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之主》惜泽

8、第 8 章

　　八、

　　穆清茜……我什么时候训斥你了，还遵照？

　　“宁家有参与么？”庄锦然又问道。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靖书说：“宁家在外面的姿态表现得非常好，避嫌，不与任何皇子有私下接触，只不过我认为这都是表象，他们家窃视您的世子之位已久，要不然也不会……”

　　“咳！”穆清茜出声打断了靖书的话，这里还是王府，就算都是王爷派来的人也不能保证没有宁家的混在其中，无端给世子惹麻烦。

　　靖书知道自己失言：“少爷……”

　　庄锦然摆摆手，“知道，爷什么都明白，去查查长庆生前都接触过什么人。”

　　“您是说长庆已经……”靖书瞪大眼睛，少爷身边两个从小伺候的小厮他是熟悉的，跟了少爷十几年了，难道？也对，能让少爷突然发病又毫无察觉的只有身边最信任的人，而对手断然不会留下这个活口。

　　靖书退出去，庄锦然又被老婆大人施了针，乖乖的眨眨眼，嘿嘿一笑：“让夫人受累了。”

　　穆清茜瞪了他一眼：“闭嘴，还想再多挨几针。”

　　“是，听娘子话。”庄锦然说完夸张的把嘴闭上，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上下鼓起，有点像闹脾气的小孩子，好笑，原本想斥责他几句的穆清茜……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

　　庄锦然看着笑得灿烂的穆清茜小声说道：“夫人笑起来真好看！”

　　穆清茜……眼神还未到那人又赶紧把嘴闭上了，好像刚才发声的不是他一样，算了，不跟他计较，几缕秀发飘落到额前，那人唯一能动的手臂缓缓抬起，为她别在耳后，有些凉的手指触碰到穆清茜的耳垂上，酥得一下，两个人就像被人点了穴都定住了。

　　还是穆清茜率先反应过来，她慌忙起身：“我去换身衣裳……”

　　庄锦然维持着手臂抬起的动作，指尖捻过，凑到鼻尖，若有若无的丝丝清香，他嘴角勾了勾。

　　穆清茜回到内室，那日之后内室按照她的喜好从新布置，床幔换成了素雅的淡蓝色，没有繁琐的花纹，被火殃及的被褥也更换了新的，她打开衣橱，站在那发愣。

　　之前带来的衣物估计是按照原本的江家小姐缝制的，绫罗丝带，各种式样的衣裙均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繁琐，这是穆清茜最最受不了的，她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撕掉裙摆的裙装莫名觉得顺眼多了。

　　“月苗~~”

　　“主子！”

　　“找个裁缝来！”

　　三四个裁缝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有着传奇色彩的世子妃将满柜的衣裙全部堆在她们面前：“按照这个长短把这些都改了，还有这个，”她拎起一件衣服上的花边，“都给我去掉。”

　　为了让这些裁缝看清楚，她还特意转了个圈，“就这样，我走路方便。”说着往前跨了两步，裁缝……人活得久了什么事什么人都能遇到，美若天仙的小姑娘空有端庄贤淑的外壳，这言行实在……

　　再说了，这么好的裙子都改了岂不都成了废物，还能穿出去？

　　王府的规矩难道如此松散？

　　也对，传言这位世子妃彪悍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对世子爷非打即骂，什么事说一不二，可怜那位身体孱弱的世子爷娶了位母夜叉。

　　拿人钱财没理由反驳，几个裁缝手艺倒是不错，不大的功夫衣裙都改好了，穆清茜试过之后颇为满意还赏了银子，几个裁缝如获释般逃出王府就怕被王妃责难。

　　庄锦然看着从新进来的世子妃一言难尽……

　　“怎么样？”穆清茜并不自知，还美美的炫耀：“原来的裙子太多花样，这样是不是清爽很多。”

　　“是！”庄锦然点头。

　　“我这样走路更方便。”

　　“对！”庄锦然再次点头，他眼前已经出现王妃那张变成猪肝色的脸以及父亲欲言又止紧紧蹙起的眉头，“大婚的裙装也让她们剪短几寸。”

　　“好啊！”穆清茜答道。

　　什么玩意？

　　大婚的裙装？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大婚了？

　　碰上那双戏谑的眼神，穆清茜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让洪大夫给你家世子爷加顿药，他好像更严重了。”

　　候在门外的长旺……一脸莫名其妙，进屋看到主子嘿嘿傻乐，他也觉得应该加点药。

　　庭院的桂花香味扑鼻，微风簌簌，几只淡黄色花瓣飘落，穆清茜抬手，小小的花蕊泛着柔和的光，像个有生命的小精灵在她掌心跳跃，又随着风飞向别处。

　　她的娘亲也喜桂花，爹爹房前种了好几株，依稀记得那年仲秋，娘病的已经很重了，那日月亮很圆，娘亲搂着她靠在软椅上，指着月亮给她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她仰望着月亮稚嫩而含糊不清的说道：“糯儿才不会那么傻，月亮上没有爹娘，没有哥哥，我才不去呢！”

　　她轻笑，白天摆在桂树下的桌子还在，月光映在那张软椅上，仿佛有个人靠在那轻轻摇晃，~~娘~~穆清茜走过去，上面铺着软软的毛垫，她深深吸了口气，淡淡的桂香，熟悉的感觉……

　　月苗拿着斗篷站在不远处，看着主子不知道对着椅子嘟囔什么，片刻躺上去，她想说夜深露重莫要着凉，只这脚步动了半步又站定，小主人从江南一路颠簸到了京城，又差点变成寡妇，日夜不休照顾世子，说到底不过是十七岁的小姑娘，若不是江家以给宋郎中看病为条件，这姑娘还应该陪在爹爹身边无忧无虑的生活。

　　几日下来，月苗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这个世子妃不好当，她轻手轻脚走上前，将斗篷搭在穆清茜身上，转身吩咐月牙煮好热汤。

　　庄锦然听了长旺的话半晌没吭声，这位江姑娘对他到底有多少隐瞒他不知道也不想探究，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唯一不想让他死的人，至于父亲……

　　并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亲爹，而是他枕边那位，若不是他这么多年对那个人过于放纵，也不会出现今天的局面，为了不让父亲为难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差点把命搭进去。

　　“给爷拿衣服，爷出去转转。”

　　“主子，您这身体……让世子妃知道又该生气了。”长旺一边给庄锦然披衣服一边说。

　　“生气？”庄锦然笑，“生气好，爷就想看她发脾气！”

　　长旺……主子病的真不轻，还有喜欢挨训的？

　　扶着庄锦然走到门外，拿了小凳摆在穆清茜身边，长旺给月牙使个眼色，两个人退得远些。

　　庄锦然目不转睛瞅着面前的人，温婉的月光撒在那张莹白的小脸上，长长的羽睫上挂着丝丝雾气，他伸出手指，轻柔的抹过，“你说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有什么事别在心里憋着跟爷说。”

　　穆清茜的眼珠动了动，还是没睁开眼睛，庄锦然又说：“虽说我们未大婚，可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世子妃，而且也只能是你，也许你对我还没什么感觉，没关系，一辈子还长，只要爷活着，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

　　穆清茜……我可以继续装睡么？

　　就在庄锦然以为穆清茜不回应她的时候，颇为浓重的鼻音悠悠传来：“我想爹，想哥哥，想去世的娘……”

　　一双臂膀将穆清茜兜头抱住：“你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月下金桂飘满香，影下玉人成一双……

　　庄锦然的身体到底是太差了，受了秋露半夜就烧起来，穆清茜很是自责，让人熬了草药给庄锦然沐浴。

　　隔间水雾朦胧，庄锦然迷迷糊糊靠在木桶里，怕他不舒服，把布巾裹了好几层放在他脖子后面，药汤温度很高，庄锦然裸着的身体变得通红，两鬓冒出丝丝汗迹，穆清茜一边给他擦汗一边用手试着水温。

　　煮好的药水一桶桶拎进来，换到了第三次，庄锦然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他睁开眼睛，白气萦绕之间，那张小脸被熏的绯红，几滴汗珠顺着脸颊流下他叹了口气：“又让你费心了……”

　　穆清茜抬起手肘擦了擦额角的汗：“少跟我客气，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少生病，看我清闲两天非得给我找点事干，”说完又觉得口气过于生硬，毕竟那人为了哄她才受凉的，“等你完全好了我再陪你赏月！”

　　“不止赏月，冬日赏雪，春日赏花……”庄锦然得寸进尺道。

　　穆清茜斜睨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反驳，木桶里那人嘿嘿一笑：“就这么说定了，你要陪我一辈子！”

　　穆清茜有种上贼船的感觉。

　　为庄锦然施了针，喂了药，服侍他躺下，天已微亮，有长旺和黄婆子守着，穆清茜回到内室。

　　一头扎在床上，累，比上阵杀敌还累，主要是心累，她惦念爹爹的身体，惦记两位哥哥，冬儿，不知不觉中庄锦然开始扯动她的心弦，看人烧成那样紧张的要命，明明几天前还是个陌生人，却阴差阳错闯进她的心里。

　　“主子……”月牙小声喊道：“奴婢伺候您更衣洗漱再睡吧！”

　　“嗯~~”穆清茜哼了一声起身揉了揉眼睛，烛光昏黄，窗外灰白，那是什么？

　　穆清茜一扫刚才的困倦，腾地从床上跃下，窗棱缝隙，及其细小的绢纸，展开约手指大小，上面黑色的小字：张国臣入京。

　　张国臣何许人也穆清茜不知道，趁着夜幕送信的人是何居心？这件事与世子又有多大关系？

　　她若有所思的望向书房，那人折腾一宿刚刚入睡，到底应不应该马上告诉他？

　　穆清茜左右为难，这边怕耽误正事，那边又心疼那人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院外有了动静。

　　很快就有人来报：“宫里来人了，王爷被急召入宫。”

　　穆清茜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莫名的感觉事关重大，她几步进了书房，守夜的长旺已经点了灯，庄锦然见她进来忙说：“我要进宫一趟，有没有什么药让我能支撑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