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之主》惜泽

54、第 54 章

　　钱亮接到圣旨大开城门迎接庄锦然，为风尘去去的将士们设宴接风，丝毫不提钱广之事，而庄锦然与穆清茜同样对之前种种闭口不谈，让程烈带兄弟们驻扎城外，好好歇息，他们带献金卫、阿牛与几位叔叔进城。

　　驿站内钱亮设宴，酒过之后谈及接下来收复恪瓮族，钱亮长叹一声：“不满世子，我们这些日子可是吃尽恪瓮族的苦头，那些野蛮之徒丝毫不在意得失，我损失惨重啊。”

　　“那将军就没有退敌之策，倘若他们与度越国联合，我赢夏西南大壁江山将不保啊。”庄锦然道。

　　“难啊……”钱亮摇摇头随即说道：“皇恩浩荡，不管多难，就算拼劲我全部身家，肯定不辱使命。”钱亮起身面对京城方向高高举起酒杯，“我钱亮定配合世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说到这份上，庄锦然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了，穆清茜微微一笑转了话风：“如今天下大旱，不知城中可有水源？”

　　“奥！”钱亮挥挥手道：“世子妃放心吧，咱瞭安最不缺的就是水，别说你带来几千人，就是几万人吃个三年五载也无妨。”

　　“嗯？”穆清茜闻言不知钱亮说的真假，据她所知，这西北最缺的就是水，不然也不会常年黄沙漫天，他说不缺水，这？

　　钱亮今日好像格外高兴，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哈~~不瞒世子，这瞭安，有神泉，泉水常年不息，供给百姓吃喝足矣！”

　　“还有这等好事。”庄锦然道，“可见还是钱将军为千古福将才能得此神泉。”

　　“哪里，哪里！”钱亮哈哈一笑，“还是我赢夏国子民之福啊！”

　　穆清茜适时说道：“如今天下大旱，如若被恪瓮族知晓，瞭安将成必争之地。”

　　“额……”钱亮面色略带尴尬，他嘿嘿假笑两声：“不会，不会，世子妃多虑了。”

　　“妇人之见。”庄锦然笑道，“见笑了，有钱将军坐镇瞭安，那些野蛮之徒怎敢贸然出击。”

　　“也对！”穆清茜附和，“敬将军！”

　　看似谈笑风生的席间实则暗潮涌动，穆清茜几次提出恪瓮族都被钱亮用话题岔开，说天说地就是不说接下来有什么实质行动。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急匆匆闯进来，“报，报，将军，不好了。”

　　“没见有贵客么，这等没规矩。”钱亮怒斥，“回将军，大事，属下不敢耽搁。”士兵扑通跪在钱亮面前，声音微颤：“将军，守灵泉的兄弟传话来说泉水断了。”

　　“什么？”钱亮猛地起身，桌上的酒盏哗啦啦倒在地上，钱亮直勾勾瞪着士兵，好似想从他身上看出所以然，半晌，及其颓废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无神，像是被突然抽干了灵魂，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命啊，命啊！”

　　宴席就这样在不尴不尬中结束，庄锦然与穆清茜回到房间就看到派去南疆的乔归跟魏阑：“拜见少爷，少夫人。”

　　“舅舅怎么样了？”庄锦然一把抓住乔归的胳膊问道。

　　“将军……”乔归胳膊抖了抖，声音低沉，似有哽咽之音，又强力掩饰自己的情绪：“夫人说让少爷放心，她定会让将军安康。”

　　“这么说舅父真的受伤了，还很严重？”

　　面对庄锦然咄咄逼人的口气乔归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扑通跪倒在地：“少爷，将军中毒，生死悬于一线，夫人拼劲全力毫无起效，少爷……”

　　看着泣不成声的乔归庄锦然就像是失去灵魂的布偶，他长大这些年未见舅舅一面，可是在他那颗幼小的心灵里，那是他的支柱，是母亲留在世上唯一的血亲，每到他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总想起远方舅父的期盼，那里有亲情，也有母亲对他情感的延续。

　　舅父不能有事，他顾不得了，想马上赶到南疆，想守在舅父身边，靖书、简书、君书闻声赶来，看此情景纷纷抑制不住情绪，穆清茜轻轻上前扶着庄锦然的胳膊：“爷，先让几位叔叔下去歇息吧！”

　　庄锦然点点头，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转身把穆清茜抱在怀中，穆清茜轻抚他的后背，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然而坏消息接踵而来~~~~

　　阿牛在房间外：“主子，”穆清茜说了声：“还没睡。”阿牛推门进来：“主子，”阿牛神色慌张，“怎么了？”穆清茜很少见阿牛如此，定是有什么大事。

　　“禀主子，城中藏有恪瓮族人，东家担心这些人是冲主子来的，还是请主子早做准备。”阿牛的话音刚落程烈推门进来：“世子，世子……”

　　“禀世子，刚刚有兄弟看到钱亮带领一队亲卫急匆匆出城了。”

　　“跑了？”阿牛~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这狗娘养的……”

　　“报……”

　　又有亲卫跑进来，说抓到一个恪瓮族的奸细，据他说城内数个地方埋有炸/药……

　　众人……

　　庄锦然怒急攻心，心脏骤然失去功能，他捂住胸口倒退几步，亏得穆清茜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助：“爷~~”

　　“无事，”庄锦然喘了几口气，他拍拍穆清茜的手安慰道，越是这个时候主将越是不能失去分寸，如今不是他庄锦然与几千士兵的问题，是瞭安几万百姓的性命问题，钱亮算准了，就算庄锦然他们知道城内有火药，也不会抛下百姓不管跑路，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些火/药，“阿牛，程将军，带领全部弟兄全力以赴找到埋藏火/药的地方，子时之前务必清除干净。”

　　“是！”阿牛、程烈领命，两个人又齐齐地跪下：“求主子，世子，先行离开驿站，到城外军营……”

　　话未说完庄锦然厉声喝道：“不，我跟你们的世子妃就坐在这儿，跟兄弟们说，若是找不到那些东西，我跟世子妃愿与全城百姓共生死。”

　　“主子~~”

　　“世子~~~”

　　两人红着眼睛离开驿站，火速蛛网式盘查，门外的牛牛突然重重的打了个喷嚏，“吱~~~~”一只小蚂蚁从它粗厚的鼻孔喷出，牛牛鄙夷的看着这个小生物，什么东西也敢来骚扰我，小蚂蚁挥了挥前腿，恶狠狠瞪回去，只见它张开翅膀忽闪几下落在牛牛的笔尖，‘让你喷我，让你喷我……’

　　“呜嗷~~~”“呜嗷~~~”急的牛牛抓耳挠腮无济于事，最后还是乖乖求饶，小蚂蚁心满意足钻进牛牛的耳朵，这里真舒服。

　　穆清茜看到牛牛对庄锦然说：“我们去神泉看看吧，我觉得恪瓮族最想下手的就是那里。”

　　“不是说断流了么？”庄锦然说，“先去看看再说吧！”

　　也好，坐等消息更让人心急。

　　留在瞭安的兵此时也得到了消息，知道他们的主子在性命攸关之际只带了亲卫出城，那就等于将他们这些人白白送给恪瓮族当点心，几位主将来到庄锦然下榻的驿站表示誓死跟随世子爷，就算与钱亮在战场上相见，手下决不留情。

　　也是，先是有钱广出卖弟兄一事，这又被钱亮抛弃当作投敌的功勋，他们实在是寒心透了，就算死也得死得其所，不能被钱亮的阴谋害死。

　　庄锦然安抚了众将一番，让他们全力以赴配合程烈查找炸/药，只要了几个小兵带着他们前往神泉。

　　城东山神庙坐落在半山腰，山虽不是很高但是极为险峻，在这西北荒地能有如此丛林，实属罕见，就在山脚下，有一弯泉水形成的湖，再经过几道水渠，供给全城百姓吃用。

　　此时湖还在，只是上游的水流断了，要想看到泉眼，需爬到山林深处。

　　几人放马步行，牛牛执意跟在穆清茜身边，她也没拦着，毕竟牛牛在她心中是伙伴、家人，不能与普通坐骑相提并论。

　　这崎岖的山路普通马匹很难攀爬，牛牛不在话下。

　　越走小路越窄，山神庙就在半山，平日很少有人上来，门前布满青苔，房舍似有坍塌之相，穆清茜脚踏在陈旧的青石台阶上，浑身莫名其妙一震，紧接着牛牛撒欢似的跑进大殿……

　　大殿中央似有一人，闻声未动，让人怀疑是不是雕像，牛牛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将那人扑到在地，石像般的人说话了，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欣喜；“玄牛？真的是你？祖父……”

　　他回头，失望的垂眸：“我就知道不可能是爷爷。”

　　穆清茜看到那头银发及酷似顿恪的脸就明白了：“你是顿旋？”

　　银发男子冷冷的看着众人：“你们又是谁？谁派你们来的，顿恪么？”

　　穆清茜从腰中解下拐杖递上前去：“给你！”

　　顿旋看着象征着族长的神器厉声喝道：“顿恪有什么阴谋，他把祖父怎么样了？”

　　“这是你祖父临终前嘱托我带给你的，顿恪昏迷不醒，你祖父把不死城及族人都交给你了，他到死还心心念惦记你这个孙子，希望你不要让他老人家失望。”

　　顿旋扑通跪在地上，“祖父……”他将拐杖捧在手心贴在脸上，“我就知道祖父最疼旋儿，祖父……”

　　“你怎到了此地？”穆清茜问道，她环顾四周，山神威武坐于殿上，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顿旋望着山神若有所思：“不死城的族人世代不得出城，我虽叛逆，可终究不敢违背祖训，这里与不死城一脉相传，我只是换个地方修行而已。”

　　“奥？”穆清茜不明所以，这时，顿旋手中的拐杖闪了闪，他又跪倒在地：“祖父~~”

　　空中形成光圈，顿闵出现在半空，他对着顿旋俯身低语，慢慢的，空中光圈散尽，顿旋捂脸悲泣，半晌才强忍悲痛对着穆清茜拜了拜：“顿旋不知是贵人驾到，失礼之处还望贵人海涵。”

　　穆清茜摆摆手：“无妨。”人家族中秘事她也不好打听，只问道：“我们此来是看神泉为何断流，近日可有陌生人前往神泉？”

　　顿旋收起神杖，恭恭敬敬道：“回贵人，此山与不死城乃一脉，山泉水也是从不死城流出，山中看似泉眼实则假象，如若断流预示神脉有变，贵人，恕我直言，这天下将大乱，唯有龙涎令出世方能定天下大局。”

　　穆清茜不止一次听到龙涎令，可是这龙涎令是什么，在哪，她一无所知，都说她肩负重任，可是这平定天下的法宝在哪？

　　别的先不说，就这瞭安城百姓的生死她都无计可施，“贵人可是为清除恪瓮族乱而来？”顿旋问道。

　　穆清茜点头：“恪瓮族与钱亮合谋想让整个瞭安陪葬，此地危险，你也早些回不死城吧！”

　　这时牛牛动了动耳朵，小蚂蚁从里面打着哈欠爬出来，顿旋眼前一亮他对牛牛窃窃私语，牛牛嘶吼几声，小蚂蚁不太情愿的挥动前腿，表示不服，看看穆清茜又乖乖的站在牛头上……

　　众人听不到什么声音，只看到小蚂蚁耀武扬威比手画脚，不多时，小小的山神庙前前后后密密麻麻布满蚂蚁，而后又都领命而去，牛牛刨着蹄子对小蚂蚁称赞一番，穆清茜下令，让兵士跟着牛牛。

　　这瞭安有多少蚂蚁她们不知道，反正程烈的兵士十人一组，跟着牛牛跑了半宿，未到子时，城内所有危险排除干净，无一漏网。

　　事后顿旋告辞回不死城，他的使命在那里。

　　接下来，庄锦然整顿军纪，他的几千人猛然增加到三四万人，各种事务必须亲历亲为，上书皇上，从新造兵册，又将钱亮出逃，瞭安城之事简述一番，后表明必定平恪瓮族之乱。

　　然而，没等他们对收复恪瓮族有任何计划，那边守城的兵士来报，兵临城下了。

　　东教的甘巴堪和西教的丹降联手，本想等着时辰已到轻而易举拿下瞭安，谁知探子报来说城内据点全部覆灭，两个首领一合计，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智取不行那就强攻。

　　一声令下，无数弹弩飞向瞭安城，轰隆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穆清茜、庄锦然披挂整齐立于城头。

　　“主子~” “少爷~~”

　　不管献金卫、阿牛及靖书他们怎么劝，两人就是不下城楼，城上兵士备受鼓舞，全力以赴，“快，快，沙包……”程烈嘶喊道，“把沙包堆到城楼上，人躲在沙包下面，别露头。”

　　“这边，这边……”

　　天还未亮，被惊醒的百姓们自发参加保卫家园之战，凡是有劳动能力的，纷纷加入运送沙土的队伍。

　　恪瓮族的火力太猛，这个时候就应该守为主，只要城墙不破，他们想打进来就没那么简单。

　　在箭弩的掩护下，一支敢死队悄无声息匍匐至城下，他们相互打个手势，甩出绳索，“啪~”挂在城垛上，上面的兵士正被炸的抬不起头来，这点声响谁都没注意。

　　又是一个指令，几个人猿猴般爬上绳索，他们后背上鼓鼓囊囊都是火药，带头的人最先爬上城头，他没有贸然探头，只悄悄地扒着城垛从缝隙中张望片刻……

　　随着恪瓮族战旗地挥动，箭弩地数量飞增，领头人一个跳跃翻至城上，紧接着，嗖，嗖，嗖……

　　“快，贼人从这边上来了……”有守卫发现了来偷袭地恪瓮族人，附近几十个兵士蜂拥而至，敢死队明显寡不敌众，只见带头人打了个手势，几个人……

　　“轰~~~”

　　巨大地爆炸声形成漩涡，平地刮起飓风，血肉模糊地残肢四处崩散，城垛被生生炸出大洞，哗啦啦~~~半面城墙倒下，庄锦然脚下剧烈颤动，“快，快救治伤员……”

　　哪还有伤员，在场兵士无一生还。

　　程烈举起手中剑高声喝道：“兄弟们，警醒些，那些贼人能爬墙，莫要近博，用箭弩~~用箭弩~~~别近博……”

　　所有人地眼珠子死死盯着自己城下，生怕放过什么不明生物爬上来，而此时太阳出来了，气温骤然升高，就像置身烤炉，城墙之上处处冒着灰烟，沙包变成火炭，庄锦然舔了舔干瘪地嘴唇递给穆清茜水囊：“夫人喝点水先下去歇息，我在这儿守着。”

　　穆清茜皱着眉看着远方恪瓮族的队伍摇摇头，这些人身形魁梧，从小在艰苦条件下生活更具战斗力，对恶略的条件具有超出常人的忍耐性，反观他们的兵大多来自中原，就算守城几年的兵士，也只是客服，真正的身体素质并未达到，另外就是瞭安有水源，就这一点，瞭安兵对恪瓮族人毫无胜算。

　　这么多年，他们的兵就没经历过如此恶略的条件，虽置身西北，可没在风沙里打过仗。

　　恪瓮族就不一样，他们条件贫瘠，温饱都是问题，饥寒交迫，黄沙漫天习以为常，这仗真的耗起来，他们毫无胜算。

　　恪瓮族信奉宗教，他们誓死为荣，穆清茜不可能让兵士去送死。

　　怎么办？

　　天上的太阳就像是有了分身术，遍布整个视野，让人有了天有九日的幻觉，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在城墙上爆/炸，火药、黄沙、滚烫的城墙，兵士们呼吸都觉得困难，仿佛喘进去的不是空气，是火球。

　　五脏六腑都在火上煎烤，这样下去，不用兵刃相搏，他们这些兵就倒下了。

　　随着一道银光闪过，比原来箭矢粗壮十倍的箭落在庄锦然身旁：“主子” “少爷”

　　“轰~~~”

　　没有人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什么都来不及了，程烈眼睁睁看着滚滚黑烟在不远处冒起，“世子~~~”

　　靖书刚刚运送一批物资上来就被惊住了：“少爷~~~”他嘶吼着奔向城楼，紧接着“轰隆隆~~”爆炸之处坍塌下去，城墙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