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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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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憬将闫悦护在身后,微侧头让她回到木庙里去。闫悦虽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但见闫憬神色严肃,她没多问直接飘进了木庙,将门关的只留下一条缝,她就扒着门缝往外看。
闫憬握着匕首靠记忆对准了那人刚才所站的位置,“你是谁?”他等了会见那人不回话,又问了一遍,这时外面有人声传来,他一愣,随即感觉那人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头也不回的从草堆洞口跳了下去。
闫憬不敢探头去查看外面的情况,只能屏气凝神听外面的对话,但也不知道外面几人要说的话实在不让别人听到还是故意压低声音,他听了好一会什么都没听见,再等了会就听见了几人离开的脚步声。闫憬撇了撇嘴,在原地没动,大概又过了几分钟,他确定那人不会再回来后,才蹲下身来在洞里摸索着,希望能找到些御寒的衣物,至于食物,就算他现在饿的能生吞一头牛,真找到了他也不敢吃。
闫憬感觉自己一直摸到了草堆的深处,终于摸了像是衣服的东西,他拎起来抖了抖裹在了身上,就蜷缩着不动了。他以为自己又饿又冷又难受,一定不会轻易入睡,可他靠着草堆裹着衣服没一会就沉沉睡去了,然后,他又做梦了,还是书接上文那种连续的梦。
少女骨灰处有像人的东西在努力的四处乱钻,好像在找出口,磷火在它身边闪灭不定,最终行成一条细细的亮线,从那东西所在之处直达地洞之前的出口。它很快就察觉到了亮线的指向,顺着亮线一路往上钻去,没用多少时间就钻出了地洞站在了地面上。
它像是一只巨大的鸟,蓬松的羽毛将它的全身都遮住了,看不清楚它的真面目。它四处张望了一番,扇了扇翅膀猛地腾空飞起,它的双爪上抓了一个身穿病号服的人。它在空中到处飞,最终落在了农田里的茅草棚上,掀开了棚顶,将抓着的人丢了下去,它则一扇翅膀又飞走了,再也没回来。有人发现了茅草棚里的人,拿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往这人身上招呼,又是催吐又是在他脸上抹类似辣椒的东西,一番折腾后,见这人要醒了,发现的人麻利的收拾了东西,走了。
闫憬翻了个身,眼皮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猛地惊醒过来,忙摸了摸眼皮,感觉没肿,才去摸到底是什么东西刺了他,是一根巴掌长的树枝样的东西,他摸到这东西的一端感觉是尖的,又往另一端摸去,摸到像是花鸟一类的东西。他歪着头想这到底是什么,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是簪子!
闫憬想起了梦里少女自杀就是用的她自己的簪子,想起她因何而死,不由得叹了口气,很是为少女的命运不平,可不平又有什么用,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最重要的是他连自己现在在哪都不知道。他将簪子塞进口袋,想着天亮后就先找人打听一下这里的情况。
闫憬摩挲着木庙,闭着眼想事。这里应该就是裂缝后面的世界,鬼鬼飞说他会在这个世界找到他一直在找的人,他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会找到闫悦,但闫悦已经死了,他找到的应该是已经成为鬼的她,而不是人了。而现在除了他,还有人也能看见她,那她到底是不是鬼呢?他心里还有一个极度不愿面对的想法,那就是他又陷入幻觉了。毕竟在济世医院的花园里,一开始只有他看见了裂缝,其他人都是在他说了之后才陆续看到的,还有凉亭里那个军装男子,也是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看见。
闫憬摩挲木庙的手指一顿,他被拽入裂缝的时候,那个军装男子跟他一起被拽入了裂缝,他本来就是裂缝后面世界的人,还是跟自己一样有不得不进入裂缝的理由?那他是人吗?如果他是人的话,那是不是能证明自己现在不是处在幻觉里?
闫憬烦躁的挠挠头,坐起身爬到草堆洞口看着村子发呆,淡淡的红色月光下,没有一丝灯亮的村子静谧里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闫憬突然回过神来,就算月亮此时是血月也不会导致月光变成红色,那这红色的月光是怎么回事?他起身将手伸出洞口,感觉有小雨滴落在他手上,收回手发现手心里的雨滴不是透明的,能看出是粉红色的。
闫憬正盯着手心里的粉色雨滴出神,突然听见了一声奇怪的鸣叫,这声鸣叫他曾在裂缝前听过,是那些怪物的叫声。他心里一紧,小心的探头四处张望,那鸣叫声又响了起来,好像是在牌楼那边。他身子又往外探了些,看见牌楼上站着一个似人似鸟的怪物,它面向着村子不知在看什么,收在身后的双翅不时抖动一下。不少奇形怪状的飞禽走兽围在牌楼周围,而发出鸣叫声的则是蹲在怪物脚边的一只家鹅大小的禽类,它有四只翅膀,此时四只翅膀一起扑腾着,嘴里则不断发出鸣叫声。
闫憬捏诀隐藏自己的气息,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诀,有没有用他自己心里也没数。他缩在洞口继续偷看,站在牌楼上的怪物突然振翅带头往村子中央飞去,奇形怪状的飞禽走兽立刻跟上,一时间有在半空中飞行的,有在地面上奔跑的,还有飞檐走壁在房屋间跳跃腾挪的,但这么大的阵仗,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闫憬好奇心作祟,很想出去看看这些怪物要做什么,但他又想起自己之前进入这个草堆洞费了多大劲,嘴角抽了抽,还是老实的待到天亮吧。闫憬正想缩回去,却见村子中央起火了,火势极快的蔓延开了,很快整个村子都陷入火海,有不少人形在火海里奔跑直至倒下不再动弹。明明是人间炼狱的惨状,却毫无声息,没有人呼救,连燃烧的火都是寂静无声的。
闫憬快速往后缩,对于村子里的异状不敢再看一眼,他跟着赶死队见过不少奇怪的事,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没有十足把握对付一切就不要有好奇心,该躲着的时候绝不出头。他缩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捏诀隐藏自己的气息,心里祈祷着太阳快些出来。
闫憬昏昏欲睡时,发现草堆洞口透入了一丝阳光,他心里一喜,但也没急着出去,他慢慢往洞口挪去,挪几步就停下听听外面的动静。他花了不少时间终于挪到了洞口,又等了会才探出头四处张望,只一眼他就呆住了,心里涌起了强烈的不详之感。
半夜被火海吞没的村子此时完好无损的矗立在原处,只是地上到处都是灰烬,被清晨的风吹起四散飘开。
闫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那么大的火烧得那么旺,人都烧成灰了,这村子怎么会没事的?他突然想起一件更可怕的事,昨夜那么大的火,为什么他藏身的草堆没事?还是在他躲在最深处的时候,草堆也烧过了,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没被烧成灰。
闫憬不敢再往下想,现在他只想离这个村子远远的。他趴在洞口慢慢往下挪,感觉脚离地不远了,就松开了双手。他以为他会稳稳的站在地面上,事实却是他一屁股摔倒在地,疼得差点在地面上打滚。缓了好一会他才爬起来,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掐指算着跌跌撞撞的从牌楼前走过,站在丁字路口前后左右看了看,选择了中间的那条路。
闫憬走了几步,回头看向牌楼,看着匾上的“昭曾辉星”四字,心里有些疑惑,想不明白为何这牌楼匾上会是这四个字。他看着村口大石上刻着的迎画村三个字,默默记下后,转头继续赶路,比起昨天从农田里出来只顾赶路不同,今天他更加留意四周的环境,顺便寻找有没有能吃的。
走走停停了又是大半天后,闫憬走上了一座可让两架马车同时经过的石桥,他站在石桥上看见了一个镇子。这个镇子被一条大河从中间分开,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在河边,远远看去还有几座石桥,现在接近傍晚,不少人家的烟囱已经冒出了烟,还有饭菜的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闫憬长出口气,心里激动不已,从进入裂缝到现在可算是找到了有活人的地方。他咽了口唾沫,想着快点进镇去,可当他左右查看寻找进镇的路时,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座石桥,竟然是被台阶相连形成了类似工字的两座石桥。只是后面那座石桥比前面石桥矮上不少,又因河边不少大树将其遮挡了大半,再加上天色将黑,他一时激动才没注意到。
闫憬条件反射一般开始掐算,可他还没算完就听到了一声尖叫,他被吓得一抖,猛地回头,看见一位中年妇女正快步向他走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拍了他好几下,“澄澄,你到底去哪了?因着你跑没了,你奶的眼都要哭瞎了。你这孩子,大家都知道你爹去的突然,你接受不了,可你也不能丢下你奶啊,你看看你都瘦了,这脸色也难看,头发都打绺了,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走走走,吴婶送你回去。”
闫憬被自称是吴婶的中年妇人拉着胳膊带进了小镇,她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总结起来就是闫澄澄这个女孩不该因为她那个痨病鬼的爹死了就丢下她奶奶跑了,虽然她是受了刺激但也该多想想她奶,她奶都一把年纪了,刚死了儿子又跑了孙女,整天在家哭,眼都要瞎了。
闫憬已经回过神来,通过吴婶的絮叨和自己梦到的那些事,他敢肯定现在的他就是那个被欺辱后还被啃食最后被磷火燃尽了白骨的少女,原来她叫闫澄澄,听起来倒是和他的小名一样,就不知道是不是同字了。闫憬将散在脸旁的一缕长发扶到肩后,趁着走到了暗处,伸手摸了一下,确认自己的第三条腿还在,才松了口气。很好,虽然自己极有可能是遇上了传说中的穿越,而且正好顶替了已经死去的闫澄澄的身份,但自己还是爷们,没少东西。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嗯,也没多东西,依然是一马平川;再摸摸头发,依然是及腰的长度。
闫憬的母亲因为家里一系列的变故后,常常把闫憬当成闫悦,让他留长发穿女装,随着年纪增长他还自学了伪音。他十五岁时拜师国梦真人,衣着风格改成了中性,每月去医院看望母亲时才穿女装,但长发却一直留着,常年就是一根木头簪子将满头长发簪起。进入裂缝时,簪子就断了,只能勉强在头顶挽了个小发髻,其余头发都披散着,打绺了也正常。
闫憬又一次把滑下的头发甩到身后,想着自己和闫澄澄在相貌上应该是极为相似的,不然吴婶也不会一眼就认定他是闫澄澄,他想了想,清咳了一声,捏着嗓子问吴婶现在是什么日子了,他是不是错过了他爹的头七。
吴婶顺口回了一句,“今天就是你爹的头七,你嗓子怎么有点哑?”
闫憬又咳了两声,说话间用上了伪音,“哭太久了。我一想起我爹,我就……”他抽泣了一声,抬起袖子挡住了脸,身子颤动了几下,才放下袖子,眼里满是泪水,“还有我奶……”
吴婶长吁短叹,说闫澄澄还是有孝心的,他爹他奶都是那样的人,他还惦记着。她说到这突然停住了,有些疑惑的看着停下脚步的闫憬,问他怎么了。
闫憬勉强止住了抽泣,“我忘了不少事,都不记得我爹生前的事了,我奶的事也是,但我想他们一定对我是极好的,不然我奶怎么因为我跑了而哭的眼快瞎了。”
闫澄澄的奶奶当然不会真的把眼哭瞎,吴婶只是说的夸张了些,她那样说是存了挑拨之心的,可没想到这闫澄澄竟然说他忘了不少事,不记得他爹他奶以前是怎么对待他的。吴婶细细打量闫憬的神色,见他的神色不像是说谎,还眼泪汪汪的,心里对他的话信了几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脚步快了些,不一会就将闫憬带到了闫澄澄的家。
闫憬看见那迎风飘扬写着种苗两字的幌子,心里一叹,之前只是疑心自己是穿越,现在看到这幌子,已经能确定六七分了,等看到因吴婶那故作夸张的喊声而走出来的老妇人时,他已经能百分百确定自己应该是穿越了。但他心里也不是太慌,毕竟做为一个跟随赶死队出任务见多了稀奇古怪之事且不定时爆发幻觉的准精神病患者,只要把穿越当成新的幻觉以平常心对待就行,反正鬼鬼飞不会不管他,迟早会派人把他救回去的。
闫憬微垂着眼,只是在被鬼鬼飞派人救回去之前,他要找到他的因,还要找到拐走了闫悦那人的线索。还有他顶替了闫澄澄的身份,让他能正大光明的在这一无所知的世间生存,那他就得报答这份恩情。想到这里,他抬眼看向老妇人,与她四目相对后,他微微笑了起来,他想好了怎么报答闫澄澄的恩情了。
老妇人田氏实在是没想到会再见到闫澄澄,乍见闫憬时的确愣了愣,但她做了什么她最清楚,她知道眼前这个与闫澄澄相貌几乎一致的人不是闫澄澄,尤其与他四目相对后,察觉到了他的恶意后,她越发肯定这人绝对不是闫澄澄,但这话不能当着吴婶以及被吴婶那大嗓门引来的左邻右舍的面说出来。
田氏眼珠一转,心里有了打算,她颤巍巍上前一把抓住了闫憬的手,死死捏着,“澄澄啊,我的宝贝孙女啊,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去哪啊,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多日,可知奶奶我多担心吗?我日夜担惊受怕,生怕你出事,那我可怎么跟你爹交代啊。这头发,这衣服,这这这,我的澄澄啊,你受苦了啊……”
闫憬见多了人世间的恶意,对于田氏这满是暗示闫澄澄失了清白的话也不在意,事实上田氏的话也不假,闫澄澄可不就是受了苦出了事?他反握着田氏的手慢慢用力,直到田氏疼到头上出汗说不出话来,他才开口,“奶奶,澄澄这不是回来了?以前是澄澄不懂事了,以后定好好孝顺奶奶,听吴婶说今儿已经是爹的头七了,爹,唉,澄澄忘了不少事,也不记得爹是如何去的了,也不知道他在地下是不是和奶奶一样也为不懂事的澄澄难过。吴婶,多谢你送澄澄回来,澄澄先去给爹上柱香。”
田氏忙带着闫憬进屋,顺手关上了门,她松手站在门后,等听不见外面邻居们的议论声后,她从衣服里掏出铃铛,轻轻摇了起来。
闫憬此时背对着闫憬站在中年男子的牌位前,轻声念着上面的字,“先考闫灏之墓,阳上女闫澄澄祀。”他念完挑了挑眉,那少女竟然真的与他同名,虽然同的是小名。他拿起牌位转身,“我劝你省些力气,不然我手不稳,这牌位可就摔了。”
田氏狞笑起来,“你果然不是那贱货!我就说我不可能失手!你到底是谁,冒充这贱货来我家想做什么?”
闫憬在屋子里最大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在田氏得意残忍的笑容里突然抬脚踩住了从椅子下窜出的中年男子闫灏。在他挣扎时,闫憬弯腰将手里的牌位对着他的头狠狠砸下,随着一声古怪的响声,牌位四分五裂,闫灏的头上也流出了一些半凝固的褐色液体。
闫憬拍拍手,重新坐好,歪在椅子上抛着闫悦刚刚递给他的匕首,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大变的田氏,“现在我问你答,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回答,不然,”他踢了踢不再挣扎的闫灏,“就算他吞食了自己孩子,也没机会化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