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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青城月圆 ...

  •   作为道教仙山,第五洞天,每年的中秋节,青城山上的庙观都异常热闹。
      每年农历八月十五,也就是太阴圣诞,青城道观都要设坛祭月,举行中秋祭月法会。道教尊月神为“太阴星君”,其圣号全称为“月府结磷皇君妙果素月天尊”。
      在民间,拜月的方式很多,或者向月亮跪拜,或供月姑神像于月出的方向,设供案、摆供品,拜祭之。一般以月饼、瓜果、豆腐作为供品,一些地方在祭拜时还要念《太阴经》,以祈祷月神保佑全家兴旺平安。
      道教宫观里则会举行《祭月朝科》,由高功法师带领众经师唪经演礼,如法恭祝太阴星君圣寿,祈愿神恩覆护,祝国迎祥,风调雨顺,物阜民安。
      今年的青城山依旧旌旗招展,灯笼彩烛高挂,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明亮的白玉盘,在前山的建福宫、天师洞和全真观外,信众如潮挤得水泄不通,在仙乐团现场吹拉弹奏的笙萧、阮乐和木鱼引罄声中,围观争睹身着五彩法衣的高功们,手执朝笏和三清铃,步罡踏斗,在月下宣词称职、说场白、接圣班、俯文、起《太阴诰》接《香花送韵》,和接下来的监院化表、奠茶等神秘而精彩的宗教仪式。
      地处前山彭祖峰东坡上的上清宫今日却闭门谢客,这里本是青城山举办大型斋醮仪典通常所设的分坛点之一,宫后不远的老君阁更是登高赏月的绝佳地点,可惜今夜此处戒备却格外森严,七八名青袍道人肃立门前,仔细盘查来往道众,凡是没有持上清宫所发邀请函的人,一律不准进入宫内,只能绕行前山其他开放的宫观庙殿处参观拜月仪典,祭祀神灵。
      中秋月圆之夜,整座青城山上华灯璀璨,彩旗招展,游人如织,一派良辰佳节的喜庆气氛,但细看之下,上清宫门口这些道人却个个神情肃穆,每人身上都布满了警戒之意,而且看得出都是些有功夫在身的练家子。
      在宫门紧闭的上清宫内,香烛雾影摇曳的伏魔殿外,露天摆着一张大圆桌,皓月当空,没有点灯也很敞亮,桌上摆满了瓜果菜肴,围坐着十来位道士打扮的人,正在喝茶赏月,低声叙旧,这些人大多彼此相识,都是大西四族代表的随从护卫,而大西族人密会的会场,则在伏魔殿内的密室里,需经过机关暗道方能入内。
      真正有资格参加中秋密会的只有五个人,刘醒一和大西王四位义子的后族代表。定北将军艾能奇的族人代表是安若素,这次密会就是由她负责组织安排的,抚南将军刘文秀的族人推选的代表是刘振山,刘熙平大哥刘熙盛的长子,四川梓潼虚元观的现任方丈,安西将军李定国的族人代表是李奇志,目前常驻泰老缅金三角地区,职务不详,据说掌控着一支近三千人的武装势力,平东将军孙可望的族人代表是孙不逊,西部战区陆军某部特战旅退役校官,族中的后起之秀。
      这五人都是头戴斗篷,一身黑色装束,正好包含了大西族人里的老中青三代,最年轻的刘醒一,作为大西王血脉的代表,反倒成了此次中秋密会的会议召集人和拍板人。安若素和李奇志、孙不逊年龄相仿,这三人是西王族人中最被寄予厚望的新锐和中坚力量。
      密室内的香台上供奉着大西王和四位将军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中三炷点燃的檀香散发出阵阵优雅肃穆的幽香。一张长方墨玉石桌正中摆放着,刘醒一坐在主位的紫檀太师椅上,四张花梨圈椅分列长桌两旁,正在讲话的人是在场资历最深的刘振山,他比叔父刘熙平小十三岁,面容却十分相似,刘家长辈兄弟四人,取盛世和平之意,分别叫熙盛、熙世、熙和、熙平,现在四老皆已离世,刘振山执管虚元观多年,威名远扬,是目前抚南将军一族的定海神针。
      “今夜我们重聚于此,既是因为少公主的召唤,也是咱们大西族人宿命的驱使,三百多年前,我们的祖辈齐聚在大西王的麾下,成就了一番惊天动地的霸业,叹惜时运不济,憾失江山于清贼。”刘振山的语气沉稳,神情坚毅,若不是那一脸花白的五绺长髯,刘醒一差点就把他当成是重生的刘熙平爷爷。
      “没错,青城山这里虽是道教祖庭重地,却也曾是大西的驻兵处,上清宫外的跑马坪和旗杆石就是先王和列位先祖的练兵祭师之所。我特意挑选在此召开大西族人密会,正是寄望借助先王和祖辈在天英灵的护佑,趁着今晚团圆之夜与少公主和各位共商大计,重振我大西声威。”坐在刘振山对面的安若素随声附应。
      说起来,刘醒一能顺利抵达中秋密会的会场,要感谢两个人的帮助:温再宇伯伯和安若素。好在刘醒一之前已经在青城山闯荡过一回,熟悉地形,所以刚回到都江堰市,她便直接乔装前往青城后山的泰安寺,去找悟天小和尚帮忙,果然很快就联系上了温伯伯。温伯伯重见孤身一人的刘醒一,大喜过望,详细问明了刘醒一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来意后,就让人暗中通知青城山上与他私交甚笃的云龙道长,恰好就和在青城山筹备密会的安若素接上了头,派人秘密护送刘醒一到前山的真武宫。
      如果说陈美美是枝含毒的茉莉花,那安若素就像是朵带刺的玫瑰,芬芳艳丽,风情万种。刘醒一本来也是个美人胚子,但她与安若素初次见面,便自觉相形见绌,幸好,安若素却对她一见如故,既体贴又热情,饮食起居都照顾得十分妥当,两人之间便添了几分亲切感。
      “今天是少公主第一次召集我们聚会,我们先请她来说几句吧。”安若素笑着提议,众人齐声叫好。
      话音刚落,密室忽然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刘醒一身上,她站了起来,先走到香台处对着大西王和四位将军的牌位拜了三拜,然后走回原位,平静地扫视了一眼在场四人,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好奇与期盼。大西王血脉的身世无论对内对外均属绝对机密,只有族中几位歃血誓死保密的长老才知晓,这是大家第一次面觐大西王后裔,心情既激动,也有几分好奇。
      “感谢各位不远千里前来赴会,在两个月以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和刘熙平爷爷相依为命,既没听过顺天盟,更没想过自己会是大西王的后裔。”刘醒一面带微红,平静地讲着这些早在她脑海里思考过无数遍的话。
      “这两个月间,我经历了很多,刀光剑影生死离别,也想了很多,家国恩怨新仇旧恨。虽然身世离奇,但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不想介入江湖争斗之中。先祖起事称王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我们的祖辈曾经共同奋斗过,成就了一段辉煌的历史,但毕竟已成过去,物是人非,现在再提重振大西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明月可再圆,破镜却难重。各位都是忠心耿耿的大西族人,我很感激你们为大西国所作的牺牲和贡献,既然你们尊认我为少公主,就请遵从我的决定。我现在正式宣布:抚南将军一族、安西将军一族、平东将军一族、定北将军一族,你们四族后人肩负着的护国复兴使命到此结束,从今往后,各安天命互无牵挂。”刘醒一平静地说完了话,只留下呆坐在场面面相觑的四族代表。
      刘醒一这番话不卑不亢不急不慢地说出来,如同是给了在座的所有人当头一棒,紧接着又泼上一盆冷水,密室内的气温瞬间降到了冰点,和外头中秋佳节夜的热火朝天沸沸扬扬的喜庆气氛截然相反。
      面色黝黑的李奇志眉头一皱,面露愠色,猛地掀开兜帽,露出右脸颧骨上一道又长又深的刀疤,他用力一拍石桌,站了起来发火怒道:“枉费我从掸邦辛苦赶来青城山,一路上满心激动,还以为少公主召唤大家前来,是要再干一番大事,没想到竟然是叫我们来喝散伙酒的,哼!这是拿我们当猴儿耍吗?”
      坐在他对面的汉子是孙不逊,皮肤焦黄,剑眉虎目,神色一直保持不变,他紧接着站了起身,朗声说道,“孙某是奉命前来保护和协助少公主的,解除先祖盟誓,兹事体大,我无法擅自做主,须回禀族中长老商议后方能表态。”
      他这么一说,密室里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安若素连忙打圆场说,“对对对,大家稍安勿躁,都先坐下吧。少公主刚经历了丧亲之痛,一路奔波逃避追杀,所以情绪不稳,这是咱们四族人的失职、未能及时保护之过,她需要充分休息深思熟虑后,再作这样的重大决定。您说是吧,山叔?”她转头去问桌对面的刘振山。
      刘振山正用力捋着花白的长须,饶是他年长经验丰富,也被刘醒一刚说出来的话着实吓了一跳。他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少公主,列位叔侄,咱们今天聚会,原本是打算商讨三件事,一是正式请少公主登位掌权,领导咱们张家四族合力对抗外敌;这件事原本该在少公主24岁生日时,由我叔父刘熙平代为宣布,但他还没来得及主持此事就不幸遇害了,少公主对自己特殊身世的接受,需要时间来理解消化。我们不必强求她,所以我建议大家暂时搁置第一个议题,各族继续维持现状,至于张家的未来怎么走,由谁掌舵,统统容后再议。”
      他这一说,安若素和孙不逊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刘醒一和李奇志,虽心有异议,但也低头不语,不再反对了。
      刘振山见大家都默认同意了,接着说道:“那下面,我们来商讨第二件事,查出杀害我叔父刘熙平的真凶,报仇雪恨。只不过,目前关于叔父被害案的公开线索并不多,大家有什么想法或者有关信息,不妨说出来交流一下,集思广益,早日缉凶。”
      “这还用讨论吗?肯定就是李天复呀,他们李家一直在打咱们张家的坏主意,肯定是先找人诬陷刘四伯拿走了老盟主的炎龙令,再派人上门威逼利诱,逼迫刘四伯交出令牌,如果交不出,就借机杀人治罪,这样一来,咱们张家在川省的实力自然又被削弱了许多,这正是李天复的毒计。”李奇志愤愤不平地说。
      孙不逊点头补充说:“我同意李兄的看法,据我所知,李天复好几年没回来,一直忙着在东南亚整肃顺天盟内的异己,可恰好在刘四伯被害前不久,李天复和他的几个得力手下先后秘密回国,在川省联络帮手频繁活动,还派人去骚扰过刘四伯,关于这一点,四伯曾亲自写信通知我们各家多加留意,小心避让。没想到李天复这条疯狗,居然动了杀机,四伯遇害后,他还不收手,派人跟踪追杀少公主,从川省到陕西,一直穷追不舍,简直丧心病狂,十恶不赦。”他越说越恨,一不留意,竟硬生生把手中的茶杯给捏碎了。
      安若素说:“我和大家的意见差不多,刘四伯的死,李天复嫌疑最大,就算不是主凶,他也绝对脱不了干系。但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无法指证他。事发后,我们安家曾经派人当面质问过他,可他不但矢口否认是他下的手,还指天赌誓信誓旦旦说不知道凶手是谁。”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流转,接着说:“我从警方内部了解到一些没公开的情况,案发当天采集到的现场脚印,除了四伯和少公主外,还有两个神秘人的脚印至今未查明身份。其中一人脚印较小,据推断属于年轻女性,极有可能是李天复麾下一个化名陈美美的女杀手,此人目前下落不明,另外一个人,根据脚印推断属于成年男子,体重约65公斤,身高178左右,这人是谁,警方还没排查出来,但肯定不是李天复。”
      一直捋着胡子不作声的刘振山,听她讲完后,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恭敬地问刘醒一,“少公主,老拙知道你不愿意卷入江湖争斗,但既然你已经被牵扯进来了,不查个水落石出,你也无法彻底脱身,叔父遇害当天,只有你去过案发现场,你还记得什么案发前后的疑点和细节吗?你觉得凶手是谁呢?”
      “凶手是谁?”刘醒一被问得茫然无措,喃喃自语,已经事发快两个月了,但每次细想爷爷遇害当天的经过,脑袋就开始像被铁锤敲击一样,头痛欲裂,她根本承受不住剧痛继续回忆细节,更别提深思这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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