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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这是条古老的青石板路,两边都是说不出风格的建筑,就像是切换了时空闪出红彤彤的光,他们身边那些死尸,奄奄一息的甲蜥都不见了,偶有更鼓声传来。

      “这里就是那个协家庄吧?”庄锦然谨慎的将穆清茜护在身后:“夫人定要小心,不知道还出什么幺蛾子?”

      “嗯。”穆清茜点头,“世子,你听,有人在哭?”

      三个人竖起耳朵,由远而进,确实有人在哭,凄惨而压抑,想哭却不敢放大声音,憋在胸腔里发出那种让人极具痛心的声音。

      “来了!”穆清茜说,三人往阴暗的墙边躲了躲,送殡的队伍缓缓走来,几十个白幡在风中簌簌作响,送葬的人具是白衣,再往后就是棺椁,大大小小不计其数,这人家里死了多少人?为何晚上送葬?

      两个人对视,庄锦然摇摇头,穆清茜也疑惑不解,只有献金卫心中越发恐惧,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希望这都是梦,真的有如此残忍的诅咒?

      三个人尾随送葬的队伍来到庄子的尽头,那条河边,穆清茜有心想出言,提醒众人那里危险,但是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忍住了,那些人好像已经习惯了怎么送亲人离开,他们将棺椁放在木筏上,推入河中,第一个棺椁在河中央嘭地起火,随即,第二、第三,到最后所有的棺椁和木筏燃烧殆尽,消失在河道中。

      “贵人!”一个老翁不知何时站在穆清茜面前:“我们主子有情!”

      “你们这里可是协家庄?”穆清茜问,老翁微微一愣,随即点头:“是!”

      “那你们主子姓氏名谁?”穆清茜又问?

      “这个……”老翁犹豫片刻,“家主协娘子!”

      “为何庄上死了这么多人,是有什么疾疫么?”庄锦然问道。

      “没,没有……”老翁面露难色,“贵人莫问老朽,有什么事见到家主再说吧!”

      穆清茜点点头:“世子,我们去见见这个庄主吧!”

      来此的目的就是搞清楚这个庄子有什么神秘之处,为何外面的人谈协色变,几百年来未曾有生人活着离开庄子?

      庄锦然拉着穆清茜的手紧了紧,用眼神告诉她小心,毕竟这里的一切都特别诡异,就连老翁走路,看似不紧不慢,脚程却很快,跟他们习武之人比丝毫不差。

      街上开始热闹起来,有店铺开门做生意,卖吃的,卖衣服布匹,卖胭脂水粉,琳琅满目,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特产……

      “这里的人为何白天不出来做生意?”

      老翁的脚步微滞,随即恢复正常,当作没听见,只穆清茜感觉到老翁肩膀抖了抖,似有无限的悲怨与无奈,又无从诉说。

      这里面有太多的不寻常,一个小姑娘光着脚走在街上,他好似很饿,来到包子铺门前,伸手拿了一个包子,边吃边往前走,包子铺的伙计就像没看到一样,穆清茜很肯定这个小女孩拿的包子,一套衣服,还有一盒水粉都没给钱,那些店家也没问。

      难道这里的人买东西都不需要钱?既然不需要钱为何不买双鞋,这个季节尤其是夜晚,冰冷刺骨,就这样光脚走路难道不冷?

      更奇怪的是他们竟然看到一个一岁多的幼童独自在街上跑,而那个孩子也没穿鞋。

      老翁见怪不怪,好似这些都习以为常。

      “到了!”老翁停住脚步,几人停在一座宅院门前,朱红色的大门有些破旧,漆面斑驳,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修整过,吱嘎嘎~~大门重重地开启,老翁弯腰伸出手臂:“贵人请!”

      迎面是花廊,雕花刻镂,流风卷云,飞禽灵兽,廊下,盏盏油灯随风摇曳,红漆柱子井然有序,只是这奢华地背后透着无尽的凄凉之感。

      越过长廊,两盏琉璃宫灯之后一位黄衣女子,见穆清茜几位忙迎上前来翩翩下拜:“协娘见过贵人!”

      “姑娘客气。”穆清茜回礼,“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贵人里面说话!”协娘往后退一步,身后是主厅,正门大开,灯火通明,从门窗雕花以及屋内摆设不难看出,这里曾经是多么奢华,只是如今即便灯光如此明亮依旧掩饰不住其中的落败。

      “夫人!”穆清茜抬脚被庄锦然拉住,“小心!”

      “嗤!”协娘掩口轻笑:“世子莫怕,协娘定没有恶意。”

      奥?庄锦然闻言皱眉,人家既然知道他的身份,那就别玩捉迷藏了,看看这个协娘到底什么意思。

      三人进入正厅,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哐当关上了,嗯?穆清茜腕上的蟒鞭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出击,谁知那协娘扑通跪在穆清茜面前,双眼垂泪:“协娘谢过贵人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穆清茜愣住了,她看看庄锦然,庄锦然摇摇头,意思是不知,“姑娘快快请起,我与姑娘初次相逢,怎能说救命之恩呢?”

      “贵人!”协娘梨花带雨,轻轻啜泣,“我,我……”哽塞半晌她拉开手臂上的袖衫:“贵人请看!”

      那里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泛着鲜红的肌肤,再往上,手肘的位置那里应该伤的很重被一条丝帕缠着,这是?

      这条丝帕穆清茜太熟悉了,那是她那日着急缠在那只甲蜥身上的,怎么会在协娘的胳膊上?

      那么多的甲蜥突然不见了?

      这里的人夜晚才出来活动?

      难道?

      穆清茜有点不敢相信,你是那只……

      “是!”协娘用衣袖试了试眼泪:“多谢贵人救我一命,不然,我们协家庄……唉!”

      长长的一声叹息,透着太多的无奈与不甘,“这到底是为何?”穆清茜问。

      “说来话长,几日几夜都说不尽,当务之急协娘求贵人救救我的子民。”协娘匍身重重地对穆清茜磕了三个头:“求贵人救救他们。”

      如今穆清茜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死去,都是刚刚那些怪物杀害的甲蜥,他们白天就会变成甲蜥,只有到了夜晚才会恢复人形。

      当时因为看到的是甲蜥,虽说心中不忍,但那终究是动物,可如今看来,那些可是活生生的人命,想想从她手上跌落的那个小东西,肯定是个年幼的孩童,正值天真无邪,却遭此毒手。

      穆清茜的心刀绞一般。

      “如何做才能救你们?”穆清茜拉起协娘问。

      协娘请三人落座,娓娓道来:“这是祖上因为得罪圣君而受的处罚,那些怪物为屠魔,这里面的缘由协娘实在无从说起,如今只求贵人让我的子民莫要再因此丧命。”

      “你们为何白天会成为甲蜥?”穆清茜问。

      “这,”协娘面带难色:“这是圣君的惩罚,对我族人的诅咒。”

      “有何办法能解诅咒?”穆清茜又问。

      “无法可解。”协娘说:“除非,除非,”她咬咬牙像是说什么重要的事情:“除非龙涎令出!”

      “龙涎令?”穆清茜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你可见过?”

      协娘摇摇头,“我等族人听天命,也接受惩罚,只是眼睁睁看着族人死于非命,协娘实在不忍。”

      “需要我们做什么?”庄锦然在一旁问道。

      “确切的协娘也不清楚,但是祖上古书记载,若有贵人出世,即可消灭屠魔。”

      “你又是如何确认我家夫人是你的贵人?”庄锦然又问。

      “因,因”协娘瞟了一眼穆清茜手上的珠子,“贵人手上的龙涎珠我定不会认错的。”

      穆清茜抬手看了看那颗绿莹莹的珠子,自打进入这山岭,这颗珠子就格外安静:“可是,我不会使用它,没办法与它做到心意相通。”

      协娘难掩满脸的失望,垂头良久叹了口气:“这是命数,无法更改,是协娘太贪心了。”说着,簌簌地眼泪滚落,后觉得无言以对将帕子蒙在脸上。

      瘦弱的身躯,不住抽动的肩膀,协娘心中的悲伤、无奈真的无法表达,无能为力是最让人心酸的话语。

      穆清茜不忍,上前轻轻拥住协娘:“这不是你的错,我定会想办法。”

      协娘抬头,双眼赤红,含雾带雨,“只要能保我族人性命,协娘愿生生世世沦为畜生道!”

      “唉!”穆清茜叹口气,轻抚协娘的头:“总会有办法的。”

      从新落座,协娘命人上茶,穆清茜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协娘,你即知道谢家庄也应该知道那里失踪的村民,误入这里的村民都去哪里了?”

      “贵人赎罪!”协娘起身跪在穆清茜面前,“这都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以防外人窥得庄子秘密,但凡是误入庄子的,不管是人还是畜生,均不得再出。”

      “嗯!”穆清茜点头,几百年这里的秘密无人知晓,想来是从未有外人从庄子里出去过,“那些人的生死?”

      “贵人放心,我族人定不会无辜害人性命。”协娘起身,“不管是男是女,还是猪、狗、狼、猴,只要进了庄子皆是客人,除了不能出庄其他待遇跟族人无二。”

      “那就好,”穆清茜说,这种事她也不能说什么,这个庄子的秘密估计也不止协娘说的那些,协娘虽说是庄子的主人,然,她毕竟年岁尚轻,所知道的这些无非是祖上留下的只言片语,到底这个协家庄为何受如此重的惩罚,肯定是有缘由。

      古人对错她无从判断,也轮不到她指手画脚,但是,穆清茜心中无限悲凉,不管这些人祖上犯了多么重的罪,几百年了,也该赎清了,毕竟这些人没犯罪,他们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畜生。

      “协娘,这么多年你是否得知屠魔的处所?”庄锦然在旁问道,他深知夫人的脾性,就算拦也拦不住,既然拦不住,不如早日替她解决,也好过夫人独自涉险。

      “回世子,我曾跟随祖父跟踪过屠魔,它们来的快消散的也快,无根、无形、无处所、无出处,祖父说应是怨念所生,我族人几百年来未探得究竟。”

      这就不好办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敌人是什么,长什么样,害怕什么,均不得知,怎么打仗?

      这可是比上战场还危险的差事,要想帮助协娘的族人,必须要得知屠魔的底细。

      穆清茜也有点头疼,不管吧,心中不忍,管吧又无从下手,屠魔凶狠,之前交过手,她的蟒鞭都不堪一击,虽说献金卫的千金扇能保他们的性命,可想要灭掉屠魔,痴心妄想,徒增伤亡。

      “姑娘祖上留下来的古籍可有记载屠魔的只言片语?”穆清茜问。

      协娘摇头:“回贵人,我自打记事起就跟着祖父钻研古籍,但凡是我祖上留下的只字片语,我均牢记于心,就是想解族人之水火,真的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这就更不好办了,穆清茜思量许久,她想起那些雾气,河道……“关于那河道可有记载?”

      协娘想了又想,命人拿来一个箱子,“贵人,如果我没记错,这里面有记载这条河道的一句,也就一句,几位稍坐,我找找。”

      这里面的东西看上去有年头了,都是一片片的木片,协娘小心翼翼捡起一片,看完又放回去,再拿一片,半箱木片捡完才呼道:“这,这里,贵人请看。”

      穆清茜接过木片,上面一行黑字,横竖看了又看,她不得不承认才疏学浅,不认识,“这,这,什么意思?”

      “奥,”协娘不好意思笑笑:“这是本族密语,意思是,圣君百万雄师魂归玄河!”

      “玄河?”穆清茜说:“就是庄子旁这条河?”

      “是!”协娘说:“所有祖上留下的书籍,也就这一句是关于这条河道的,除此之外没有只字片语了。”

      穆清茜让协娘把这些搬出去,她围着大厅慢慢踱步,似在思量,又似在下什么决心,不管怎样也得试试,她从腰间把顿闵的拐杖拿下来说道:“走,去河边看看。”

      庄锦然紧走几步:“夫人,这能行吗?”

      穆清茜摇头:“我也不知道,据说几百年前的战灵都归于不死城,如果当年那个什么圣君的百万雄师葬于河底而未有归宿,因怨恨而成魔,也不是没可能。”

      “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怨灵都成魔了,还能愿意回不死城么?”庄锦然怎么想都觉得没什么可能。

      “也不一定,”穆清茜说,“倘若你是那些将士,死后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当然是名,所有将士上战场不畏生死,最怕就是明明是为国捐躯,可死后定个叛徒之名,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这就对了,”穆清茜说:“这些将士先不说为何屈死,就算是主将的失误,这些将士听从军令总没错吧,最后葬身河底肯定心有怨气,人家将士都魂归不死城,那就是一枚名誉勋章,他们魂灵没办法归于不死城,那就明摆着说他们是叛军或者是乱军,这是任何兵士所不能忍受的奇耻大辱。”

      “嗯。”庄锦然点头:“夫人说的有理,倘若如今能允许他们魂归不死城,也算是迟到的慰藉,只是,只是,”庄锦然不想让夫人失望,“这些将士都怨恨几百年了,如今才让他们魂归不死城,能抚平他们的怨气么?”

      穆清茜脚步微滞,她也担心,就像一个人被误判入狱,几百年你说判错了无罪释放,人家能愿意么?

      不管怎么样,她也得试试,能不能平复这些将士的怨恨她真的没有把握。

      河面平静,月光映在河道,冰面如镜子般光润,那么安详,甜美,就像从来未曾炸开过,未曾吞噬过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穆清茜高高举起顿闵的拐杖……

      “百万英灵听命!”穆清茜高声喝道,拐杖迎风暴涨发出耀眼的光芒,穿透黑夜,穿透冰霜,穿透这几百年的沉寂-------

      风骤起--------

      细细碎碎的声响从河底深处传出,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乱,越来越激愤,像百万人的争吵、呼啸、愤怒、悲伤……最后化作一声怒吼------轰,河面炸开,水面汹涌直穿暮海,狂风掀起的巨浪如同将士们那一柄柄铁戟、钢叉、宝剑、勾钺,乘风破浪冲上云霄……

      将士的呐喊声、擂鼓声,号角声,痛苦的嘶喊、愤怒的悲泣,无尽的哀嚎……此时犹如万剑刺入在场人的心房,穆清茜止不住的垂泣哽咽,庄锦然用手捂在前胸,他感同身受,心中的愤怒,怨恨,悲痛暴增,他忍不住想发泄,想释放,想一飞冲天,“世子!”献金卫在身后喊了一声。

      庄锦然茫然,他突然觉得大脑是空的,刚刚在做什么,为何泪流满面,他不知道,“夫人怎么样?”

      穆清茜摇摇头,她再一次迎风扬起拐杖:“百万英灵听命,此是不死城之神杖,今有愿魂归不死城者,皆能顺意,那里有你们的兄弟、姊妹、眷属、爹娘,他们苦苦等了你们几百年,今有谁愿意放下心中的怨恨魂归不死城,过去一切所作所为既往不咎!”

      浮空劈下一道电光将咆哮的河道照的铮亮,正东方升起一颗耀眼的星星,它像母亲慈爱的目光透过重重障难呼喊她的孩子回家。

      河道的风浪不在咆哮,依旧无法平复的水面哗~哗~哗~打着旋推上岸边,有多少委屈、不甘,又有多少的无奈,无限怨恨的背后是多少的期待,期待有一天能荣归故里,去到该去的地方,能真真正正像个将士,戴上不朽的勋章。

      将士们啊,请原谅这迟来的宽恕,不死城欢迎你们回家……

      一抹莹绿从水底深处跃出,两点、三点、四点……无数点莹绿汇集成耀眼的明珠,在河面上空稍作停留随即朝东方飞去……

      扑通~~~协娘哭倒在地,她不停的叨念:“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原本被她视为魔物的东西原来是战灵,那些可怜、可悲又可敬的人,不管是谁的错,让着几百万保家卫国的将士葬身河底,终究要有人付出代价。

      穆清茜收起神杖转身对协娘说:“我也只能做这些了,至于你们族人的诅咒我恐怕无能为力。”

      “协娘替族人谢过贵人,我不是贪得无厌之人,能保族人日后的性命已是莫大的恩德,请贵人受我三拜。”说完协娘重重磕了三个头,穆清茜将她扶起:“还有一事,日后还请你的族人加强防卫,莫再让生人误入。”

      “是!”

      三人告别协娘乘夜色而归,月牙、月苗正急得跟什么似的:“主子,您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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