令赶紧行动，生怕慢了一步牧靖的怒火就要波及自己。等到那一声声咳嗽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后，席若素才开口：“他咳得这么厉害，不会出事吧？”

　　牧靖说：“无妨，不过是碎牙被他自己咽进去了，出不了什么岔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描述出那人的惨状，席若素看向地上那一滩血兀自愣神。李至轩只是说错了话，牧靖一拳将他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而那日他利用了牧靖，地牢里那柄滚烫的烙铁始终却都未曾落到他身上。

　　牧靖对他从未说过假话，那句“长相厮守”忽然萦绕在心头，惹得他胸口的酸涩感变得汹涌起来。

　　他转头盯着牧靖，目光描绘那张熟悉的脸，许多日未见面的思念也一并牵扯了出来。

　　“他的说那些屁话，你不要往心里去。”牧靖瞧着他那副呆愣的模样想摸他的脸，伸手伸到一半想到他们现在的状态又顿住，席若素却先一步攥住牧靖的手腕。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牧靖是在等席若素先说，席若素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刚才的动作完全没经过大脑思考，如今放开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能就这么僵持着。

　　接近子时，外边的百姓开始燃放炮竹烟火。最初是稀稀疏疏几串声响，后来是成千上万的鞭炮齐鸣，火光映得半边天的云彩都成了橘黄色。席若素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说了，他抓牧靖的手添了两分力气，与此同时迅速凑过去将自己的唇印在牧靖唇上。

　　两个人的气息瞬间交织在一起，席若素的另一只手揽着牧靖的脖子，让这个吻变得更加深入。

　　这是牧靖完全没想到的，席若素向来脸皮薄，平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说句荤话都要脸红。现在院子里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他竟然会主动献吻。

　　反应过来后，牧靖朝管家挥了挥手。管家立即会意，将其他人都赶走，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院中。

　　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这个短暂的吻结束后，席若素的耳朵和脸都红透了，看起来比牧靖这个在宴会上喝了酒的人更显醉态。但他的眼里一片清明，目光坚定而执着地与牧靖对视。

　　“上次你说要找我‘算账’，现在可以吗？”

　　席若素的手始终没放开牧靖，他们隔得太近，牧靖可以轻易察觉他的紧张。

　　“可以吗？”没得到回答，席若素又问了一句。

　　“你想要我怎么算？”牧靖反问他。

　　这个问题把席若素问住了，他皱着眉头，开始思考该怎么才能平掉他们之间的“账”，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维护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席若素真的陷入了沉思，牧靖摸了摸他眉心的褶皱，说：“别想了。”等他又重新看向他的时候，牧靖又说：“你真心实意给我说两句祝福语，我就不计较了。”

　　鞭炮声一声大过一声，席若素仿佛听清楚了，又仿佛没听清楚。他怔怔地看着牧靖，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极小声的话。

　　“什么？”

　　牧靖将耳朵凑过去，只听见那人字句清晰地说：“我想同你，长相厮守。”

　　一年深冬的末尾，次年新春的开头，席若素在一片热闹喜庆的声音中对牧靖诉说自己的情意。

　　牧靖在喧闹声中定定地看着席若素，将所爱之人的容颜牢牢记在心里，过了很久他才说：“你这是……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