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摸金》六味桔子粥

40、王五的锦囊

　　李天复和顺天盟的黑衣人从青城后山环山公路退走以后，悟天由他的师兄弟护送接回了泰安寺，杜佶誊开着警车送刘醒一他们仨到都江堰市郊的安全之处下车。刘醒一婉言谢绝了杜科提出的护送他们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的建议，坚持自己上路，一来是她不想总要麻烦杜科，二来是她担心自己在路上不小心说露了嘴，泄露了有关顺天盟的秘密。
　　杜科安顿好他们的落脚处就直接回眉山了，刘醒一她们仨坐在路边饭店的露天摊位上边吃抄手边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刘醒一的想法很简单，当务之急肯定是先找到爷爷遗言里提到的子房，速战速决。
　　李摩西十分谨慎，他觉得刘醒一带着通缉犯的身份穿州过省风险太大，提议先藏匿一段时间，静观其变，等风声过去了再行动。
　　至于王五么，他原本就是为了躲李天复来青城山的，如今旧怨未消又结下了新仇，江口村肯定是回不去了，留在青城山么，他又忍受不住那么多清规戒律，难得遇上了志同道合聊得来的新朋友。他想好了，反正自己一条单身狗了无牵挂，活这么久连四川省都没出过，干脆趁这个机会陪刘醒一李摩西两人去见见世面闯荡一番。
　　三个人合计了一阵，李摩西终究拗不过刘醒一的固执，她决定吃完早餐就动身，不在都江堰市过多停留，绕开成都，直接走省道从绵阳经成巴高速、京昆高速去西安。
　　没费多长时间和工夫，刘醒一李摩西王五三个人就挤上了一辆网约的货拉拉，司机是个半头华发的大叔，以前当矿工时下井挖矿遇上瓦斯爆炸，人侥幸没死把耳朵震成半聋了，李摩西对他大声吆喝了半天，手脚并用才让大叔明白，给他一千块钱现金作车费，把李摩西他们三个拉到西安去。
　　自古蜀道难行，如今四川境内的道路还不算平整，而且不少路段在修路，小货车在漫无规律地一直颠簸摇晃着，三个小伙伴虽然都一夜没睡，但年青人的身体分泌的荷尔蒙量多劲儿足，他们毫无倦意，就靠在车厢座椅背上天马行空地聊着，虽然年纪相仿，三个人各自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里，都对彼此间陌生而新奇的朋友圈好奇不已，聊起来十分投契。
　　王五没上过学，只偷听过村里的私塾课和几个说书老头的评书，学的是村里各位长辈们私相教授的手艺活，对外面花花世界的了解大多来源于快手、抖音和富贵酒店里茶客们的道听途说，所以他对刘醒一李摩西两个大学生（其实是研究生）打心眼儿里崇拜，光是听她俩不经意间提起关于象牙塔里的各种日常活动，就让王五艳羡不已了。
　　刚才在吃早餐的时候，李摩西已经问过王五，他是怎么遇到刘醒一和自己的，为何会恰好两次都在危急的时刻出手相助。
　　王五一五一十把他从九年前在江口遇见神秘住客李天复，替他打听查找金老虎和玉牌，到后来又如何翻脸结怨，和杜科、徐凡狭路相逢恶斗一场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只略去了他从赵老板处拿走玉牌和在李天复房间遇见陈美美这两部分绝口不提。
　　至于在青城山遇见刘醒一李摩西，实属机缘巧合。当初王五因为害怕李天复回江口找他寻仇，跑去求助师傅，老龙虾给他算了一卦，建议他换个新环境，洗去身上的浊气。于是指点王五去青城山投靠他的一个师弟暂避风头，临别前还送了他三个锦囊，叮嘱他只准在危急关头时依次打开。
　　老龙虾的师弟姓管，在青城山全真观修道多年，师承全真道龙门派碧洞宗。王五拿着老龙虾写的亲笔信函前往投靠，那位管道长没有推辞也不多问，安排他在前山住下打扫道观干些闲差。王五哪里守得了道观里那么多戒律功课，没老实两日便现回了原形，又和在富贵旅馆打工时那样，时常偷懒披着道袍四处闲逛。
　　那日正巧在七真殿闲逛时遇到刘醒一和李摩西，一眼便看出两人和普通游客或香客不一样，既不拍照也不烧香，东张西望行迹古怪。王五好奇心盛，于是偷偷从前山跟着他俩一直爬到后山的龙隐峡栈道，在后山又一村问路时，王五还意外发现顺天盟的钱胖子和陈美美也在跟踪刘醒一两人，这下子更引起了他的兴趣。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原则，王五两次出手相助。第一次是在龙隐峡栈道上，他一支弹弓例无虚发，成功帮助刘醒一李摩西脱身，在摆脱了陈美美的追杀后，他又尾随陈美美回到了龙隐峡栈道并找到了竹石林秘道入口，不过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偷偷潜回泰安寺门口，一面监视钱胖子，一面守株待兔。
　　钱胖子和其他黑衣人被悟苦悟灭悟集三个小和尚骗走的时候，王五一眼就识破了这个调虎离山的把戏，所以留在原地继续等候，直到悟天带着刘醒一李摩西出寺时，他才悄悄跟上，谁料刘醒一他们仨半路竟遇上了李天复。王五清楚单凭自己肯定斗不过这个魔头，现身相助不但救不了人，没准儿连自己的命都白搭上，于是他打开了师傅给的救命锦囊查看计策，只见里面的纸条写着一个“杜”字。他马上领悟了其中的含义，立刻掏出手机打给杜科，谁知道山里信号太差无法接通，情急之下王五只能发送短信通知杜科，请他速来青城后山相救，至于杜科能否收到并且及时赶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在三人命不该绝，杜科当晚正巧就在都江堰附近搜寻路虎车的下落，收到短信后火速赶到青城山后山，又恰好看到了陈美美发射的信号弹，于是响起警笛疾驶过去吓退了李天复等人，解救了刘醒一她们被团灭之围。真是无巧不成书，生死天注定，晚来三分钟，直接全剧终。
　　刘醒一、李摩西听完王五讲的故事，齐齐吓出一身冷汗，都说好险呀，好险！
　　王五问刘醒一，“我还以为顺天盟里全是坏蛋，没想到你爷爷也是顺天盟的人。”
　　刘醒一黯然低头，“嗯，是温伯伯告诉我的，爷爷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半个字，就连对我也是守口如瓶。”
　　李摩西安慰她说：“顺天盟，用现在的话来说叫秘密社团，俗称□□。搁在旧社会，这些人一旦暴露了身份，那就是乱党反贼，分分钟掉脑袋诛九族的大罪，你爷爷不告诉你，肯定也是为了保护你。”
　　王五也附和说：“对呀，相比之下，保守秘密的人才最辛苦，有苦衷也说不出，爱你在心口难开，一个人如果能用一辈子来守护秘密，那他绝对是个有骨气有信仰的忠义君子，值得敬佩。”
　　李摩西感叹：“这个世界表面看起来光明正大，□□仿佛只活在世界的隐秘角落和影视作品里，其实这都是错觉。就像互联网一样，大多数人都以为只要通过谷歌、百度和其他各种人工智能程序，世界上一切人和事物都能被迅速查到，无所遁形。
　　其实我们普通大众所能搜索到的一切，叫做明网，只占网络内容的4%！其余96%的部分是普通搜索引擎触碰不到的暗网，充斥着凶杀、枪支、毒品、性、人口交易、器官买卖等一系列骇人听闻的无底线事件和交易，而且比例逐年扩大。普通人接触不到寻找不到，甚至想象不到，犹如一朵彼岸花，无比真实地存在并生长着。”
　　王五听得似懂非懂，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就像是太极的阴阳两面一样，相生相克。”
　　李摩西：“对，只要光明存在，黑暗就肯定存在。”
　　刘醒一嘟起嘴巴，“你们的意思是说我爷爷也是坏人吗？”
　　李摩西赶紧摇头说：“不不不，□□也不都是坏人和邪恶团体呀，别的不说，孙中山和同盟会、洪门的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王五补充：“对呀，红军以前不也被反动派喊成□□吗，你爷爷只不过是多了个不为人知的特殊身份。而且君子那什么，出乌泥而不染，不管什么盟，好人才受人尊敬。你比我强多了，我是个孤儿，连爷爷的名字都不知道，更别提他是什么人了。”
　　刘醒一掩口轻呼一声，“你也是孤儿，好巧哇，我们仨竟然都是孤儿！”
　　“真的吗？”王五难掩心中的激动，没想到这两个一见如故境况迥异的大学生，居然和自己身世相同，这时红着眼再看对方，彼此都有些惺惺相惜的亲近感，同命相怜的情感油然而生。他忍不住脱口问道：“那我可以喊你们哥哥姐姐吗？”
　　刘醒一热泪盈眶抿着嘴点点头，李摩西则爽朗地笑着把王五和刘醒一一起搂在怀里，“好呀，现在我们仨都一样，虽然是孤儿，但是并不孤独，一下子多了两个亲人。不求同爹同妈生，但求同甘共苦。不过亲归亲，总得分清楚到底谁大谁小呀，我属鸡，你呢？”
　　王五说：“我属狗，比你小一岁。”
　　李摩西拍拍王五的肩膀说：“弟弟好！”
　　王五含泪笑着应他，“哥哥好！”
　　李摩西又拍拍刘醒一的肩膀笑着说：“一姐好！”
　　“啊呸！”刘醒一涨红了脸，用手捶李摩西的背，“别以为小我几天，就老喊我姐姐占便宜，咱俩可是同岁的。”
　　“好啦好啦，叫你妹妹也不吃亏，妹妹好！”李摩西继续逗刘醒一。
　　“哎哟，怎么还打我？别打啦，我喊你姑奶奶行了吧！哎哟~”
　　王五手足无措地看着刘醒一追打李摩西，不知道怎么劝阻，人中下拖着两行清鼻涕几乎笑出了泡泡。
　　小货车的司机座位和车厢中间只隔着一个铁丝网玻璃窗，不过司机却听不清车厢里的动静，他们仨在后面又哭又笑闹得鸡飞狗跳，那位耳背的大叔丝毫没理会他们，稳坐钓鱼台，把着方向盘哼着小曲儿开车一路向东北而去。

　　三人嬉闹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王五头一回儿出省，心情激动，拉着李摩西问长问短各种讨教：“摩西哥，还要多久才能到西安？哎对了，你从伦敦来成都是坐飞机来的吗？要坐多久？坐飞机穿过云层的时候会不会晕机？”
　　李摩西笑着说：“三弟，你怎么忽然成了个问题青年，”他看了眼手机回答说：“我们现在离西安大概还有七百公里，导航提示还要九个小时呢。从伦敦飞成都大约十一个小时，飞行距离一万公里左右。至于晕机嘛，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我一上机倒头就睡，醒着的时候要么在吃东西要么在看电影，只有遇到强气流飞机颠簸的时候有点紧张，倒是从来没晕过。”
　　“我勒个去，十一个小时，那岂不是连屁股都要坐肿了？飞机上还能吃东西看电影？要另外付钱吗？上菜快吗？哎，听说空姐个个都是大美女耶，坐飞机的时候能跟她们随便搭讪吗？”王五听得眼睛发直，一脸艳羡不已。
　　李摩西微笑着没回答他的第二波问题，“三弟，以后有机会咱们一起坐飞机，你自然就知道答案了。”说完他扭头望向窗外的风景，期待地说：“西安，我还没去过呢，真想去看看闻名已久的人类第八大奇迹秦始皇兵马俑。”
　　刘醒一这时想起了爷爷，脸色一沉默默地说：“我虽然去过几次西安，不过每次都是和爷爷匆匆路过，只参观过兵马俑和大雁塔，西安城里还有很多其他出名的景点都未曾一睹风采呢。”
　　王五插话问：“西安是不是就是长安？那里好像有个华清池咧，就是杨贵妃洗澡那个露天的浴池子。”
　　李摩西打趣问他：“怎么？想去尝一口洗脚水的味道吗？”
　　王五一提起西安的历史，刘醒一马上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了：“嗯呐，西安就是长安，也曾经叫西京、镐京、大兴，是十三朝古都，如果把赫连勃勃的大夏王朝、武则天的武周政权、黄巢的大齐和李自成的大顺也计算在内的话，最多有十七朝古都之说。”
　　“哇塞，那地底下肯定有很多宝贝啦。”王五听得入了迷。
　　“不过，”刘醒一突然停下来，话锋一转，“我们这次的目的地不在西安城里，是在西安市的西南郊，所以未必有机会去逛市区里的那些名胜古迹了。”
　　“啊？”李摩西王五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脸上都带着惋惜的表情。
　　王五失望地追问：“啥，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进长安城了？”
　　刘醒一一脸苦笑：“是呀，我爷爷的儿子，也就是我义父，他那所房子在西安市郊周至县楼观镇，从成都开车去西安的话先经过那里才到西安。”
　　李摩西出来圆场，他安慰王五说:“三弟，别忘了我们是来帮你姐完成她爷爷的遗愿，抓住幕后真凶才是首要任务。放心！长安城一直就在那里，不会消失的，我有种强烈的预感，我们肯定还会去西安的，一姐的爷爷不在了，下次由咱俩陪她一起好好逛西安，好吗？”
　　王五面带惋惜地抿嘴点头表示同意，转眼间脸上就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