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摸金》六味桔子粥

79、生离死别

　　刘醒一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飞上天的，只记得自己哭得一塌糊涂，耳边大地轰鸣，眼前视线模糊，在天上昏乱变幻的极光中，她一直紧紧抱着那只白鹤的脖子，任凭两肋生风，伏在鹤背上一动不动。
　　白鹤扇动着宽厚有力的翅膀，乘风万里，没多久便飞越了愁云惨雾笼罩着的太白山顶，落在一处绿树环绕、莺歌燕语的小茅屋前，老黄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低吼着从旁边的树上跳了出来，伸出双臂轻轻把刘醒一抱了下地。
　　随即从屋里冲出来的是分别染着绿发和红毛的来福和铁牛两人，他们看见白鹤回来时的神情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喜忧参半，喜的是见到了刘醒一，忧的是不见王五同来。
　　来福还没注意到刘醒一红肿的双眼，张口便问：“一姐，怎么不见我哥，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刘醒一难过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铁牛问：“那我哥呢？刚才我们和老黄在果林里摘果子玩，刚摘下来一大堆，还没来得及吃呢，老黄忽然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在听什么，接着我们大家都看到太白山那边的天色变得昏暗，还能感觉到远处传来连绵不断的沉闷震动。再接着，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这只原本在树下打瞌睡的仙鹤忽地一下飞走了，我还以为是去接那老道人回来呢，没想到接回来的竟然是一姐你。”说完眼巴巴地望着刘醒一，等她回答问题。
　　刘醒一不敢去看他俩热切的目光，她双手掩面，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哽咽地说：“我不知道，刚才我们还在拔仙台附近，突然遇上了雪崩，小五他让我先飞回来，他还在那里，不知道逃出来没。”
　　铁牛和来福都呆住了，遇上雪崩，还有机会活命吗？铁牛忽然对着白鹤跪了下去，他哀求道：“仙鹤，仙鹤，求你再飞一次，去救我小五哥回来吧。”
　　来福也跟着跪了下来，那仙鹤刚背着刘醒一飞了一程，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正伏在草地上歇息喘气呢，见两人扑通扑通跪在面前，扑扇着翅膀撑起身子站起来。
　　这仙鹤和老黄一样，应该算是灵兽，也通人性，她似乎听懂了来福和铁牛的哀求，伸颈长鸣一声，张开双翼飞了上天，展翅掠过众人头顶时，翅膀内侧在阳光下透出了一抹朱红色的绚丽光彩。
　　虽然劫后余生，刘醒一却满心失意，在等候仙鹤归来的时间里，她向铁牛和来福草草地讲述了这两天在太白山上的奇遇后，便不再说话了，内心只想着一件事，就是不停地祷告上苍让王五平安归来。
　　众人焦心如焚地等待了漫长的一个小时后，仙鹤终于回来了，遗憾的是，只是空载而回。仙鹤看上去耗尽了气力，疲惫地摔落在茅屋旁的草坪上，众人都紧张地围了上去，老黄递了碗水喂给仙鹤，又对她低语了几声，似乎是在询问王五的下落，这仙鹤抬起头来沙哑无力地喊了两声，声音充满哀怨无奈，显然是一无所获无功而返的意思。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幻灭了，刘醒一的眼泪忍不住又唰的一下涌了出来，铁牛和来福就更别提了，他俩与王五打小一块儿长大，可谓兄弟情深，又没见识过雪崩的厉害，仍不死心，哭喊着要去找王五，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王五死了也要找到他的尸体好好安葬。可是都被高大威武的老黄直接拦了下来，老黄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他俩的衣领把他们提了起来，仰天长啸一声，又把他俩放下地，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沉稳地看着他们，手指着太白山的方向，摇头示意他们不能再去冒险了。
　　接下来的几天，刘醒一都呆在茅屋里闭门不出，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醒了就忍不住哭起来，哭累了就接着睡。铁牛和来福动手给王五堆了个衣冠冢，就在屋旁的果树林里，刘醒一把王五交给她的那块玉牌埋了进去，坟前竖了一块木片当作墓碑，刘醒一在木片上亲手写下 “义弟罗玊之墓” 几个字。
　　哭睡了三天后，眼泪流干了的刘醒一终于清醒了大半。她深知，哭，解决不了问题，况且这里不是她的终点站，她身上还背负着很多未完成的使命，当务之急就是要赶回青城山参加中秋夜的张家大会，半个月前王五已经让哑叔他们通知了张家各族人，虽然现在失去了联系不知结果，但想必应该已经完成了。
　　刘醒一走出房门，屋外风平日丽，一派祥和景象，铁牛和来福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再次上山去找王五，这次老黄也不再阻拦了，而是让仙鹤指引他俩一同出发寻人。刘醒一赶回青城的心意已定，她把王五遇难时的经过和地点又详细说了一遍，告诉铁牛和来福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和计划，叮嘱他们此次上山千万注意安全，如果有王五的消息，可以打电话告诉乐山公安局的杜佶誊，与他保持单线联系，自己隔一阵子也会和杜科交换讯息。
　　铁牛和来福点头表示知道了，铁牛对刘醒一说：“一姐，这两天我们商量过了，无论这次上山找不找得到五哥，我和来福暂时都会留在这里，一来可以暂时避开顺天盟那些恶人，二来，继续打探五哥的下落。有老黄和仙鹤在，你不必担心我们。等太师叔祖回来了，有机会的话，我们还想拜他为师，学一点本事再下山闯荡江湖。”
　　来福插嘴说：“放心吧，一姐，我们肯定会找到五哥的，而且他肯定忍不住会立刻赶回去找你的。”
　　大家挥泪拥别，各赴前路。
　　老黄把刘醒一护送出秦岭山脚，直到看见有车经过的地方后，便扭头离开了。
　　刘醒一一路搭车从宁陕回到都江堰市，虽说算不上是风餐露宿，但为了掩人耳目低调行事，她没敢住酒店，只去投宿那些不需要登记身份证的村居民宿。
　　途中，刘醒一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打给李摩西的，拨通后，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在话筒里沉默了半分钟，还是李摩西首先打破僵局，开始自说自话聊了起来，聊自己回到伦敦的日子，聊见过了一切安好的爷爷，聊他自己很快会回来看望刘醒一的，让她好好保重。而刘醒一只是嗯地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她心中千言万语，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有一通电话她打给了杜科，只是简单告诉对方，王五在太白山遇险失踪了，请他协助寻人，自己目前正一个人返回青城山，准备去投靠父亲的一位老朋友。
　　杜佶誊明知刘醒一回青城另有目的，但无意说破，只是在电话里叮嘱她小心行事，不要孤身犯险，随时保持联系。还有，如今她已经被解除了通缉状态，恢复了自由身，遇到危险时，可以放心报警求助。
　　李摩西一挂掉电话，就立马开始收拾回国的行李，虽然刘醒一在电话里啥也没说，但他嗅到了对方心里哀伤孤独的味道，直觉告诉他，刘醒一需要他，万分以及立刻。
　　杜佶誊则立刻把刘醒一即将返还青城山的消息告诉了安若素，让她放心，毕竟刘醒一已经失联了大半个月，川陕两省黑白两道的人都找不着她，张家人自然更担心这位中秋夜大会的绝对主角——张家幼公主的安危，还有她能不能及时到场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