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之祸》送清

18、018章

　　第18章
　　姜戚哑口无言，她虽是羌国公主，为羌国所做的却不多。

　　来到大颂，被卖进万花楼。姜戚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房中会闯入醉酒发狂的恩客，面对那些男子痴迷猥琐的目光，也不得不赔笑饮酒。

　　姜戚这一生过得太过凄凉，以至于她根本无力去想那些国仇家恨。

　　“姐姐你既然是羌国人，便不能忘记那些血债。”

　　木醒的话如同一桶凉水泼在姜戚脸上。

　　可谢玉允也是大颂人，姜戚咬唇，神情悲切。

　　“大颂也有好人，你的养父母并未侵犯过羌国。”姜戚明白羌国已经不可能再复原，她只想劝木醒日后好好活下去。

　　“他们没有，那他们的手足兄弟呢？他们的朋友呢？他们的邻居是否豢养着羌国奴隶呢？”

　　木醒冷笑，见姜戚这般软弱只觉可笑。

　　大部分的羌国人都过于良善，哪怕是被灭国也不敢拿起武器反抗。她姜木醒并未亲身经历过那场浩劫，可她此生都不会忘记灭国之耻。

　　木醒恨自己只是孩子，还拿不动刀剑。

　　姜戚似乎透过木醒冷彻的双眸再次窥见了那滔天的战火，以及姐姐从城墙一跃而下的惨状。她双手紧紧扣着床板，无声的眼泪簌簌而下。

　　“姐姐你别哭了，我不是在骂你。”木醒见姜戚这般，一时也有些不忍心。她下意识用衣袖给她擦泪，语气变得柔和。

　　姜戚摇头，推开木醒的手。

　　“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吧。”

　　她将整个身体蜷缩在被子里，没留丝毫缝隙。

　　姜戚不明白自己究竟是逃避还是真的想要放下，她分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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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在万花楼，谢玉允头一回豪掷万金买下了姜戚的第一次。

　　那晚全汴京城都为之震惊，这位惊才绝艳的状元郎连郡主都看不上，居然会为了jinv如此疯狂。

　　姜戚也不懂谢玉允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忐忑的坐在房中，枕头下早就准备好了匕首。姜戚知道谢玉允的父亲便是当日劝说大颂皇帝灭国的谢阁老，是她的仇人。

　　她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

　　可当谢玉允推开门的一刹那，姜戚便慌了神。

　　她本以为留恋烟花之地的男人大多都是一个货色，见到美色便如同豺狼虎豹，放浪形骸。

　　但谢玉允居然给她端来了一碗长寿面。

　　“今日是姜姑娘的生辰。”

　　那年姜戚十五岁。

　　“大颂讲究及笄之礼，姑娘既然在万花楼，大抵也没有亲族长辈帮姑娘挽发。”

　　说完，谢玉允从袖口拿出来一个木盒。木盒精致外头还用宝蓝绒布轻轻裹着，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他是傻子吗？花了万两黄金，居然只是想过来陪她过生辰？

　　姜戚不解看向谢玉允，一言不发。

　　“在下不知姑娘喜欢什么，但这枚簪子在下粗浅的认为同你很是相称。”

　　谢玉允看上去有些紧张，他将木盒打开，里头躺着一只绿梅簪。看上去不值什么钱，却胜在清雅二字。

　　“我是青楼女子，公子若想弄这些雅趣，只怕是找错了地方。”

　　姜戚冷声用话刺他，可谢玉允却微红了脸。

　　“没有找错，在下从未将姑娘当青楼女子。”

　　初次见面，是在金明池旁。姜戚带着丫鬟游湖，彼时谢玉允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姐。托人问了半月，这才得知姜戚竟是万花楼的头牌。

　　谢玉允一生循规蹈矩，奉行孔孟之道。

　　今夜是他头一回踏入青楼楚馆，他很认真的望着姜戚，分明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眸，眼神却是如此澄澈恳切。

　　“好，我戴上。”

　　姜戚接过那只簪子，自顾自挽起长发。

　　“可以办正事了吗？谢公子。”

　　“嗯。”谢玉允连连点头，将那碗长寿面亲手撒了葱花推到姜戚面前，“可以吃了，趁热。”

　　“谢公子。”

　　姜戚正色，她将面碗推开。

　　“你花了万两黄金买的是我的初夜。”

　　“话虽如此。”谢玉允勾唇笑了笑，“可我真的只想陪小娘子过生辰。”

　　姜戚被他的认真噎得无话可说，”我过生辰从来不吃长寿面。”

　　“那小娘子想做什么？”

　　谢玉允双眸亮了亮。

　　彼时正是春日，汴京城燃尽花灯只为供奉花神娘娘，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万事吉祥。

　　羌国人也过花朝节，但他们是将白布挂在戈壁上祈求神明。

　　“我想去山间祈福，可以吗？”

　　夜已深，城门早就关了。距离汴京城最近的山也要快马半个时辰，这个请求未免有些为难人。

　　但谢玉允想都没想便应下，随即便带着姜戚悄悄溜出了万花楼。

　　骏马春风，姜戚被谢玉允揽在怀中。汴京城的浓香越来越淡，临近城门时，谢玉允拿出了谢阁老的令牌。

　　侍卫们惊讶的望着马上二人，虽然觉得荒唐，却还是奉命打开了城门。

　　出城后，骏马一路疾行，似乎要将夜色踏碎。

　　姜戚幼年时常常在父亲怀中骑马，羌国的草原远比大颂的辽阔。

　　“小娘子，抓紧些。”

　　谢玉允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前方有道天堑，他不绕路，反而勒紧马绳一跃俯冲而行。

　　姜戚吓得整个身子匍匐在马上，却听到身后谢玉允朗声大笑。

　　“我可是整个汴京城马术最好的男人，小娘子不必害怕。”

　　“谁说我害怕了，我只是没抓稳。”姜戚抿唇，强行撑直了身子。

　　“好，我信你。”谢玉允颔首，高高扬起马鞭，在空中挽出一个干脆利落的鞭花。

　　夜色汹涌，月亮却渐渐高升。

　　等到二人行至山前，一轮明月已然高高悬挂在那山崖上的黄松尖上了。

　　“小娘子，白布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要用白布祈福。”

　　姜戚诧异的接过那绸缎般光滑的白布。

　　“这世间只有一个国家的人会对着山崖祈福，那便是羌国人。”谢玉允望着高耸的山，眼中像是藏了一汪清泉。

　　“你知道我是羌国人了。”

　　姜戚扯起嘴角笑了笑，手指缩紧，将白布捏在掌心。

　　“嗯，大颂对不起羌国。我很抱歉，姜姑娘。”谢玉允颔首，他的声音隐没在苍云间，如仙鹤一般缥缈。

　　他为自己的父亲道歉，为整个大颂道歉，即使他从未上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