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摸金》六味桔子粥

41、李天复的反击

　　吱咿一声，房门打开，钱胖子阴着脸从一个灯光昏暗的房间走出来，都说胖子心宽体胖脾气好，看钱胖子的身材就知道他脾气很好，可是看他现在的表情就知道，脾气再好也有窝火的时候。此时他一脸憋屈微微颤动的肥肉，意味着刚刚被臭骂了一顿。
　　能不憋屈嘛，凭什么没抓住刘醒一，这口黑锅全扣在他钱步多一个人头上？
　　谁能料到对方——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大学生，居然比想象中还要狡猾，戏耍了他这个老江湖一把。
　　谁能料到敌人有那么多帮手，且不说那个武艺高强的光头小和尚，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灰衣道士，更别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警车了。女学生、和尚、道士、警察……卧槽！遇到这种晦气古怪的组合，谁能不翻车？
　　还有，关键时刻竹叶青这个骚娘惹不知道溜去哪儿了，姗姗来迟贻误战机。一直以来，自己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她不过是凭借有几分姿色卖弄风骚才混到和自己一样的盟中地位，出了问题撒撒娇抛几个媚眼就啥事儿都没了，老天爷真踏马不公平。
　　钱胖子退出房间后，屋里只剩下李天复和陈美美两人，一张摆放了酒菜的玄木方桌，和一地摔碎的酒杯碎片。
　　李天复面色铁青，板着脸坐在桌前一副怒发冲冠闷闷不乐的模样。陈美美见他生气，并不说话，识趣地取来一个酒杯替他斟满了酒，走到他身后替他捏肩捶背。
　　李天复一口闷掉杯里的五粮液，闭上眼不知道是在享受按摩还是在思考什么，好一阵子才睁开眼睛，神情也平和了下来。
　　陈美美柔声细语地对他说：“盟主最近舟车劳顿，肝火炽盛，遇事可从长计议，以免气火攻心伤了自己身子。”
　　“嗯，我刚才确实气过头了，还好有你在，才让我冷静下来，想到了新办法。”
　　陈美美笑着问：“盟主想到了什么妙计？”
　　“嗯，不急不急，放长线钓大鱼，反正她们的行踪逃不过我的耳目。”
　　“属下不明白，在青城山时为什么不坚持多一会儿，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凭我们的实力，就算警察来了，照样稳操胜券，不过多两条人命罢了。”
　　“哼！你们女人懂什么？”李天复拿过酒瓶，直接对着瓶口仰起脖子咕咚一大口下肚，“警察不难对付，可是万一闹出了命案，肯定会惹来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顺天盟经历了三百多年的腥风血雨，到今天仍然屹立不倒，靠的是低调隐忍，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为了几个小毛孩惹上官府公差，就像为了偷吃鱼骨头沾了一身腥味，得不偿失呀。”
　　“盟主说的对，我只是觉得可惜了而已，棋差一着。”
　　“其实也不全是坏事，虽然没抓住人，至少发现了对方的幕后帮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隐藏的敌人更可怕，往往黑暗中的一击才最致命。”
　　“您说得对，发现敌人，就能有的放矢逐个击破了。不知道接下来盟主想先对付谁呢？”
　　李天复迟迟没回答，昂起头又闷下一杯酒，瞪着赤红的眼睛，微微一用力，轻松地捏碎了手中的空酒杯，他恶狠狠地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让他做不成人！先对付谁呢？”此刻他脑子里念叨着的人很多，除了刘醒一，还有李摩西、王五、悟天，和那个在富贵大旅店交过手的警察。

　　杜佶誊从青城山回到眉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探望徐凡。
　　短短几天没见，前台的护士告诉他，徐凡康复得很好，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杜佶誊走进病房的时候，他还是愣住了。徐凡正靠在床头玩手机里的消消乐游戏，扎着纱布的脑袋摇来晃去十分投入，完全没留意到他进来。杜佶誊惊讶地望向坐在病床边椅子上的徐凡老婆，徐凡的老婆现在脸色也好多了，她看到杜科长，脸上露出微笑点点头，站起身凑过来小声地说: “医生说每天玩一小会儿对他的康复有益无害。”
　　杜佶誊点点头，在医院病房里呆过的人都知道，住院部里的日子有点像寺庙里的苦修生活，说枯燥也好，说规律也行，暮鼓晨钟，到点了熄灯亮灯，到点了吃饭睡觉，如今智能手机就像是给病人和陪床护理的人解闷止困的精神鸦片，不可或缺。
　　徐凡的老婆熟练地接过杜佶誊拿来的水果和鲜花，一一摆在床头柜上，她没喊停徐凡，而是开启了语音播报模式，事无巨细地把徐凡的治疗和康复情况一一告诉杜科：徐凡是哪天苏醒的，护士每天给他换几次纱布，吃几种药吊几瓶水。她笑着告诉杜佶誊，主治医生每天来巡房的时候都很惊讶，徐凡的康复速度明显异于常人，只用了十天就吃喝走动一切如常了，按照这个速度，过两天再给他作一次全面体检，只要各项生理指标达标他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去了。
　　她一直笑吟吟地说个不停，在提到徐凡康复神速时，两眼放光，一直念叨着什么观音大士法力无边，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等徐凡出院了要赶紧去观音寺给徐凡烧高香还愿。杜佶誊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不停的点头假装赞同。
　　这时候徐凡刚好打完了手上的那局游戏，他兴奋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杜科来了。他连忙扔下手机，翻身下床伸手向杜科扑了过来，两个男人紧紧抱作一团。
　　徐凡激动得热泪盈眶，“老大，好久没见你，想死我了。”
　　杜佶誊拍了拍徐凡的后背，“好啦好啦，再不放手，弟妹就要吃醋了。”
　　徐凡笑着松开了杜科，“哪里，你是我工作领导，老婆是我生活领导，我老婆虽然对我管理严格，但有一点好，明辨是非，贤惠知礼识大体，这点事她才不会吃醋呢。”
　　徐凡老婆幽幽地抱怨：“我是该吃醋的，你醒的那天，睁开眼看见我都没掉眼泪，倒是我把自己衣服哭湿了一大片。”
　　徐凡讪讪地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老大，修理厂那辆路虎车，车牌是5942B，查到线索了吗?”
　　“嗯，还好有你的提示，我才能及时赶到青城山，制止了路虎车神秘男的一场阴谋，可惜被他溜掉了。不过不着急，你好好养伤，等身体痊愈了再帮我一起抓住他。”
　　徐凡拍拍胸口，“是，保证下个月就能回局里报到。我这人粗生粗养，从小磕磕碰碰从没得过大病，这次受伤后的康复速度，连医生都不敢相信。哎哟！”
　　徐凡老婆揪着他的耳朵，“叫你嘚瑟，我眼睛都哭肿了，要不是观音菩萨保佑，你能那么快好起来吗。出院了第一件事就是陪我去观音寺烧香还愿，听见了没？”
　　“听见了，服从命令。”
　　杜佶誊笑着一拍徐凡肩膀，“好啦，我也不影响你休息了，得回局里看看，几天没见着领导，估计要批评教育我了。”说完，对徐凡老婆点了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
　　杜佶誊猜的没错，他刚回到局里，屁股还没坐热，正开始翻看桌面上一堆别人留给他的口信呢，赵兰兰就走过来让他赶紧去找黄局，黄局不知道有啥事找他两天了。
　　在梅山公安局里，黄局分管对外联络，他的办公室应该是局里最清净的位置了，大大小小的会议和外联活动基本上都会由他当代表出席，平时较少坐在办公室里，只有局里开集体会议的时候才有机会碰面，他找自己干什么呢？杜佶誊有点纳闷，他放下了手头的文件快步走去黄局的办公室。
　　黄局端坐在他那张阔气的黑色柚木长办公桌前，正拿着电话话筒激情洋溢地说着什么，桌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蒙顶甘露，看见杜佶誊进来了，他连忙匆匆说完两句就挂了电话，转过头来，脸上已经切换成了一副亲切和蔼的神情。
　　“好几天没见你啦，小杜。听说你到都江堰外出办案去了？”
　　“是的，黄局。在调查一个文物盗窃团伙的案子。”
　　“哦，对了！说起这个我正好要找你来着，上礼拜我去参加一个外联活动，有个西川报社的女记者拉着我不放，非要采访关于前段时间咱们局破获的那个七二一特大文物盗窃凶杀案。我其实早就把新闻通稿发给了她，可她说还要了解更详尽的第一手资料，希望能给具体经办的警察做个专访。你看看能不能抽点时间配合配合她，正好宣传一下局里正在力推的警民一家亲普法爱法活动。”
　　“黄局，能不能换个人？让钱队去配合她吧。我现在手头这个案子比较急。”
　　“小杜，你是这个案子的主要侦办人，没人比你更了解情况，让老钱去打哈哈还不如让我去呢。再说我已经答应她了，你就勉为其难应付她一下吧。公安工作不只是侦查破案，也需要宣传普法嘛，你要借这个机会多锻炼交流一下，这对你将来的工作很有帮助。”
　　“是，黄局。”杜佶誊嘴上答应了，心里头一万个不情愿，他一向不喜欢和记者打交道。像这种特大涉密案件，很多细节不能说，能说的一般也轮不到他来说，与其说他讨厌咄咄逼人无孔不入的记者，不如说他是讨厌应付这些记者提问时，自己要瞻前顾后、逐字斟酌、有话也不能直说的窝囊劲儿。
　　他走出黄局办公室，在走廊靠窗的地方，抽了半支五牛发了一会儿呆，再慢慢踱回自己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从来不关门，门外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桌子是徐凡的，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文件，上面还压着他用来泡枸杞水的保温瓶，粉色的很抢眼。
　　杜佶誊看了一眼那个粉色的瓶子，转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没想到里面有人在了，靠墙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穿职业套裙的女人，看到他进来，唰一声站了起来。
　　她大方地伸出右手，微微一笑露出六颗洁白的牙齿，“久仰了，杜科长，我是西川日报的记者安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