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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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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花园里小桥流水,假山庭阁,花木茂盛丝毫没有秋日的萧条之色,凉亭之上,有人在喝茶,一袭白衣,微风拂过,衣袖飘飘,颇有点仙气。
那女子见到穆清茜慌忙起身盈盈下拜:“见过世子妃!”
“姑娘请起。”穆清茜摆手,眼神瞄向气喘吁吁跟上来的月苗,那意思这谁啊?世子这院里竟然有如此佳人,我怎么没见过?
“主子,这位是玉琬姑娘,是王妃……”
啊,想起来了,长旺曾经说过后院住着几位----看来这就是其中一个,她来到王府就为了要死的庄锦然操心,也没顾上去看看,话说回来,她以什么身份去看?
哎,想想这些姑娘也怪可怜的,被当作物件送进王府,连世子的面都见不到,就像坐牢一样被圈在四方天里,想到这儿穆清茜话语柔和了不少:“玉姑娘的茶好香啊,不知可否讨一杯喝。”
玉琬受宠若惊的抬眸,面前的世子妃远没有传言那么彪悍,长得很美,虽说举止上不太文雅,据说第一天就把王妃得罪了,还打了家仆,据说撕烂了世子爷的寿衣,据说不要世子吃饭,据说……
都是听下面的丫头道听途说来的,她不敢入中院,那是世子的禁区。
她们就像家具一样摆在这,世子从来都没看过一眼。
知道这位世子妃敢忤逆王妃把垂死的世子爷救了过来,就打从心眼里佩服这位,不像她们心中固然万般无奈却不敢反抗。
倒上茶,恭恭敬敬垂手站在一旁:“世子妃请用茶。”
“你也坐。”穆清茜指着对面的椅子说。
“小女不敢。”
给她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跟世子妃同坐,她原本也是大家闺秀,爹爹曾拜河贵总督,被人构陷丢了官,她因相貌出众辗转被人送进王府。
其实世子爷不待见她们玉琬觉得挺好,清闲自在,看看书,弹弹琴,喝喝茶打发日子。
穆清茜瞄了一眼桌上的书,棋谱,手痒的毛病犯了,家里,父亲喜爱下棋,闲暇的时间经常与二哥对弈,她的棋艺就是二哥手把手教的,从每次都丢盔卸甲到能与二哥不相上下,后来连师父都不是她的对手。
“玉姑娘,不如我们杀两盘?”
“恭敬不如从命!”玉琬也是围棋高手,难得遇到对手,月苗着人摆了棋盘,两位本不相识的女子竟然因棋相互熟识了。
穆清茜乐得有个谈得来的朋友,几盘棋杀下来两人不分伯仲,这让穆清茜更有兴趣了,撤了棋盘,玉琬让自己的丫头白瑶从新泡了茶。
“世子妃请尝尝,这是雨前龙井,小女自己珍藏的。”
穆清茜呷了一口茶,实话说,品不出好赖,这些年跟着师父风餐露宿,天然的泉水喝过,小水坑的雨水也喝过,外面茶铺子几文钱的大壶茶喝过,当然将军府里名贵的新茶也喝过,她没这么讲究。
看到那双殷切的眼神她还是装模做样的点点头:“好茶!”
“是吧,世子妃喜欢就好。”玉琬眨了眨眼睛,微微弯曲的眼梢透着欣喜,“小女那里还有,世子妃不嫌弃带回去两包。”
“好!”
带着两包茶穆清茜回了中院,心情愉悦,以至于进了书房才想起刚刚是为什么生气,洪大夫正在记录脉案,见穆清茜进来忙起身:“世子妃。”说着把脉案呈上。
穆清茜扫了一眼,记录的还算准确,这个老头医术还可以,就是太过迂腐,不敢阔步,下手以防为主,总是怕这怕那,平日调养没错,遇到紧急情况就束手无策。
“辛苦了,待我把过脉再与洪大夫商榷下一步的方子。”
“不敢当,还请世子妃作主。”
“嗯。”穆清茜也不推辞,这老头怎么可能担什么责任,榻上的人老老实实躺着,穆清茜也不说话,绷着小脸把脉,开方,让洪大夫去熬药。
待洪老头出去庄锦然弱弱的问了一句:“不生气了吧,要不你打我一顿?”
“我……”这是多想坐实我悍妇的名声,不但不让世子爷吃饭,还家暴?
她突然觉得眼皮直跳,外面那些人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呢?
扶额,想骂人。
外面一阵喧杂,长旺跑进来:“主子,世子妃,有人想暗中闯入被侍卫发现,打起来了。”
穆清茜正窝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闻言不待庄锦然表态,提着裙角飞奔出去,长旺只看了个衣角:“主~~主子~~世子妃??”
“扶爷起来!”
世子院外紧邻一条小街,打斗就是从街上传来的,穆清茜嫌裙子太碍事,手指用力“呲啦”把拖地的裙摆撕下,脚尖点地直接从墙上越过。
身后的月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黄婆子远远的后退几步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
四五个侍卫围作一团,看来此人身手不错,一个人对战绰绰有余,穆清茜冷眼旁观,这人并未尽全力,手上留着分寸,没想伤害侍卫的性命,她一把夺下身边侍卫的宝剑轻喝一声:“让开!”
侍卫们诧异的瞬间穆清茜已经与来人交上手了,她招招狠厉,对方有所保留不敢出狠招,渐败下风,穆清茜虚晃一招飞脚踢在对方的手腕上,“哐啷”一声,宝剑落地,“来人,绑起来!”
话音未落,远处有个虚弱急促的声音传来:“慢,慢着!”
那个人见到庄锦然扑通跪在地上:“少爷!”
“靖书你怎么回来了?”
“将军惦念少爷,前些日子京里的人传话说少爷身体突发异样,将军心急如焚,即刻就想进京,您也知道将士无诏不得入京,况且南疆战局不稳,斟酌之下让小的昼夜兼程赶回来查看详情,我本不想惊动家将,谁知道暗处有侍卫所以……”
“咳~~咳~~”庄锦然因为长时间未起床走动,咋一活动力不从心喘的厉害,虚汗顺着额角流下,抓在长旺臂上的手指不断的颤抖,穆清茜在心里骂了一句甩掉长剑几步走到庄锦然跟前:“逞什么能,不要命了!”
“我……”
庄锦然下一秒身体一轻,所有侍卫瞠目结舌,这世子妃……
长旺手上的分量登时一空,他转身望向自己的主子一言难尽啊!
跪在地上的靖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又揉。
被打横抱回书房的世子爷五味杂陈,他倒是不怕丢脸,反正这么多年身体孱弱已经人人共知,他的世子妃这回不单单是王府恐怕名满整个京城了,不知有多少人为他这个世子爷叫屈。
“你说什么?”
王府正院中厅王妃一掌拍在案几上,粉白的手指因为力道太大变得通红:“不像话,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青媛为王妃捶着肩膀小声劝导:“主子不必为了一个莽妇动气,待王爷回府定会主持公道,咱们王府的声誉王爷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王妃收起手指,丝绢在手中抓成一团:“着人告知王爷,”她回头扫了一眼青媛:“知道怎么说吧!”
“王妃放心,来人是南疆来的。”
“南疆?”王妃咬着银牙说:“看来南疆还不够热闹。”
世子院
书房,靖书从新磕了头,知道这个长相俊美身手了得,出手彪悍的女子就是世子妃,对着穆清茜也磕了头:“见过夫人。”
穆清茜紧忙一躲,不敢受这么大礼:“快快请起!”
庄锦然喝了参汤又被穆清茜扎了几针,这会儿靠在榻上眯着眼不知想什么,穆清茜瞪了他一眼:“干什么呢,人还跪着呢?”
靖书……
有点担忧的看向少爷,他家将军对这个姐姐留下的唯一外甥格外疼爱,无奈身份有别,王爷的家事还轮不到他们孟家插手,为了避嫌,就连探望都是暗中来往。
靖书就是孟家小姐也就是庄锦然的母亲留给儿子的护卫,一直在暗中保护小少爷,几月前,庄锦然派靖书去了趟南疆,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
靖书听到这个消息跳河的心都有了,小姐唯一的骨肉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日地下都无颜面对主人。
“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庄锦然轻声问道。
靖书抬头,看了穆清茜一眼,穆清茜自觉的起身:“我出去……”
“不用!”庄锦然说:“你我夫妻本就应同心,爷没什么要隐瞒的。”
靖书愣了片刻随即拱手:“小的跟着那个瘸子出了京,如少爷猜测,那人的瘸就是装的,不但如此还是个高手,几次小的都差点被发现,他先到了江南,又去了南疆,这是他所有落脚点的路线图。”
穆清茜接过来递给庄锦然,又把烛火往榻上挪了挪,这张行程图画的非常详尽,从出京开始,每一处落脚,见过什么人都标注清楚,穆清茜还未见过这种神态下的庄锦然,他微微前倾着身子,面色严谨,炯炯的目光最后落在南疆乌云山。
乌云山是一座荒山,连绵百十里,环境恶略渺无人烟,去那里做什么?
将路线图规规整整叠好,庄锦然沉思片刻:“查清这个瘸子是谁的人?”
“他与五皇子,大皇子的人都有接触,目前不能确定他到底受雇于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人背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他到每处都有人接应,身份不断变换,与官府也有联系。”
庄锦然点头,“舅舅怎么说?”
“将军已经派人进山打探消息了,前几日度越国突然进犯,还有一些寨子最近也不太稳定,将军怀疑有人特意为之。”
庄锦然手指摩梭着干净的下巴,自语道:“就算是大皇子与五皇子联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将来如何收拾残局?”
“也许他们志不在南疆而是北境军权!”穆清茜突兀的一句话让庄锦然和靖书同时抬头,庄锦然纤瘦的胳膊撑在床榻上,整个人蓦地歪向穆清茜,穆清茜怕他掉下来:“你,你别乱动,小心……”她上前扶住庄锦然。
庄锦然顺势将她的手腕抓住:“你再说一遍,北境?”
“是,”穆清茜受不得这灼灼的目光微微垂眸:“据说穆将军北境被困,几月未得援军,粮草匮乏,前些日城破了……”
“……”庄锦然失神,“北境,穆老将军……你的意思是南疆局势不稳,就是为了牵制调兵?北境也是我们的国土,我们的兵士也是有爹有娘有血有肉的好儿郎,竟然成了他们争夺权力的砝码……”他的拳头攥得太紧以至于青筋爆出泛出紫红色,胸腔剧烈起伏:“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少爷!”靖书慌忙起身扑到塌前,穆清茜手指快速在庄锦然后背上点了几下,拿过软垫让庄锦然靠上:“事已至此别这么激动,倘若你不能好好控制情绪就给我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谁都不要见。”
靖书……他家这位夫人好霸气,别看年纪轻轻,说出话来一点寻常女子的柔弱都没有,这个感觉莫名的熟悉,有点像他们将军夫人,女中豪杰。
穆清茜拿着刚煮好的草木清茶喂到唇边:“压压火气。”
庄锦然喘了几口气,那双莹白的手腕就在面前,担忧的眼神,霸道却满含关怀的话语,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这样对过他,跟靖书,长旺还有张嫂他们的好都不一样,倘若母亲知道他身边有这样一位女子相伴该是多么欣慰的事情。
从他知道自己不尴不尬的身份起,一直故意降低存在感,不想让自己成为某些人权力下的牺牲品,只是他再怎么躲,庄世子的身份摆在这儿,亲爹是皇上唯一的弟弟,有一个手握重兵的亲娘舅,还有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太子殿下……
哪一个都不会让他置身事外。
当年母亲执意定下这门亲事就是怕他将来被皇上赐婚,倘若再有个名门世族的亲家那么他的身份就更敏感了。
双眼有点发热,庄锦然垂目安静的喝着清茶,“多谢夫人,我定遵照夫人训斥,好好约束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