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百里曈影

12、密谋

　　席若素一踏入天鸣乐坊，便察觉有一双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他。不同于其他人的崇敬或狂热，这目光如蛛丝一般黏在他身上，让人无端生寒。他正欲靠近目光的主人，便见那人隔着人群对他做了个手势：外面见。

　　“公子才来便要走吗？”乐坊里的人含着笑拦住席若素，这位往日没少买席若素的谱子，他爱萧爱得痴狂，回回席若素过来他都要拉着人小半天。若是在平日里，席若素也愿意同他在在乐坊里消磨一段时光。

　　可现在不行，男子的行走速度很快，在人群中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再看旁边原本紧闭的侧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

　　等席若素从乐坊出来的时候，男子正站在巷口小酒馆门口。一看见席若素，他立即转身进了酒馆。

　　“你和十一王爷现在是什么关系？”

　　席若素知晓凌柏见此番过来定是商量要事，却没料到他开口第一句问的竟是这个，愣了愣才答：“没什么关系。”

　　酒馆里除了他们二人以外没有其他客人，老板给他们温了酒后便进了里屋，故而显得格外冷清。

　　凌柏见那一声嗤笑清晰地落入席若素耳中，紧随而来的是他对席若素的告诫：“他对你好，你难免会生出一些额外的心思。但你可得记好了，当年惨死在席丞相手里的可是你的生身母亲，你身为人子若不能替至亲报仇……”

　　“我知道的。”席若素脸色一变，抢先回答，“我不会忘记自己要复仇。”

　　说到复仇，心情骤然变得沉重了许多。席若素合上双目，那些染血的回忆涌入脑中，令他不自觉攥起拳头。他身为人子若不能替至亲报仇，这二十多年全然算是白活。

　　等胸腔里那些沉甸甸的情绪稍微散去后，他睁开双眼，问：“为何这次在这里见面？”

　　凌柏见便是成燕山尸体一事的策划者，他同席丞相有血仇，在那件事之后主动找上席若素要同他联手。这是他们的第四次会面，每次他都装作买谱子的客人同他在乐坊相见。合作以来，还是头一回来这个酒馆。

　　“乐坊里有瑞王的眼线……”凌柏见说到此处，眉头皱了起来，“我将他们打晕了绑在柱子上，他们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说完话后抬手倒了一杯酒，饮酒时衣袖向下滑，席若素看见他那手腕上若隐若现有一圈肿痕。放下酒杯时凌柏见状似无意扯了扯袖口，将席若素的目光阻隔在外。

　　“你现在能进十一王爷的书房，想办法把这东西同他那里那份换一换。”凌柏见说着，将一份文书放在桌上。

　　席若素翻开仔查看，看到中途他停下翻页的动作，眉头一蹙，只觉得有丝丝缕缕凉气从脊背升起。顿了顿，他又继续看了下去。等他看完后，他只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冰窖之中一般。

　　“你怕了？”凌柏见盯着席若素，没给他时间缓解，“你不敢替你枉死的母亲报仇了？”

　　席若素脱口而出：“当然没有！”

　　“那便好，这事你要尽快做。”凌柏见起身，在离去之前留下这句话。

　　文书被席若素收入袖中，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店中陆陆续续进来了一些客人，他浑然不觉。直到店主过来提醒他，他才有了动作，将桌上凉透了的酒饮尽。

　　牧靖总觉得席若素最近有些不对劲，至于如何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但是在此刻，席若素坐在他旁边看书，一刻钟的时间都没翻过书页。他停下笔瞟了对方一眼，发现这人正在盯着书发愣。正欲开口，只见那人放下书跑了出去。

　　不多时，那人领着一个食盒进来。

　　“晚膳后便让膳房用小火煨着，现下滋味最佳，王爷用一些罢。”席若素掀开盖子，将一碗敖煮得晶莹剔透的银耳汤取出来。

　　牧靖端坐着没动，只是将目光从桌山的折子上分一些在席若素脸上。他这意思很明显是想要席若素伺候，席若素也不是个糊涂人，端着碗走近，用勺子舀了一勺银耳送到他嘴边。

　　“这汤……”

　　东西刚入嘴，牧靖便知晓这不是膳房里那些人做的。他吃那些人做的东西吃了好几年了，是不是出自他们手中他一尝便知。他看向席若素，果然在对方眼里捕捉到了丝毫紧张。

　　“汤怎么了？”

　　牧靖含笑道：“汤很好喝。”

　　见席若素面上的紧张因言消失，牧靖将他那双手捉过来，对着烛火细细看。他一只手还捏着汤勺，不知道牧靖是要做什么，故而有些无措。

　　“王爷？”

　　“别动，我就是看看。”牧靖把勺子放回碗里，用自己的掌心暖着那双冰凉的手，“我看看这一双巧手，能画画能执箫还能做羹汤，这么轻易被我攥在手里，简直是便宜我了。”

　　席若素被这话说得不好意思，抽回手也不是，就这么僵着也不是。牧靖的手掌温暖干燥，贴着他的手背不一会儿就赶跑了那些寒意。

　　屋内暖意融融，两人靠得近，呼吸声清晰可闻。牧靖将桌上的东西推到一旁，然后把席若素拉到自己腿上。他一手揽住席若素的腰，另一手将那碗银耳端过来一饮而尽。

　　碗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与此同时，牧靖微润的唇靠近席若素。唇舌相碰后许久才分开，怕席若素受凉，牧靖从里屋取了一条毛毯出来。

　　红色的毯子，白色的皮肤，情与欲交织，一屋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