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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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姜戚见识过许多男人，他们好色荒淫、鲁莽狂热，可即便那些男人的丑恶加在一块，都敌不过裴锦从嗓间压出的漠然笑意。
裴锦看出姜戚的惧意和反抗，他松开手，眼睁睁看着美人跌落在地，而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片被雨打落的残花。
“手伤了如何弹琴？”
姜戚很痛，她艰难抬头，裴锦的身形逐渐在光晕中凸显出一个浅浅的轮廓。
他高翎宽袖，有风带过，却吹不起他的衣摆。
裴锦微微俯身，“那姓程的琴师为你迷了神，这是错了规矩。”
姜戚听他这般说，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本官想着他在清乐馆待了这么久，哪怕是先皇后那样的绝代佳人也是见过的，应当不会对你动情。却没料到他竟这般糊涂，不过见了一面便被你勾去了魂。”
姜戚摇头，“他不过只同妾身说了一句关心的话，并无越矩之行。”
“旁的不提，因痴迷看你害你断了指甲不能练琴便已然是大错。”
哪个资历深的琴师会看不出姜戚弹琴时手法过重，倘若及时呵止便不会出此意外。
这便是裴霁的逻辑。
“弹断指甲皆是妾身一人过失，同先生无关。”
姜戚不想害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
“小娘子，规矩是本官定的。”裴锦似乎很同情姜戚的无能，他转眸看向窗外，那里有一丛正在发芽的山茶花。“琴师犯了忌讳自然当罚，为了叫小娘子警醒，便将他剁成花肥埋在花根底下，叫他的血肉好好陪着你。”
姜戚胸口一阵作呕，这世间怎会有这般歹毒之人。
“好好听话，做好自己的事。你是聪明人，故意弄断指甲戏耍本官会有报应，虽不在你身，但你的心过得去吗？”裴锦的话轻飘飘的，却叫姜戚毛骨悚然。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裴锦……裴锦如何会得知自己是故意弄断指甲。
面对美人震惊的脸，裴锦甚至没有半分拆穿真相的得意，“本官公务在身，晚间会有嬷嬷来教规矩，可别又崴了脚。”
姜戚紧紧攥住拳头，已经无力稳住身形。她不是裴锦的对手，所有计谋不过如同暴晒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是，她从进入禁宫第一刻就在猜测裴锦究竟要她做什么。
第一日晚间，她以身相诱，可裴锦不为所动，可见裴锦为的并非是私欲。
裴锦所提出的听话，不过是为了叫她做傀儡。姜戚自认，自己通身不过只有美貌还算值钱，禁宫中需要美貌之人，那便只有官家。
更重要的是，昨夜她所听到的那些话。官家不上朝是从先皇后薨逝开始的，按照小太监的说法，官家发狂也正是这段时期。如今裴锦叫她所学的皆是大家闺秀所必需，想到这里，答案便昭然若揭了。
裴锦要她做先皇后的替身，做一个仅靠美貌便可将大颂天子拿捏在手中的傀儡。
可大颂天子灭了她的家国，她怎能委身？
无法，她只好在弹琴时故意弄断指甲用以拖延时间。她原本试图争取更长的时间引诱裴锦，叫他能够改变计划。
可一切都还没开始，便被裴锦轻飘飘的摧毁。
规矩是他定的，路也是他一人铺设。姜戚从走进那顶轿子开始，便注定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一边是国仇家恨，一边是深情眷恋，她姜戚此生皆是一个俗套的再不能俗套的虐本。
美人俯身，继而发出一阵绝望的嘶吼。她的哭声若凤凰浴火，几乎是要将整个心肺都尽数呕出来。苍白的面容，哭到几乎浮肿的双眸，尽数掩埋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门外守着的小太监们听到这哭声都不由露出悲悯的神情，刚走出房门的裴锦停下脚步。
他似乎想要回眸，末了，却只是勾起一丝淡漠的笑意。
裴锦实在是一个享受绝望和折磨的疯子，令他高兴的是姜戚不止空有美貌，反而还有几分头脑。这样的女人征服起来便愈发叫人感到痛快，会玩的更为尽兴。
“送药进去喂给她喝。”
“是，老祖宗还要去内宫吗？”
林保平乖巧颔首。
“嗯，谢家的案子要开始查办了，除了本官谁能治得住恭亲王。”提起恭亲王，裴锦兴致缺缺，草包一个。
“老祖宗慢走。”林保平走上前，帮裴锦理好衣摆。他的手迅速又轻柔，擦去了上头不知何时留下的血迹，是姜戚的血吗？
“好好看着那女人，事无巨细。”裴锦勾了勾林保平细腻的脸，快步走了。
“林公公，这是姜小娘子的药。”
“先温着吧。”林保平眸光暗了下来。
“可是适才老祖宗不是说要给她喂……”
“我说先放着。”林保平鲜少发怒，温和的人发起火来总是最吓人的。
小太监不敢再说话，默默的将药端走。
林保平低眸，坐到外厅的椅子上，上头的茶具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不见昨夜留下的茶渍。
屏风上暗影闪烁，静悄悄的仕女图面上仍旧挂着灿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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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擦黑，外头起了冷风，似乎有大雨倾盆之势。
屋内的动静渐渐小了，姜戚应该也哭累了吧。林保平端着药走进去，迎面瞧见姜戚端端正正坐在古琴前。
窗户没关，冷冽的风从她身后穿贯过整个内殿。她身后映着昏暗的霞光，发丝在脸前缭乱翻飞。
林保平不敢再去看姜戚，他心虚。
他低眸一步步走到姜戚面前，将药碗递到姜戚眼前。
“姜小娘子，该喝药了。”
“林公公。”姜戚轻声唤他的名字，手指按在琴弦上发出喑哑之音。“昨夜既然在屏风后瞧见了我，如何不当下便发作？”
“小娘子还是先喝药吧。”林保平抿唇，他甚至不敢直面姜戚的诘问。
姜戚想要一把打翻药碗，“你若早些说出来，我今日便不会刻意弄断指甲，那琴师也能免去一死！”
然她的手却被林保平狠狠按住，药碗纹丝不动，原来他的武功也并不弱。
“一日不死人，小娘子便一日不会死心。你的聪明、计谋，才是最大的隐患！如今只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琴师，便能让小娘子彻底死心，我倒是觉得极为划算。”
姜戚不可置信，听着林保平理智的说完这番话，她只觉彻骨冰凉。
她还以为，还以为至少林保平是善良的。
“小娘子还是喝药吧，若是眼睛再不好，只怕连大夫的性命也没了。”
林保平松开紧握姜戚的手，将药碗复又递到姜戚面前。
“这便是你们司礼监的办事手段。”
姜戚颤颤巍巍接过药碗，她还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世间最大的恶，跟司礼监一比，不过冰山一角。
“是。”
没了根的人，总归要比旁人狠辣的。
他们所经受的折辱，只会在上位后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人。林保平不认为司礼监这样的做法不对，只觉得还不够。
“喝药吧，小娘子。”林保平对姜戚，却终究还是带了一丝不忍。
他看着姜戚将药一饮而尽，拿出帕子想帮她擦干净嘴角。可姜戚抬手将药碗狠狠砸在地，“滚！”
林保平隐忍不发，俯身将药碗捡起来。
“小娘子早些安寝吧。”
他走出去，小太监巴巴走上前。
“林公公，这姜小娘子可是给您气受了。”
林保平冷淡的扫过小太监的脸，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滚！”
小太监这一巴掌挨得不明不白，脑瓜子嗡嗡作响，登时便肿了大半。
他慌乱跪倒在地，一应说着请林公公恕罪的话，随即便颇为娴熟往后爬去。
林保平看着下人这么爬着离开，就像是看着五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裴锦还没上位，司礼监还不过只是伺候官家茶水运送奏章的下等机构。
朝臣路过总是要啐一口，哪怕是给禁宫送菜的贩夫走卒见了他们做太监的都要背地里咒骂两句。
四品以上的大臣将他们太监当狗踢，在官家面前他们更是连狗都不如。
男人没了根，便不配活着，更不配做人。
是吗？林保平低眸冷笑一声，那他便偏要骑在那些真男人头上作威作福。
看看他们被狗骑的时候有多愤懑！看看他们在自己没根的□□摇尾乞怜，才能稍解当日锥心刺骨之痛。
所以姜戚的指责林保平不当一回事，也自然不会帮姜戚。
因为只要姜戚能得宠，他们司礼监便能更上一层楼，届时独掌朝政，便再也没人敢瞧不起他。
林保平此生所求，不过唯有权力二字。这一切都是裴锦所授，只要跟着裴锦，他便能得到一切。
为了司礼监的将来，牺牲小小女子，这买卖谁会拒绝呢？
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了，分明还没到晚上却像是进入了深夜。今晚是林保平当值，他换了身干净衣裳，去内宫前特意吩咐小太监好好服侍姜戚。
“姜小娘子屋内多点几盏灯，令再多备一壶茶搁在手边的矮桌上，她行动不便，晚间若是渴了倒也方便。”
“是，林公公果真体贴，想到了奴才们想不到的。”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0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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