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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审问 ...

  •   亲信过来告知牧靖这件事的时候,牧靖刚同一众朝臣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出来。一群人被天子扣在御书房里整整一天,无一不面带疲色。

      毕竟当朝丞相贪污受贿可不是什么小事,没得个结论出来谁都不敢擅自离开。

      上了马车,牧靖背靠在绵软的垫子上,听亲信将府中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越听他只觉得头越疼,今日朝堂上乱作一团时他也没觉得这么头疼过。

      牧靖忍不住开口:“证据……”

      “暗卫当场截获,作不得假。”亲信抬头望一眼牧靖,掂量着接下来的话会不会让自己收到迁怒,“他对此事供认不讳,可旁的他半分也不肯透露,属下……属下不敢擅作主张,只能请王爷定夺。”

      早年在军营里,叛徒可是会被活剐在众将士面前的。牧靖痛恨这类人,哪怕同那人在军中私交有多深,一旦犯下这等不可饶恕的罪过,牧靖也绝不姑息。

      他们跟随牧靖多年,熟悉牧靖做事的风格。若是旁人他早就动刑了,那些毒辣的手段一使出来,再硬的嘴都能撬开。可这人……王府里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他与王爷的关系不一般。以前王府中出现这种人他都是直接料理了便是,唯独这次他感到很为难。

      “知道了。”牧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亲信出去。

      亲信听着这句没什么语气的话,偷偷瞥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自家王爷,没琢磨出自己这次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只能悬着心先退出去。

      宽敞的马车内只剩下牧靖一个人,他听着外面马蹄踏地的声响,闭上眼睛想方才亲信告诉他的这件事。从皇宫到王府之间的距离不远,还没等他把这些事情想清楚马车便停了。

      王府里的人都知道今日不同往常,故而前来迎接的人没敢打扰他,只是静静等着牧靖。

      好在牧靖没让他们等太久,没一会儿便自己出来了。斜前方拎着灯笼的小厮回头看一眼牧靖,犹豫着开口:“王爷是用膳还是……”

      牧靖闻言止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盯着刚才说话的人。他一停所有人都得停下来,被牧靖盯着的小厮脸瞬间就白了,哆哆嗦嗦想要认错。没等他出声,牧靖先一步夺过他手中的灯,抬脚离去。

      他给众人留下话:“不必跟,散了吧。”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各自离开。

      地牢里灯光常年都是暗的,行人走动带风,引得烛火忽明忽暗。越靠近那间屋子,牧靖便越觉得冷。潮湿阴寒的环境令他的腿疾又犯,如针刺般的疼痛泛滥起来,浑身起一层细密的汗。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了牧靖,立即迎了上去,欲给牧靖披一件大氅。牧靖将灯笼递给他,没接氅衣,径直走进了门。

      那人就站在屋子中央,看见牧靖来,愣愣地盯着他。待牧靖落座后,目光便慌乱地收回去了,垂在两侧的手紧攥成拳。虽然光线不好,但他足以看清因用力而血色尽失的手指。

      牧靖忽然想起带席若素回王府的那日,他伏在春凳上受刑,手抓着凳角极为用力,仿佛再使劲一些便要生生折断一般。那时牧靖便想,如此漂亮的手若是废在这种事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给你一个机会,解释。”牧靖说着,目光从席若素略显单薄的衣物上移开,在旁边侍卫捧着的大氅上扫了一下。

      他在这儿呆了得有三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风寒入体……

      对于现在还能分神想这个,牧靖只觉得心情复杂。他闭上眼睛整个身子向后靠,企图缓解疲劳。

      “小人无话可说。”

      小人……只有初识之时他才这样自称,他们朝夕相处的时间说起来不长,可骤然听到他这样说话,却又觉得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地牢里的椅子太硬,牧靖又坐了起来,边揉太阳穴边说:“这里的刑罚,没有一样你能受得住。”

      安静了一段时间,房内响起席若素的声音:“王爷动刑吧。”语气很平,嗓音很轻,让人无法从这话里得知主人害怕与否。

      牧靖睁开眼,吩咐旁边的侍卫:“取烙铁来。”这话他是盯着席若素的脸说的,一直到侍卫们把架子抬过来放在席若素脚前,他才将目光转向架子中间的铁盆。里头燃得正旺的炭火将铁头烤得通红,这要是挨在皮肉上,普通人能生生疼晕过去。

      席若素垂着眼,若是说他半点不怕那是假话。可若是让他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他也说不出来。既然已经利用对方做了这些事,干脆利落地认下便好。多说那些无用的话,只会给别人平白增添烦恼。

      正这么想着,双手忽然被人制住,席若素抬眸见原本坐在上位的牧靖正朝着他一步步走来。

      地牢里没人敢说话,于是便只剩下牧靖的脚步声和火炭噼啪作响。席若素努力将自己的惊慌藏起来,硬撑到牧靖弯腰去拿烙铁时便装不住了。他眼睁睁看着牧靖握住把手,将滚烫的那一头对向他,呼吸难以控制急促了许多。

      “你要亲自动手?”

      这一开口,便连仅剩的表面冷静都失去了。话语虽然清晰流畅,却明显透露出惊慌失措。

      牧靖置若罔闻,对制住席若素的两名侍卫说:“别让他挣扎。”

      话音刚落,席若素便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摁紧了。牧靖举起烙铁的那一瞬间,席若素猛然挣扎起来。他一改之前任凭处置的样子,竭尽全力想要摆脱身上的禁锢。他不是没想过会受刑,换言之他根本就不怕自己扛不住受刑。在席府里被敲打惯了,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出乎他意料的是牧靖会亲自动手。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苛责不计其数,最爱他的母亲惨死于他四岁那年,最应该庇佑他的父亲碍于席丞相不敢待他亲厚。那些姓席的人是他的血亲,却非他的家人。算起来他和牧靖相识的时间不长,他却从牧靖这儿得到了许多二十多年以来从未得到过的东西,他将这些东西视若珍宝。牧靖在他的回忆里可以拿着药膏的,可以是拎着酒坛的,可以是握着玉箫的。唯独不能是现在这样,举着骇人刑具向他一步步靠近。

      “不能……”席若素明知自己挣脱不过钳制他的人,却还是死命挣扎。

      谁都行,唯独不能是你。

      谁都行,唯独不能是牧靖。

      眼看着牧靖手里的东西已经快落下来,席若素浑身抖得不行,情急之下他脱口而出:“我说,我都告诉你!”

      “晚了。”只见牧靖的手分毫未收,通红滚烫的烙铁直直地冲他挨过来,“我先前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

      话音刚落,细微的吱吱声响起,屋内顿时弥漫着一股东西烧焦的气味。

      席若素只觉得全身都脱了力,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若不是有人拽着他,他现在肯定已经瘫坐在地上。

      直到冰冷的脸被人用指腹摸了一下,席若素愣愣地抬头。泪水在眼眶里几乎没有蓄积的时间便溢出眼眶。泪珠子追着泪珠子,迅速从苍白的脸庞上滚过。

      他哭得很厉害,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太难看了,席若素心想。明明是他对不起他,说好了任由他处置的。怎么能又做出这副样子,反而显得是他这个有错的人成了受害者一样。

      “我什么都知道。”牧靖取过侍卫手中的大氅,示意拽着席若素的人放手后,将衣服披在了他肩上。

      “那日你试图谋害席丞相,手脚不够干净利落,给人留下了把柄因此受罚……”牧靖又给他擦了一次泪,可他的眼泪源源不断,这样的行为根本无济于事。

      看着席若素的眼睛因为这话睁大了许多,牧靖接着说:“他们都说你戴了那枚香囊是无心之过,连老东西都被你偏过去了。我的暗卫却查出来,老东西那段时间的饮食都在‘不经意间’经过了你的手。你想利用食物与香料相克害他,没想到操之过急露出了端倪。从得知这件事起,我就知道你恨他入骨,一定还会再找机会报仇。”

      “果然……”牧靖的手伸到席若素的鬓边,方才烙铁从那儿擦过,没碰到皮肉但挨上了几根头发。发丝断处蜷缩成一小团,手指轻轻一捻便化成一抹青灰色的粉末。他看着自己指尖粘的灰说,“你现在寻到了机会,就是不知道我这把刀,你用着如何?”

      原来这些他都已经知道了?

      “没。”席若素摇着头,他想说“我没把你当刀”,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他分明是利用了牧靖的,所以他只能改口说,“我没想过害你。”

      牧靖当然知道他不会害他,之前那一计,只要他替换掉席老东西身边之人的香料,便能神不知鬼不觉毒杀席老东西。他没有那么做,牧靖不信是他想不到,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他怕事情有变故发生的时候,让别人当了他的替死鬼。

      “你不想把我推出来,那你打算如何收场?”牧靖问他。

      嘴张张合合,席若素看着牧靖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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