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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撼天动地 ...

  •   阳光下的太白山雪域之巅,两个跳跃的黑点在石滩雪岭上一路狂奔。在前面的是刘醒一,她跑得脚板生疼,而且心急如焚,千辛万苦找到的线索,却像海市蜃楼一样,明明就在眼前,总可望而不可及。落在后面的王五反而越跑越不着急,他想明白了,就算仙椅消失了,但那个四周高中间低的小石垒形状和大致方位,他心里有数,况且如果像一姐那么玩命地跑,很容易出现高原反应,这叫欲速则不达。
      等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位于葫芦嘴位置的小石垒跟前时,王五暗自叫苦,明知仙椅就在这儿,可眼前的石垒是一地杂乱无章的碎石,刚才在拔仙台上要借助云海霞光才能发现仙椅,现在云海霞光都退了,只剩下茫茫一片灰白相间的石头和雪堆,这可怎么找?就像那句谁的诗来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
      刘醒一和王五绝望地对视了一眼,王五摊摊手,无奈地说:“我只能确定仙椅就在附近,咱们分头找吧,看能不能发现三圣殿的遗址痕迹。”
      “行,不着急,慢慢找。我就不信,这么好的天气还会再来一场冰雹暴雨啥的。”
      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刘醒一惊喜地喊道:“小五,你来看,这两块石头,背上各有两个方形的凹印,正好四个,入石三分而且十分齐整,像不像搁放撼天椅的垫脚石?”
      王五凑过去一瞧,嘿嘿,真神奇,确实像刚搁过一张椅子压出的印痕,而且两块石头相倚而立,微微隆起,石缝间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弯下腰眯起眼看了一会儿,抬头对刘醒一说:“这石缝里塞了一件有雕花刻纹的东西,散发着荧光,很可能是玉器。”
      刘醒一疑惑地看着他:“玉器?谁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在这里,难道是大西王?”
      王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这种可能,西王既然知道这个风水宝穴的威力和具体位置,当年兵败后肯定猜到了是有人破坏了这个龙穴,他很可能会再派人前来寻找,重酝龙穴,或者留下了信物在此交给后人,以期东山再起之日。”
      刘醒一心急地说:“那我们赶快把那块玉器取出来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大西宝藏的线索。”
      王五并没附和,而是带着几分担忧,迟疑地说:“师傅说过,三圣殿里的这把仙椅普通人不能乱坐乱动。自从上古时候,姜子牙设下了这把撼天椅开始,每次有人坐上去,或者挪动了它,三界就会出现毁天灭地的浩劫,屡试不爽。我担心我们乱动这石头...会有凶险。”
      刘醒一听他一说,似乎也有道理,不禁皱起眉头,心有不甘地说:“小五,咱们可是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连传说中的仙椅也找到了,胜利就在眼前,难道因为可能会有凶险,就明哲保身主动放弃?”
      她捡起一块小石头,狠狠地扔了出去,望着那石块在远处石滩上弹跳翻滚,击飞连串的雪花和冰碴,突然惊喜地转身问王五:“对了,小五,你师傅不是给了你三个锦囊吗?我记得还有最后一个没打开呢,不如现在打开看看吧,说不定有惊喜呢。”
      一听刘醒一提起救命锦囊,这个被当作护身符一样放在自己身上好长时间的宝贝,王五心里真的有几分不舍得,但是转念一想,眼下确实到了该打开锦囊求助的关键时刻,于是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最后一个锦囊来。
      王五双手汗涔涔地解开锦囊,打开里面那张叠起来的纸条,盯着看了半天不作声,默默递给了旁边焦急得坐立不安正走来走去的刘醒一。
      刘醒一接过皱皱巴巴的纸条,白纸上只写了一个黑色的“砷”字!
      她眉头一紧,问王五:“砷,不就是砒霜吗?你师傅的意思是要我们停手吗?如果坚持一意孤行,等于自寻死路?”
      王五沉默了好久才开口,“砷,是砒霜的主要成分,有剧毒可以致命,但也能入药,中药里的雄黄、雌黄,都含有砷。师傅的意思也许是说,是药是毒,关键在于选择和目的,可以以毒攻毒,也可以饮鸩止渴,权在一念之间。”
      刘醒一听得似懂非懂,扑扇着长长的眼睫毛,看着王五,示意他快点继续说下去。
      王五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把‘砷’字拆开就是‘石中有一物’,意味着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石里。”
      这句话刘醒一听懂了,她高兴地追问:“然后呢?还有什么指示吗?”
      王五不急不慢地分析:“石为土,土申为坤,太白为金,申金刚健月支逢,水土生长在此宫,木多无火终能胜,土重埋金却有凶。今天是丁酉年己酉月丁酉日...”
      说到这里,王五稍微迟疑了一下,把已到嘴边的半句话吞了回去,他心里正在快速卜算:
      三酉冲一申,九死得一生,今日运数极为凶险。一姐属鸡,癸酉年生,今年是丁酉年正犯太岁,四柱见破,太岁加冲,主器物损坏,聚者散,成中有败。轻者易生冲突,诸事不顺,重者有血光之灾,生离死别。
      这分明是个凶上加凶的不吉之卦,王五不敢说出来刺激刘醒一,于是马上改口接着说:“石为土,土申为坤,坤是易经六十四卦之一,坤卦的卦辞是: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刘醒一忍不住插嘴说:“小五呀,啊不,王大仙,能不能直接说结论?这什么申呀坤呀,我真心听不懂。”
      王五看着刘醒一说:“师傅这个锦囊是说,石缝里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但是取不取,何时取,让我们一定三思而行。以我看来,现在不是取它出来的最好时机,不如等到中秋,你与大西各族代表商议后再做定夺。”
      刘醒一不屑地说:“你呀,总是神神叨叨的,别忘了,一切都是天意,是老天爷让我们找到这里的,如今谜底就在眼前,你却要退缩,胆小鬼。不过,你说对了一点,这是我们张家的事,有什么责任和风险,该由我一力承担。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就取,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说完,刘醒一就蹲下身,伸手去抠那块玉石,王五连忙拉住了她,“别急呀,一姐,我听你的,取就取。不过钻土挖石这种力气活儿,你不如我在行,还是让我来吧。”
      王五早知道以刘醒一的性子,一定忍不住会以身犯险,他决定替她挡下此劫,自己属狗,甲戌年生,酉戌其实也害太岁,只是比起刘醒一正值太岁的相犯程度要轻一些。
      刘醒一一开始还不乐意,被王五拉扯着半边身子还坚持硬抠了两下,见抠不动那块石头,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行你来。”
      王五弯下腰仔细研究了半天,小心翼翼地用手绢把石缝里的玉石包裹好,然后去找了根硬木枝来,插进石缝里,用力一撬,啪,两块巨石纹丝不动,木枝断了。
      他俩只好去附近的石滩上搜寻可以用来撬石头的工具,王五捡到一条锥子形状的石英岩,一头尖尖,正好能插入石缝里。两人再回到石头跟前,王五将锥子石深深插入石缝,双手握紧露出石缝外的石柄,抬头看了一眼刘醒一。
      刘醒一焦急地催他喊道:“快,使劲儿!”
      王五深吸了一口气,气运丹田,使足了力,双手一撬......
      就在那瞬间,刘醒一和王五两人仿佛同时出现了短暂的幻觉,天空突然变了颜色,日月无光,几道长长的闪电划破苍穹,一阵轻微但持久的震动从两人脚下开始蔓延到深处,传向四面八方。
      啪嗒一声,一件晶莹的圆形玉器从石缝里滑落出来,落在雪地上。
      刘醒一先从幻觉里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拾起玉器,捧在手掌里观赏,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哇,石中宝玉,这块玉壁真好看。”
      有缘得见宝玉,王五也很兴奋,他说:“这块玉中间有洞,孔径比肉稍大,应该叫玉环,太白山附近的蓝田县盛产美玉,说不定这块就是呢。”
      “哦,蓝田玉我知道,听说和氏璧就是用蓝田玉做的,李商隐的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讲的也是蓝田玉的传说故事。”
      “玉环,寓意着欲还,古人很早就开始把环看作归还的象征,如果这玉环真是大西王留下的信物,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说着说着,王五见这玉环通体遍刻着精美的蟠螭纹,不由得心念一动,他取出挂在胸前的炎龙令,把它嵌入刘醒一手中的玉环中间,令人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了,两件玉器居然完美地合为了一体,简直是天衣无缝!
      两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刘醒一柳眉一扬,问王五,“小五,你这玉佩是怎么来的?为何跟这玉环恰好是一对。”
      王五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玉牌和玉环拼凑形成的图案上,一时看得入神,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玉牌的来历说来话长,等有空时我再原原本本告诉你吧。一姐,你先看看这里,这上面的花纹像不像是字?”
      刘醒一的目光再次转向自己手捧着的玉雕,只见玉牌上的纹路和玉环上的花纹交织在一起,恰好组成一圈完整的字符,虽然一下子认不出来是什么字,但她基本确定这应该是某种古体字。
      两人正想把两件玉器上的这圈文字拓印下来,不料这时风云突变,狂风骤起,天上的云层急速汇积变得浓厚,一时间天昏地暗环宙无光,脚下的雪地也开始轻微晃动起来了,越发显得剧烈,四周的碎石堆都在纷纷崩塌,整个大地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筛子,把里面的所有物体连雪带石一起不停地筛动着,四野望去,却似一片洪荒混沌,俨然一幅末日降临的景象,哪有活路可逃?
      刘醒一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无助地呆立在原地,嘴里碎碎念道,完了完了,不听小五言,吃亏在眼前,触怒了神灵,报应果然马上就来了。
      在她身旁的王五却显得异常冷静,这样的危急关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八年前的那场地震。毕竟是从鬼门关逃出来过一回的人了,经历过生死的人,知道在大灾大难面前,大呼小叫和瞎鸡儿乱跑都是徒劳的,他打开背包,动手搜寻可以用来逃生或者保护自己的工具。
      包里的东西不多却很杂乱,除了干粮和衣服,还有手电筒、打火机、一捆绳索和一把瑞士军刀......最后,王五在背包底翻出了一根淡红色的羽毛,这是从被打昏的老黄手里拿到的,当时他并没有多想这是用来干什么的,随手塞进了背包。如今再次看见它,王五却觉得有一丝蹊跷,仔细观察之下发现,这根羽毛应该是大鸟翼上的飞羽,除了羽绒颜色有点绚丽之外并无特别,羽轴是中空的管道,能当羽哨用。王五把飞羽根放在唇间,试着吹了一下,飞羽果然立刻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山谷......
      王五顿时明白了,这是老黄给他用来传讯太师叔祖不闻鹤翁的羽哨,眼下这种绝境,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师叔祖是能救他俩出去的最后一丝希望了,于是他抖擞精神,走到高处,使劲吹哨,吹得越响,得救的机会越大,心中祈祷太师叔祖就在附近,能听到求救的哨声,及时出手相救。
      剧烈抖动的雪地一刻也没有停止下来,王五一边用力吹哨,一边也没闲着,他安慰刘醒一说,太师叔祖神通广大,肯定能听见这羽哨声,叮嘱她收好玉环,把衣服缠在头颈上当防护头盔,收拾行李,原地休息待援,每人还喝了一大口药葫芦里的七宝茶提振精神和体力。
      王五看上去是一副十分淡定的样子,内心其实万分焦急。昏暗无色的天空,和脚下地面的剧烈晃动,他已经逐渐麻木地适应了,但看着由远而近的雪坡上一条条正缓慢流淌的冰石河,粗暴地推平吞噬着途经的一切物体,石堆和雪垒纷纷消失,让人触目惊心。他们脚下地面晃动的频率越来越高,幅度变得越来越大,这预示着一场泥石流/雪崩已经迫在眉睫了,下一秒也许就会出现灭顶之灾。
      正在这时,一阵清厉的鹤鸣声从空中悠远而至,转眼间,一只全身白羽、面颊皮肤呈鲜红色的仙鹤扑扇着翅膀飞落到两人面前,王五惊喜地喊道:“太师叔祖果然来救我们了,这只仙鹤肯定就是他的坐骑。”
      那白鹤也和老黄一样,通解人意,它一下地,就把身子伏在雪地上,微微张开翅膀,伸颈叫了两声,示意他俩骑到背上来,王五先扶刘醒一坐到白鹤背上,可接着就开始犯难了,这只白鹤虽然体型不小,但骨格清瘦,背上充其量也就一个经济舱乘客位,刘醒一坐上去尚算宽裕,再加上王五就明显超载了。王五试了两把都没法在鹤背上坐稳,而且他看出来这只白鹤的负重也接近了极限,两个人坐上去的时候,它那两条颤巍巍的筷子腿很勉强才能撑着站起来,更别说飞上天了。
      四周地面震动的轰鸣声越发嘈杂了,即便是伏在地面的白鹤和它背上的刘醒一也被晃得坐立不稳,刘醒一焦急地催促王五一遍遍尝试。
      王五一狠心,放弃了一起坐上鹤背逃命的徒劳和念头,他挤出微笑对鹤背上焦急的刘醒一说:“一姐,我不上来了,你先撤,等到了安全地方,再让鹤兄来接我吧。”
      刘醒一心里明白这是他的托词,她看着王五,两行眼泪哗一下流了出来,哭着说:“为什么要我先撤?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吗?你不走我也不走了!”
      王五大声说:“别忘了你还有仇要报!我福大命大,师傅说我能活到九十九,放心,我死不了。别哭了!快走,再不走大家可都走不了啦。”说完,他在白鹤翅膀上轻拍一下“鹤兄,拜托你了,一路平安!”
      他心里还有好多话想说,可欲言又止,笑着挥了挥手,心里默默念道:再见了,我的女神!
      那白鹤听得懂人话,忽然引吭长啸一声,就像火车离站时拉响的汽笛声,既像是呼喊,又像是在告别,然后张开巨大的双翅,用力扑扇几下,双腿一蹬,就像迎风的风筝一样拔地而起,展翅冲天,转眼便消失在视线中,只能听见刘醒一远远传来的喊声:“小五,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一定~”
      此刻的太白山并不太白,原本花白的山坡上淌下一条条灰黑的泥雪流,半空被乌云笼罩,空中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极光,还伴随着一道道闪电不时刺破黑暗,王五顶天立地,目不转睛地抬头仰望着这幅末日幻世的壮观景象,微笑着被山上流下来的一股夹杂着泥石冰雪的洪流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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