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水摸金》六味桔子粥

24、拜水都江堰

　　刘醒一和李摩西在普兴镇那座无名私宅院子里吃过早餐就上路了，临行前问花发大叔借了两套干净衣服换上，由于尺码不太合身，两个人换完衣服的样子都有点滑稽，李摩西还特意拉上大叔三个人在这座温馨的宅院里一起自拍了张合照留念。
　　刘熙平好友温再宇（SC书法家协会的常务理事）的家在都江堰市市郊，离普兴镇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都江堰市，曾称灌州、灌县，是一座建城二千多年的历史名城。成都平原“天府之国”的美誉大半因都江堰而来，这座兴建于公元前250多年的都江堰在两千多年后被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如今的都江堰市，灌城水色半城山，通往市郊的高速公路两边山水景色美不胜收，在青山绿水间乘车相当于做了一回免费的负离子SPA，下车后倍感精神。
　　温再宇的住址是一座带花园院落的独栋别墅，围墙很高，外边望不进去，从围墙的周长来看里头面积可真不小。张李两人走到朱红色的大门前，抬头看见门上横挂一匾，写着“龙丘山庄”四字，靠右手边的墙上面贴有一纸，上面工整地写了几个毛笔小字：主人外出，有事留言。旁边依次安着门铃、电子密码锁和信箱。
　　刘醒一按门铃按了半天，大门里都没丝毫动静，她问李摩西，“看来温伯伯并不在家，也不知道多久才回来，咱们该怎么办？”
　　李摩西正入神地察看着门上的电子锁和张贴着的两个门神图像，他头也没抬地反问刘醒一：“你爷爷通讯录里除了他的地址还有没有其他备注？电话号码都没有吗？”
　　“什么都没有。”
　　“那就赌一把吧，你爷爷让你找温伯伯，想必他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能错过这条目前唯一的线索了。我看墙上的纸条和纸上的笔迹都很新，贴上去应该不超过两天。我猜你温伯伯已经知道了你爷爷的凶讯，现在要么是躲在里面装死，要么就是外出暂避风头了。咱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至少应该进去看看他在不在里面，即使他不在，我们也可以在里面躲藏两天，兴许他会回来，兴许能发现新的线索也说不定。”
　　“可是没钥匙怎么进，难道又爬墙进去？”刘醒一瞪大眼睛说。
　　李摩西摇摇头，“这墙太高了，上面还有铁丝网碎玻璃渣，关键是你温伯伯还装了智能防盗系统，一不小心就直接触发警报了。” 说完他指了指大门和围墙边上的摄像头。
　　刘醒一嘟起嘴巴说，“那难不成挖地道进去吗？”
　　李摩西笑了，“你是不是考古挖土挖上瘾了，再说就算你带了洛阳铲，光凭咱俩在这里大动干戈，一天一夜都未必能挖进去，在那之前早就被人逮住了。”
　　“就你聪明，那你说怎么进去？”
　　“很简单，依我看，这纸条就是特意写给你的，你看，‘有事留言’，旁边还有个电子密码锁，不就是让你输入正确密码，直接开门进去嘛。”
　　“好像有点道理，那密码是什么？”
　　李摩西努了努嘴巴，“你看门上贴的门神，左边画的是观音，右边画的好像是李靖，不觉得奇怪吗？虽然我住英国，但对中华传统文化还是略懂一二的，普通人家贴的门神不是这两位吧。”
　　刘醒一恍然大悟，“哦，难怪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不说我还真的没注意到。”
　　她眯着眼睛在脑海里搜索记忆，马上就接着说道：“最早的门神，应该是神荼和郁垒两兄弟，民间通常用来驱鬼辟邪，后来慢慢演化成秦琼和尉迟恭，有些地方也有贴钟馗、薛仁贵、马超赵云、孟良焦赞的，说实话，我确实头一回见到门神贴观音菩萨和托塔李天王的。不过……这跟密码有什么关系，我还是看不出呀？”
　　李摩西提示她，“既然要用手输入密码，你再留意看看她们的手。”
　　刘醒一打了个响指，“我懂了，温伯伯给我留了个哑谜，观音的右手高举，呈说法印状，五指三长两短。李靖左手高抬，掌上玲珑宝塔，八角形的塔身四面开窗，七层四面八方。佛法通常以右为尊，所以密码应该是532748。”
　　李摩西点点头，补充一句说，“我刚才凑近密码锁仔细查看了一下，按键表面的痕迹显示确实是这6个数字按得最多，你先试下532748，不行的话再试试748532。”
　　刘醒一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在电子锁上按下了532748，只听到咔嗒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自动打开了，嘿嘿，一次OK。她高兴地转过身看了李摩西一眼，李摩西竖起大拇指挤出一个假笑作为回应，他左右张望，确定周围并无可疑的人跟踪，于是拉着刘醒一走进院子，大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上。
　　门里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致，两人在院子里顺着围墙漫步参观，边走边看，李摩西仔细地查看四周的监控设备，留意有没特别的通道出入口，刘醒一则在好奇地东张西望，看着院里各种美轮美奂让人目不暇接的奇巧布置，假山、鱼池、凉亭、花圃、草坪，还有特地留出来的几块菜地，地里种满了油菜、萝卜苗、黄瓜、番茄等蔬菜，花圃、草坪和菜地里都铺设了精致的自动洒水装置，一派赏心悦目的田家风光，和花间水苑的江南园林风格竟完美地融合为一体，令人叹为观止。
　　温伯伯的院子着实不小，两人花了七八分钟才走完一圈，又回到了大门处。看着不远处白墙灰瓦的三层小别墅，李摩西说，“这里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异样，感觉进展得太过顺利了，咱们进别墅瞧瞧吧，说不定里面会有意外惊喜呢？”
　　刘醒一瞪了他一眼，跟着他后面慢慢走向小别墅的前门。
　　别墅的样式十分素雅，应该是借鉴了明清时期的江南园林别苑风格。漆黑的乌木大门，门楣上挂着“季常斋”的横匾，左右两幅对联，白纸黑字十分抢眼，分别写着“昨夜敲棋寻子路，今朝对镜见颜回。”门边还是一个电子指纹锁，锁边还是贴了张纸条，上面写了两行小字。
　　李摩西见状，回过头来望着刘醒一，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果然不出意料，你温伯伯怎么有这种癖好？每扇门都要设下一个迷题，答对了才能通过。来来来，你眼神好，你来看看这上面又写着啥字？”
　　刘醒一走上前去，锁边的纸上写的是两句诗：草帽木鞋轻胜马，穿林打叶折别枝。刘醒一马上就想到了，这是出自苏东坡的名篇《定风波》一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她正闭眼投入地背诵着这首词，李摩西打断了她，“哎哎，大才女，我知道你记性好，可是光会背没用，要想想这两句诗暗示的是啥？”
　　刘醒一撅起嘴巴，接着说：“温伯伯书画功底扎实，尤其喜爱三苏的诗词，纸上的两句话就出自苏东坡的词作《定风波》，原文为竹杖芒鞋，这里改成了草帽木鞋，一个人头上带了草帽脚下穿着木鞋，我懂了，是个“茶”字，林字被折了一枝，应该是个“杯”字。这应该是个字谜，谜底就是茶杯。”
　　李摩西边听边点头，由衷地称赞，“Genius！论中文果然还是你厉害，说到茶杯，我想起来了，刚才假山那边的凉亭里有张石桌，桌上就摆着石壶和茶杯，我们过去看看。”
　　于是两人又走回到院里水池中央的凉亭，凉亭算不上高大，底座是四方形的青石板悬在池水之上，亭身是圆形的，亭上悬挂的黑漆横匾写着“洛鉴亭”三个金字，八角形的亭边围着一圈精致的朱红色木栏杆，栏杆上画满了腾云驾雾栩栩如生的龙。亭中央是一张石桌，刘醒一李摩西两人并没坐下，而是站在桌前细细打量，才发现这张石桌并不简单，圆形的大理石台面上墨黑色和乳白色各半，恰好组成一个太极阴阳鱼图，台面还刻着一副完整的围棋棋盘，棋盘两边台上分别摆放着一匣黑白棋子，一个黑盖白身骨瓷茶壶和汉白玉杯和墨玉杯各一只，台下还有黑白圆石凳各一张。
　　茶杯，有什么特别呢？刘醒一小心翼翼地拿起白色的玉杯，端详了半天，只觉得杯体通透浑白，凝滑柔润，上面什么花纹图案都没有，并无异常，她放回白杯，又拿起黑色玉杯来看，玉杯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摇一摇也没异响，反复把玩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她郁闷地放下杯子直摇脑袋。李摩西一面在旁看着刘醒一研究茶杯，一面慢慢踱步绕着栏杆欣赏洛鉴亭四周的美景。见刘醒一放下了茶杯，他伸手拿起一只，边走边对着阳光细细琢磨，玉杯虽然很沉，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显得通透无比。
　　刘醒一见李摩西也没有头绪，忍不住奚落他，“福尔摩西李，你不是料事如神吗？怎么现在也没招了？”李摩西突然停下脚步，他伸手指着凉亭底下的池水，惊喜地喊：“刘醒一你快来看，水里有只猪。”
　　“什么？水里怎么可能有猪，在哪里哪里？”刘醒一握住凉亭栏杆，好奇地伸出脑袋去找猪，却只看到清澈的池水里倒映着自己的青涩的脸蛋，正瞪着两颗乌黑的眼珠。
　　“没骗你吧，是不是今朝对镜见颜回？”耳边及时传来李摩西幽幽的一句，刘醒一知道自己上当了，恼羞成怒，从石桌上抄起一个茶杯作势要往李摩西头上砸去。
　　李摩西连忙躲避求饶。突然石桌咔哒一声作响，两人吓了一跳，同时停下来对视了一眼，只见这时他俩每人手里各抓着一个茶杯，显然是两个茶杯同时被拿起来触动了某处机关。
　　“怎么办？要把茶杯放回去吗？”刘醒一焦急地问。
　　李摩西点点头，“嗯，应该是的，你来看看，这太极图上两个鱼眼，恰好跟茶杯一样大小，我觉得咱们应该把茶杯放到对应颜色的两个鱼眼上。”
　　“那好，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下茶杯。”刘醒一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一、二、三！”
　　啪的轻轻一声，一黑一白两只茶杯同时被放在对应颜色的太极阴阳鱼眼上，两人不敢乱动，石桌和茶杯也一动不动，四下一片安静，刘醒一脑海里响起了滴答滴答的炸弹读秒计时声，李摩西的脑海里听到的却是亭下池里的鱼追逐戏水的声音……
　　“嘭！”刘醒一吓得尖叫了一声，然后发现这是对面李摩西的恶作剧，他正笑着在欣赏自己的囧态，得意地用嘴巴又发出一声爆炸声。刘醒一气急败坏，追上去作势要插李摩西双眼，李摩西连忙扭头闪避，谁知刘醒一虚晃一招，用力一脚狠狠踩在李摩西的鞋子上，这下轮到李摩西惨叫不止了。
　　“我见你太紧张了，表演个B-BOX活跃下气氛而已，你这个人怎么睚眦必报？”李摩西表情痛苦，龇牙咧嘴抱脚□□。
　　刘醒一哼了一声，“活该！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恶俗的玩笑。喂，茶杯放了没反应呀，怎么办？”
　　李摩西一边揉着痛脚，一边回答：“其实我还有个大胆的假设，这茶杯既然是放在太极阴阳鱼上的，是不是有种画龙点睛的意味？给鱼加上眼睛，那阴阳鱼应该就活起来了。”
　　刘醒一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冲口而出：“哦，有道理，太极阴阳之理本来就是一种相生相化永不停歇的运转规律。你的意思是，我们转动石桌让阴阳鱼游起来？”
　　李摩西松开脚，用手指着刘醒一，“孺子可教也，You are very smart.”
　　两人一致决定顺着阴阳鱼头的方向逆时针转动桌面，说来也怪，看似重如千钧的厚实大理石桌面，转起来却并不费力，当石桌转了半圈，正好黑白对调的时候，只听到咔哒一声，脚下似乎有机杼转动的声音从亭子传往远处。
　　李摩西拉起刘醒一的手，“走，我们回去别墅那里看看，门应该打开了。”
　　刘醒一被他拽着手拖着向前走，李摩西的手不冷不热，不粗不瘦，手感细嫩柔软，倒有几分像女生的手，刘醒一脸上一热，连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我自己会走！”
　　两人走回别墅跟前，果然，乌木大门已经自动打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别墅。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各式古色古香的的摆设，奇石、名木、陶瓷、青铜炉鼎和金银法器，四面墙上也装裱了众多古今名家的字画书帖。
　　客厅正中央是一张两米长半米高的紫檀雕螭茶几，系用整棵百年以上的树根雕刻而成，异常珍贵。茶几上除了摆放着的一套紫砂茶具外，还用青色内釉的公道杯压着一个信封。李摩西见状笑着指着信封对刘醒一说，“你温伯伯该不会又给咱们出题了吧？”
　　刘醒一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拿起信封，里面是一叠百元钞票和一张便签纸，她抽出纸条念道，“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老拙恰逢俗事缠身，须外出问道几日，无法亲迎，或走或留，悉随尊便，有缘终会相逢。奉上少许盘川，敬请笑纳。寒舍机关甚多，切忌随意翻动，客房所需皆在一楼，楼上非请勿进。”
　　“外出问道？”正在四下观赏墙上字画的李摩西转过头来，一脸懵逼的表情，他从茶几上拿起信封，抽出那叠钞票在手上掂量了一下，“你温伯伯还真是个半仙，连我们缺现金都算到了，依我看，他肯定也留下了去哪里找他的提示。”
　　“嗯，我猜到温伯伯去哪儿了，他是个虔心修道之人，如果外出问道几日，必定是去了离这里最近的青城山。我们这里关于都江堰市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青城山是天师道圣地，中国四大道教名山之一。”刘醒一拿起刚才压着信封的青色茶海，递给李摩西瞧，只见杯上画着云锁群峰，还印着五个楷体小字“青城天下幽”。
　　李摩西脱口而出，“这个我知道，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四大弟子青城四秀，“英雄豪杰”，后来不都被华山派的令狐冲和林平之给灭了吗？”
　　“又在胡说，小心像金庸先生一样，两次被拒入青城山，你如果喜欢金庸，倒是可以顺便看看他笔下提到的全真派，青城山全真观的七真殿里就供奉着全真道创始人王重阳七大弟子丘处机等全真七子的塑像。”
　　“好呀好呀，正好顺道学习，交流切磋一下。”
　　“切，你配么？哼，文武双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