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之主》惜泽

56、第 56 章

　　鸡鸣山，顾名思义形似公鸡，而唯一通行的山谷就是两只鸡脚之间，其山脉连绵百里，想绕过去就得多走几百里路，对于日夜不停赶路的他们来说不现实，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天亮以后过山谷。

　　好在此山高耸险峻，山下似有阴凉之意，在这里休息一晚能大大缓解士兵及战马的疲倦，天气太热了，他们日夜兼程实在是苦不堪言。

　　都知道如今国家的局势堪忧，没有一个人抱怨，甚至为了保证顺利赶路兵士们把自己的口粮和水都给了战马，就怕战马倒下影响行军。

　　天微微亮，程烈派人寻了个当地人，想让他帮忙带路，这是个年轻的汉子，上前就给程烈跪下了：“军爷饶命，此山不可过啊。”

　　“为何？”程烈蹙眉，“不是说鸡鸣之后即可过山么？”

　　“那是之前，”青年回答：“小的从懂事起，鸡鸣之后就可过山，从无差错，可就在前些日，这咧咧冬日一夜之间变成夏日，这鸡鸣山也就没了往日的规矩，几个村名像往常一样过山，可，可……”

　　青年说到这儿，面露惊慌之色，“那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逃出来的村名面目狰狞，浑身是血，惨不忍睹，被抬到家就断气了，后来又有一队商旅从此过，他们也是仗着自己有镖队，无论怎么劝阻都不听，最后，最后都惨死在山谷，只有领队的逃出来，虽说还能苟活，可人彻底疯了……”

　　“奥？”假使之前的程烈听闻此言肯定嗤之以鼻，此次跟随世子见了太多的稀奇古怪之事，看似离谱可又不得不信，于是原话报给庄锦然。

　　穆清茜是最舍不得兵士受难的，闻言说道：“你们且原地待命，我进谷瞧瞧。”

　　穆清茜去庄锦然必然跟着，献金卫更不用说，他是连主子睡觉都要在帐子外面待命的人，穆清茜让阿牛留下，阿牛哪肯，反倒极力劝阻穆清茜留下主持大局，他跟献金卫进去探山，穆清茜摇头，总觉得此山跟她有什么渊源。

　　四人一牛进了山谷，不对，还有个小东西也跟着，那就是那只小蚂蚁，自打它的到来，牛牛百无聊赖的生活也有了乐趣，一大一小谁都不服谁，可又心心相惜，小蚂蚁从牛牛耳朵里钻出来，看了看鸡鸣山，刺溜又钻回去了。

　　这条山谷很平坦，虽说有点蜿蜒，可并不崎岖，牛牛撒开四蹄踏踏的跑在山路上，两旁山峰耸立，树木的枝干与寄生的灌木缠绕，如若真的在夏季，不失为一道风景，可如今那些干枯的树枝及杂草，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

　　牛牛是玄牛，灵性之强不容小觑，它左右遥望并未发现异常，于是放心大胆往前走。

　　似有微风袭来，庄锦然深吸几口气，心中燥热瞬间缓解不少，暗道也许那些人只是偶然遇到什么盗匪也不一定，看这情形，没什么事。

　　虽说是清晨，谷外的烈日已然如同火球，谷内却如此凉爽，庄锦然抬头------这日头？

　　耀眼的红日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怪不得没那么燥热，嗯？不对……

　　谷中竟然起雾了。

　　牛牛猛地停在原地，它竖起耳朵，继而不停的刨着地，“呜~~呜~~呜~~”踏踏踏往后退了几步，穆清茜知道有东西来了“退，退出去。”

　　然而来不及了，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穆清茜甩出蟒鞭，银光闪烁，她清楚的看到漫山遍野的千足虫，身形巨大，似有丈余，蟒鞭准确无误的甩在最近那只千足虫的头上，“啪~~”冒出一股灰烟，那只千足虫不动了。

　　“打头。”穆清茜喊道，庄锦然飞身跃起，飞鹤俯冲之势，剑尖直挑千足虫的脑门，“噗，”灰烟冒出，千足虫不动了。

　　这也没那么难嘛，阿牛利刀如同劈柴，一刀一个，献金卫的千金扇发出耀眼的金光，让很多千足虫望而却步，就在几个人觉得不过如此的时候，这些千足虫纷纷后退，这是知难而退了？

　　不，在它们身后来了一只更大的千足虫，它先是昂头巡视，后又不知跟下属嘀咕了什么，就有几只千足虫抬了同伴的尸体过来供它享用，它的身体越来越大，越来越白，近似透明之际，双侧竟然生出翅膀，羽翅之大足足长达数丈，那些千足虫纷纷爬上大虫身上，穆清茜说了声：“小心！”就已经被大虫的阴影覆盖。

　　开始他们还以为是那些大虫身上的千足虫要当空袭击，当大虫朝他们吹出一股白雾的时候就知道坏了，瞬间头脑发胀，眼前似有人影晃动。

　　此雾有毒且能让人产生幻觉。

　　天空一片瓦蓝，蓝的透亮，蓝的耀眼，一组千足虫整齐的飞过，每个虫背上都坐着一人，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身形俊美，为首青年一声呼哨，千足虫俯身朝东方飞去。

　　突然，穆清茜眼前出现一束红光，红光越来越大，越来越艳，无数天火飞来，上万黑色的幽灵骑兵蜂拥而至，扑面而来全是千足虫被烧焦的腐臭味，画面再次反转，一只银色大虫俯首在银发男子面前，场面再一次陷入混乱，主仆相残，坐骑变成凶残的敌人，青年们奋力压制终是寡不敌众。

　　一名女子高高的站在半空，她哀怨的俯视家园，满目苍夷，突然她将手中的剑指向天际，一声厉雷随影而生，族人的精魂被灵剑聚在一起又慢慢铺展开来，女子落于山峰化为石雕。

　　穆清茜的心被那女子最后的眼神刺痛，脑海中冥冥有个声音：“主人，我要坚持不住了。”

　　穆清茜猛地回过神来，眼看庄锦然傻呵呵的将剑刺入阿牛的胸膛她手起鞭落：“世子爷，醒醒……”

　　阿牛的脸被蟒鞭抽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不得凝气心智，“主人小心……”

　　大虫再一次喷出白雾，穆清茜屏住呼吸飞身跃起重重地给了它一鞭，大虫的脖子一缩，硕大的翅膀忽闪着，庞大的身形灵活的转动，“噗~~”又是一口白烟。

　　献金卫重新祭起千金扇，金光透过迷雾，大虫明显瑟缩了一下，突然，一声刺耳的鸡鸣声响起，又一声，地面那些千足虫竟然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只有那只带翅膀的大虫还想奋力挣扎，一声再一声，它的身体渐渐变得乌黑，翅膀不在有力，最后跌落在地被几只大虫拖走了。而那鸡鸣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哑的鸣叫之后再无声响。

　　雾气散去，穆清茜转身对阿牛说：“快，让程将军带弟兄们过谷，要快！”

　　等全部兵士安全过谷，穆清茜遥望山顶凸起的巨石若有所思，“是你么？”

　　“主人救我！”

　　穆清茜鬼使神差般拍了拍牛牛的头，牛牛心领神会抛开四蹄飞身跃起，向悬崖峭壁飞去。

　　这里是山脉之峰，一块长形巨石竖立，好似人形俯视整座山脉，穆清茜抬头仰望，那石块好像有了感应，似有泪滴滑落，穆清茜抬手，水滴在她掌心慢慢晕染，从无色到淡青，眉心一道绿光射出，石块瞬间发出圆形光晕将穆清茜几人围住。

　　石块慢慢融为巨型公鸡，它低头看了穆清茜一眼，俯身化为一名少女匍匐在地：“主人救我！”

　　穆清茜上前扶起少女，少女脸色苍白，眼底泛青，嘴唇发灰已然是绝命之像。

　　“主人，”少女喘息着说道：“千年来我苟延残喘，留一口气压制这些畜生莫要生事，只等主人现身，可前几日突然圣君灵力大增，我真元耗尽，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为这苍生，求主人赐口灵血，让奴婢能撑到龙涎令出，不负全族的重托。”

　　穆清茜丝毫没有迟疑，即使庄锦然伸手相拦还是慢了，她已经将手指咬破塞进少女中，少女的灰白面容慢慢变得红润，她不舍的推开穆清茜：“好了，奴婢谢主人相救，今日若不是恰逢主人指引，那些畜生还不知道要闯出什么祸事。”

　　“它们为何会变成这样？”穆清茜不解，“说来话长，”少女叹口气：“它们本是茂族灵物，世代与自己的主人相伴，只因千年前圣君之乱，它们的血脉被圣君操控，至此之后主仆反目……”

　　“那，你们的族人呢？”

　　少女哀怨的俯瞰鸡鸣山：“此山全部都是族人骸骨化成，茂族无一人生还。”

　　穆清茜闻言心中悲切，又不知道如何安抚姑娘：“那，以后……”

　　“奴婢必当竭尽全力守护家园，压制这些畜生不能为非作歹，只盼，”她望向穆清茜：“只盼龙涎令出，主人归来……”

　　话毕她的身形又化为石块，依旧昂扬于山顶，颇有能奈我何的气势！

　　穆清茜轻叹着转身，牛牛能知晓主人的心境，小心的踏着步，稳稳将穆清茜送回地面，紧随其后的庄锦然也不好说什么，这种时候还是让夫人静一下才好。

　　虽说穆清茜脑子里一塌糊涂，可行军速度丝毫未减，大局当前，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

　　傍晚时分探路的乔归来报，说是寻到了将军夫人落脚的寨子，庄锦然十分高兴，吩咐程烈加快行军，争取天亮之前到达。

　　能见到舅父是庄锦然多少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那种血浓于水的牵挂，是多少个千里路也阻挡不了的，然而，就是为了避嫌，这些年南疆就是他的禁忌，母亲临终前交代，就算不为他自己，为了不要给外祖家带来无端的灾祸也要忍住。

　　谨小慎微这么多年，总算是残喘到今日。

　　牛牛突然昂起头“呜噢~~~”

　　穆清茜：“快看，那是哪？”

　　乔归：“少爷，那就是将军安身的寨子。”

　　“什么？”庄锦然身形晃了晃，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只觉得浑身的血往上冲，眼前发花，手指紧紧拉着缰绳稳了稳道：“快，再快点！”

　　远处火光冲天，明知道就算到了也无济于事，庄锦然还是拼命赶，面前的寨子整个化为灰烬，黑烟四起，不时有木架塌落，“少爷，小心！”

　　“找，去找……”庄锦然推开靖书扶上来的手，“快去找……”

　　“世子，”穆清茜上前：“将军会没事的，放心吧！”

　　庄锦然当然希望舅舅没事，只是关心则乱，整个寨子都烧没了，舅舅能不能躲出去，他不敢确定，这场火来的蹊跷，有人不想让他们舅甥相见，庄锦然脸色越来越冷，手中的剑嗡嗡发出剑鸣，他飞身跃起道：“我亲自去找！”

　　“世子~~”穆清茜拉了拉牛牛，紧随其后，靖书眼睁睁看着几个黑影从眼前消失，张张嘴没喊出声，自打阿牛跟献金卫出现之后，越发觉得自己老了，有那两个人还有少夫人跟着少爷，有什么不放心的。

　　整个寨子被黑烟笼罩，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庄锦然手握利刃，不敢错过一丝一毫，就怕有寻不到的地方，有个黑影从远处闪过：“谁？”庄锦然喝道。

　　黑影轻飘飘一闪不见了，庄锦然飞身追去：“站住，谁？”是不是纵火的凶手，想到这儿他的身形更快了，论剑术他不敢妄自称大，可这飞跃的速度那可是得了师父真传，跟牛牛不相上下，但就算他全力以赴，已然无法追上那个黑影，可见此人功夫了得。

　　越是这样他越是想看看那人庐山真面目，几个起落，已经将寨子远远抛在身后穆清茜拉了拉庄锦然：“世子，他莫不是调虎离山？”

　　庄锦然脚下戛然而止停在当地，此处地形复杂，又多丛林，这是什么地方，对方想把他引向何处，都无从得知，不能再追了，庄锦然回头对穆清茜说：“是我冲动了，回去吧！”

　　而就在此时，一点火光闪现，只那么一闪就灭了，快到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到底是不是有人点了火，庄锦然在黑暗中看向穆清茜，口型问穆清茜是不是眼花。

　　穆清茜做了个禁言的动作，用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献金卫悄悄摸上去。

　　有风轻轻刮过，干枯的树叶簌簌飘落，有人仰头看向树顶：“谁？”

　　“老大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哪有什么人啊。”

　　那人环视一圈将出鞘的刀收回去说道：“快点吧，埋好了么，赶紧回去交差。”

　　“好了，好了。”几个人起身收拾家伙，一人又抓起一捧枯草洒在脚下说道：“老大你说主子这是何苦，直接派兵灭了他不就得了，费这事。”

　　“你懂个屁，知不知道什么叫名不正言不顺。”

　　“额……”那人搔搔头：“不懂。”

　　“废话少说，撤！”

　　献金卫目测大概有七八个人，他回头对穆清茜打个收拾，四人分开，直接包抄上去，只听有人喊道：“什么人？”

　　庄锦然手起剑落，热乎乎的鲜血冲出那人的腹腔，话只说了一半残躯就倒在地上，又有几具躯体倒下，带头的见形式不好飞身上树，想逃。

　　穆清茜怎么可能让活口离开，轻轻甩出蟒鞭，“啪！”又有重物跌落，阿牛的大刀也不是吃素的，切瓜切的飞快，最后一个倒是机灵，他重重摔在脚下，“躲开~~”穆清茜喊道。

　　“轰……”

　　巨大的冲力把土地掀翻，几棵大树被炸的粉碎，在空中支离破碎又劈里啪啦落下，阿牛抖了抖身上的土骂道：“娘的，这帮鬼，没少埋啊。”

　　庄锦然心中的猜忌渐渐明了，只听暗夜里，某个不远处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很轻，但在场的人又听的真切，明显是想让他们发现，献金卫甩手打出千金扇，穆清茜喝道：“别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