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挣扎》艾月A

15、第15章

　　“王燕和你说什么啦？看你们俩聊的挺热闹。”赵满喜在周远程床上放下棋盘，接住周远程递给他的烟。
　　“聊些工作上的事儿，我有点儿事情不明白，向她请教请教。”周远程言不由衷地说。
　　“她懂什么呀！一个初中生！你堂堂大学毕业生，向她有什么请教的！”
　　从赵喜来的口气里，周远程能明显感觉到，他对王燕有点不屑一顾的情绪。只是不知道这种情绪是真的看不起，还是跟王燕有过节，心存不满，在借机发泄。
　　“能者为师嘛！她有许多方面，还是值得我学习的！明天教育局来检查工作，听说要听课，你准备好啦？我还没准备呢，心里没底。”周远程及时转移了话题。
　　“准备好啦！每学期开学都来一趟；只是听听课，完成一下他们的工作任务；他们是下来解馋的，又不是来吃人的！你不用过分担心。”赵喜来用过来人的口气安慰周远程。
　　赵喜来的这句话，由于表达的分外有趣，给周远程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所以许多年以后，都没有忘记。
　　后来，偶然听到一件事，那句话蓦然从他记忆深处跳了出来，让他感叹唏嘘了好久，不由暗自想到：“他们不仅是解馋，而且也是吃人的！”
　　听到那件事，已是周远程离开青山乡中学六年之后了！
　　那天，周远程和李明星在地区首府滨水市偶遇，几年没见，都有点儿念旧，两人便坐在一家小饭店喝起酒来。
　　坐了没一会儿，就各自谈起几年间的经历，以及过去学校的人和事儿。
　　当时，李明星跟学校请了病假，在滨水市街上承包了一家文具店，做起了生意。
　　那几年，由于老师工资待遇低，许多人就跟学校请假，办理停薪留职，在外面干点儿挣钱多的工作，以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
　　这是件两全齐美的事儿。
　　学校把停薪留职那些正式老师的工资扣下，用这份工资的一半儿，雇个临时代课老师，维持正常的教学工作，剩下那一半儿工资，就由校长随意支配，挪作它用。
　　在当时乡村学校经费普遍紧张的情况下，许多校长对正式教师的停薪留职都没有怨言，有的甚至还暗自高兴。所以，不论哪个老师申请停薪留职，校长们都二话不说，立马同意。
　　停薪留职的老师，获得自由身，出去吃点儿苦，受点儿累，操点儿心，做点儿小买卖，打个高工资的临时工，过种自我感觉比教师更体面的生活，心里自然也很舒坦。
　　当时，李明星就属于这种情况。周远程曾经也是他们这些人中的一员。
　　只是，一般办理停薪留职的，都是普通老师。像李明星那种，年纪轻轻，正当着大有前途的乡中学教导主任，也出来搞个体，却是极为少见。
　　两人坐下，喝了没几杯，李明星就跟周远程聊起了刘永河。
　　原来，李明星请假后，刘永河就被刘启明提成了教导主任。
　　对刘永河当教导主任，周远程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
　　因为，刘永河与刘启明，本来就是叔伯兄弟；虽是远房，那也是亲戚；亲戚肯定和外人是不一样的。
　　另外，刘永河还是青山乡中学文凭含金量最大的老师，全日制四年师范本科毕业生。那时，青山乡中学虽然还有几个本科生，但都是后来读的函授，成人本科。与刘永河的相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当然，最关键的一条是，刘永河是个挺会来事儿的人！平时，不论对谁都是一副笑呵呵的老好人模样，表面上看着跟刘启明有些疏远，私底下却和刘启明走的很近。
　　当年，刘永河大学毕业时，绿原县不论是县级中学，还是乡中学，像他那种全日制四年师范本科毕业生，总共也数不出三十个。所以，实事求是的说，刘永河应该算是绿原县教育界的优质人才！
　　尽管刘永河有那么好的个人素质，又有那么高的文凭，但他跟周远程一样，苦于找不到门路，只能任由绿原县教育局把他分配到绿原四中去教了书。
　　绿原四中，虽然也算县直属中学，但它的校址，却在离绿原县城六十里的一个乡缜上。所以，它实际上就是一个规模较大的乡中学而已。
　　因为对自己的分配问题不满意，刘永河曾去了教育局三趟，以自己毕业于省内最好的师范大学为由，要求回城里教书，都没有成功。后来，他自暴自弃，又以回家照顾多病的父母，支持边远乡镇教学为由，提出回青山乡中学任教，被欣然同意。
　　据李明星说，七个月前，教育局换了位新局长。上任后的第一把火，是在开学例行的中学校长会议上，以工作不积极为由，将全县二十七个乡中学的十五个中学校长免了职。
　　然后，通过民主推荐，组织考核，局党委集中，新换了十一个乡中学的校长。剩下那四个，仍由原来被免职的校长担任，是他们又奇迹般的死灰复燃，恢复原职，继续留用了。
　　在这次事件中，刘启明被免去了中学校长，由青山乡学区安排到乡中心小学当了校长。而青山乡中学的校长，则由刘永河接替了。
　　就在一个月前，新学期开学第三天，教育局由那位新任的教育局长亲自带队，到青山乡中学来检查工作。
　　听了课，看了档案材料，又汇总，通报完毕。也就到了饭点儿。于是，刘永河就带着教育局的领导去学校食堂吃饭。
　　食堂杀了两只羊，准备了丰盛的宴席；安排了几个酒量好，又善于应酬的男老师，和几个能歌善舞，模样较好的女老师作陪，招待教育局的领导。
　　宴席上，教育局一行十二人，轮番向刘永河敬酒，祝贺他新任校长。局里的领导向他敬酒，刘永河怕得罪了，哪敢不喝；刘永河给局领导敬酒时，自己也不能不喝。结果，一来二去，刘永河就把一瓶多白酒喝下了肚。还在酒席上，刘永河头一歪，突然跌倒在地；因为饮酒过量，脑出血，没抢救过来，死了。
　　刘永河死的时候，32岁；他的儿子6岁，妻子31岁。
　　因为刘永河是陪下乡检查工作的教育局领导吃饭死的，教育局认为是因工殉职，为表达对刘永河同志的敬意，特意为他召开了追悼会；追认他为先进教师，教育战线上的优秀基层领导干部！并发放了家属慰问金五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