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摸金》六味桔子粥

39、螳螂捕蝉

　　陈美美被麻药迷倒了大半夜，快天亮了才在山间的林屋里悠悠醒来，心里又气又急。气的是原本她自己就是用毒高手，没料到一山还有一山高，竟在青城山这里着了道。急的是，别说李天复吩咐要抓住的刘醒一和李摩西两人不知去向，连她自己被谁放倒了，现在又身在哪里都不清楚。懵懂之中她踉跄着摸出木屋，漫无方向地在昏黑的树林里胡乱走了半天，却意外地遇见刘醒一李摩西两人，此刻清晨的凉风一吹，顿时恢复了大半神智，忍不住冷笑不已，“哈哈哈哈，真是冤家路窄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哈！”
　　刘醒一被她笑得心里发毛，没想到刚刚才逃出生天，又遇上这个心狠手辣的冤家，此时她和李摩西两人都已累得筋疲力尽，想挡挡不住，想逃逃不掉，一时束手无策。
　　刘醒一扯了扯李摩西的手，示意他快想办法。李摩西对着她苦笑，“命运这东西就是如此神奇，一个人倒霉的时候，哪怕面前有999条生路可选，他偏偏只会选中唯一的那条绝路。在心理学里，把这个称为墨菲定律。”
　　陈美美已经亮出了手里寒光闪闪的匕首，一步步向两人逼近。李摩西心里暗骂：这些光头真靠不住，做事太马虎了，怎么连母老虎的武器也不收掉呢？
　　刘醒一也在骂他：“你这个呆子，大难临头了还背书做啥？叫你怜香惜玉，看看人家怎么报答你。”
　　李摩西举起双手，示意陈美美冷静，“有话好好说，美女。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只要不伤人，我们都无条件配合。”
　　陈美美身形一闪，人已来到李摩西身后了，手中的匕首一挥顶在李摩西的咽喉处，她恶狠狠地盯着刘醒一说：“你男朋友的命在我手上，快告诉我姓温的老狐狸对你说了什么？给了你什么？不然我就送他去见你爷爷。”说完手上的匕首一紧，刀锋已经刺破了李摩西的皮肤，血迹慢慢渗出来，凝成血珠挂在刀刃上摇摇欲坠。
　　李摩西一脸苦笑：“女侠饶命，咱们素昧平生，总共只见过三次，怎么每次见面你都要拔刀相向，其实我们是很好说话的人，能把刀放下来慢慢商量吗？”
　　“看来你都习以为常临危不惧了嘛？”陈美美刀锋一转，手中匕首从李摩西的脖子移到了他嘴唇上，“你先闭嘴，我是在问她，再啰嗦我割掉你的舌头。”
　　刘醒一心里焦急：“别伤他！我说。”
　　李摩西：“不能说！”
　　陈美美眼里凶光一闪，左手箍紧李摩西脖子，右手微微用力，眼看锋利的匕首就要从李摩西嘴唇上割下去了。
　　只听到嗖~ 啪！哐当！一颗鹅卵石激射而来，正好打中陈美美右手手背的阳池穴，陈美美右手一麻，匕首跌落地上。紧接着又是嗖嗖两声，两颗鹅卵石先后飞出，把陈美美逼得连退几步才躲开飞石的袭击。
　　陈美美搓揉着发麻的手腕，扭过头来盯着鹅卵石飞来的地方，只见一个青衣道士头戴兜帽手执弹弓从松树背后慢慢走出来。
　　“又是你！？”陈美美一眼就认出这个曾经在龙隐峡栈道上出手坏她好事的道士。“为什么偏要跟我过不去？”
　　“无量寿佛！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陈美美知道单凭自己现在的状况，没法轻易摆平眼前这个神秘道士，她闷不做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乌黑圆形的小东西，拔了引信用力朝天一甩，那黑色圆球竟发出锐声呼啸而上几十米，然后在半空中炸开，留下一团红雾久久不散。
　　“你想叫谁来？”这时，李摩西已经趁机从陈美美身边溜开，走过去挡在刘醒一身前。“这里荒山野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报警也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到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听到远处树林枝叶摇动，有人正朝他们急速奔来，而且来的人还不止一个方向。他下意识地拉起刘醒一，打算跑进树林里躲藏。
　　这时那个青衣道士身形一闪，拦住了他俩的去路，低声说：“别急，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
　　刘醒一李摩西虽然还不清楚这个道士是谁，但是从他曾两次出手相助来看，至少比陈美美这些人可靠一些，于是顺从地停下了脚步。
　　鱼肚白的天空里，浮着万朵霞光映照的白云，一条大路两丈宽，微风吹拂着树林间浅蓝色的氤氲飘荡缭绕。刘醒一搀着李摩西和那个道士站在一起，陈美美捡起匕首，站在柏油公路的另一边，大家都不再浪费体力和口舌了，只是耐心等待，寄望来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四周围拢过来的人速度很快，没过两分钟，钱胖子和七八个蒙面黑衣人就闪出了树林，把四人围在中间。
　　陈美美眼睛一亮，点头和钱胖子打了个招呼，得意地对刘醒一说：“你们三个乖乖投降吧，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刘醒一泄了气轻轻叹出一口气，李摩西则面无表情，脑子里在快速地思考怎么脱身，只有青衣道士不动声色，慢悠悠地说：“别着急，人还没到齐呢，主角不总是姗姗来迟的吗？”
　　忽然听到林中有人大笑：“哈哈哈，是在等我吗？”声音还没消失，人已经到了，一个身形魁梧的灰色身影如大鸟般掠出树林，落在公路中央。“弟兄们久候了！”沙哑的声音，银白的浓发，正是白头雷公李天复！
　　在场的黑衣人和钱胖子、陈美美全都屈身行礼，整齐地朗声说“盟主好！”
　　刘醒一、李摩西原本还抱有一点期望，来的人会是温伯伯派来的帮手，没想到竟是这个大魔头！那悟天呢？难道他……
　　“我来也！”随着一声劲喝，这时树林枝叶一阵摇动，又闪现出一个灰色身影，轻轻落在公路上，正是悟天，虽然僧袍上已有好几处破损和血渍，光光的脑门下还是一脸自信不怯的神情。
　　刘醒一李摩西高兴地靠拢过去，走近一看才发现悟天的脸庞上挂满了汗珠，虽然神态自若，可是李摩西手刚搭上悟天的肩膀，就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微微发抖，这是体能消耗过大的一种征兆。刘醒一则没留意到这些细节，还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悟天的胳膊手舞足蹈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李天复摸摸下巴的胡须，压住怒火装作和颜悦色地说：“小和尚，你不是我的对手，若非我爱惜你是个人才手下留了情，你早就死几回了。不如来做我徒弟，随我干一番大事业吧，如何？”
　　悟天笑了，“阿弥陀佛，小僧已入佛门，佛祖才是我师父，施主既有爱忍之心，不如放下屠刀，与我一起参禅悟道，同得大自在吧？”
　　“自在个屁！要我拜佛，得先问过我的拳头答不答应。酒色也许戒得了，杀人我这辈子都戒不掉了。”
　　“杀人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下就下吧，牛鬼蛇神见了老子都要躲开呢，好久没杀人了，手痒得很，你们要是再啰嗦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们上路。再说现在拖延时间也没卵用，没人来救你们啦，乖乖投降吧。”
　　“谁说没用的？”一直离得最远藏在刘醒一李摩西背后的青衣道士开口说话了。
　　一听这句话，李天复勃然大怒，这声音他熟悉得很，他咬牙切齿地说：“小兔崽子，原来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找你不着，居然敢来青城山送死！”
　　话未说完，他在众人头顶上一个空翻高高跃起，以雷霆万钧之势从空中向青衣道士一掌拍落下去，这一掌“五雷轰顶”是他狂怒之下击出的，用足了十成功力，就算打中牛也会一击毙命。而青衣道士竟似忘记了躲避，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天复在空中已劲贯全身，掌势已经把青衣道士整个人笼罩在其中了，却见他一动不动，担心有诈，心念一动，掌力便稍有减弱。
　　只听见嘭一声闷响，悟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起在半空中出拳，把李天复生生拦截了下来，李天复翻掌接下悟天这一拳，两人落地的时候，悟天向后连连倒退踩了三步龙蹻飞腾步才把李天复的掌劲卸掉，站在地上脸色发白胸口不停起伏，而李天复稳稳落地面不改色，一招过后，强弱已分。
　　李天复冷哼了一声：“螳臂当车！”
　　“没错，车真的要来了，你听听，还是警车呢。”青衣道士边说边把兜帽摘了下来，露出王五那张晒得黝黑的脸，“就算你会螳螂拳，也别把自己真的当成螳螂呀。”
　　黑衣人齐声怒骂，蠢蠢欲动准备动手强攻了，刘醒一、李摩西和悟天都摆好了反抗的姿势，准备鱼死网破尽力挣扎一下。
　　这时候，李天复一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不由自主忽然一起安静下来，死寂的空气犹如山雨欲来前一般沉闷压抑。在这个剑拔弩张的紧张时刻，伴随着心跳加速的节奏，和咫尺之间的敌人一同聆听树叶的摆动声，枝头鸟儿的鸣叫声和扑翅声是种很诡异的感觉。
　　众人的表情各异，但所有人都听到了正自远而近传来的警笛鸣声。
　　警车真的来了！而且声音愈来愈近，正是直奔这里来的。
　　王五说：“看，我没说谎吧？”
　　李天复冷笑着说：“车也不见得一定能挡住螳螂，谁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小子，我劝你适可而止，回去多烧香拜神，保佑别再遇上我了，哪天遇上我那天就是你的忌日。”说完，他挥手做了个撤退的手势，钱胖子和黑衣人立即整齐无声地退入了树林，就如同几颗灰尘被一阵风吹入沙发底般瞬间消失无踪了。
　　陈美美还站在原地，眼神有点犹豫，她心有不甘地望向李天复，“盟主，就这么放过他们？就算警察来了，我们照样能全收拾掉。”
　　李天复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黑着脸转身走入树林，陈美美紧随其后匆匆离开。
　　刚才空气里还充满火药味的路面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四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见强敌退了，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李摩西对王五点头说：“谢谢你，又救了我们一次。”
　　刘醒一搀着悟天在路旁靠树坐下，心疼地问他：“小天，你没事吧，受的伤重吗？要不要赶紧去医院？”
　　悟天有点虚弱，但还是安慰她说：“我没事，那些坏人还没走远，咱们还没完全脱险呢，那警笛声又是怎么回事，是你报的警吗？”他转向王五，“你不是青城山的道士。”
　　王五狡黠一笑，“啊？一眼就被你看穿了，我不像吗？哪里不像了？小和尚，谢谢你刚才替我挡了那一掌，我吓得脚都软了，差点以为要去见祖先了呢。”

　　说话间，警车鸣着警笛已经疾驶到面前了，车门打开，一名警察手持警用□□从驾驶座跳下车，一边警惕地环顾四周，一边开口问他们：“顺天盟的人呢？走了多久？”
　　刘醒一还没来得及开口，王五抢先就答了，“刚走两分钟，加上李天复总共十个人，一起往西面山林走的。你来得太慢了，杜警官。”
　　杜佶誊把枪匣收了起来，走向他们：“你小子又没告诉我准确位置，青城山后山这么大让我怎么找？还好我听到了信号弹的声响。”
　　刘醒一认出了杜佶誊，感激地朝他喊了一声：“谢谢你，杜科。”
　　“谢什么，还是你们命大，碰上了李天复这个煞星，可不是谁都能平安脱身的。这位小和尚是？”杜佶誊瞅了众人一眼，指着没见过的悟天问。
　　“他是泰安寺的悟天和尚，还好有他在，能勉强抵挡住李天复，不然等你过来就只能跟我们的遗体道别了。”
　　杜佶誊点点头没说什么，心中却在暗暗称奇，他仔细打量身上挂了几道彩还在微喘的悟天，跟前这个年纪轻轻毫不起眼的光头小和尚，居然和李天复动上手过了招，还能在他手下全身而退，青城山果真是个不可小觑的藏龙卧虎之地。
　　他走回警车旁招了招手，示意大家上车：“这里不安全，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