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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权力(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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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吴廷的反应比覃爻更快,按住他的脑袋,将他刚探出的头摁回去,捂在自己臂弯里,喘气有点快。
覃爻扭头看谢珣,谢珣头疼欲裂,抱着脑袋,呼吸沉重而急促。
覃爻握住他的手,谢珣受到感应似的,剧痛难忍中找到一丝清明,然后靠近他身边。
吴廷松开手,覃爻抱了抱谢珣,低声道:“没事。”
“你说的警察到底什么时候来?”吴廷转过视线,眼不见为净。
几个混混你搀着我,我扶着你,纷纷往外溜,不幸的是,第三颗狙击弹打中一个,血溅当场。
真见血了。
交警赶到,警笛呼啦直扯唤,吴廷整个人松懈下来,摸了摸后侧腰,微蹙眉头。
覃爻打了120,回头问吴廷:“你没事吧。”
吴廷身体僵住,可能没想到覃爻会问自己,冲他挤眉弄眼地笑:“当然没有,我能有什么事。”
比这危险得多的事情都经历过了。
“我想去佛罗伦萨看比萨斜塔。”吴廷笑道:“有空陪我一起去吧。”
“虽然都在意大利但是,”覃爻忍不住纠正,“不在一座城市。”
少年时,姜铭潜在意大利常住过一段时间,经常带他去一些有名的景点游玩,好山好水,有点无聊。
吴廷:“……你闭嘴,你个没有浪漫细胞的猪。”
中央巡视组下来了。
谢珣受伤的事,影响重大,巡视组带头的领导抵达榆西后,第一个见的就是他。
覃爻低着头,在旁边削苹果,默默听他和巡视组的人说话。
是个看上去就慈眉善目的老干部,谢珣见他第一眼,惊喜地喊道:“余叔!”
“你躺着,躺着。”余毅成连忙按他下去:“你爸不方便,这两天有个全国大会,他托我来看看你。”
谢珣是一点儿都不信:“我爸肯定不管这些,您也甭帮他找话说了。”
余毅成笑道:“臭小子,你爸关心你得很,只是嘴上不说。”
见着老熟人,谢珣免了寒暄,直奔主题:“余叔,您这座大佛都来了,是有眉目了吧。”
余毅成没急着回答,病房里还有个人,他问谢珣:“这位是你朋友。”
覃爻头也没抬,谢珣坦诚得可怕:“我对象。”
余毅成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了:“这、这也是男……”
谢珣急忙解释:“您就当我是个怪胎吧,他人挺好的,不会到处乱说。”
余毅成想了想,也没深纠这事,毕竟这是谢珣个人私事,没有违法乱纪,倒也轮不到他来追究。
他话回正题:“证据都收集得差不多了,本来以为他还要再按捺一段时间,没想到年纪大了,也沉不住气了。”
“这次是从上到下?”谢珣猜测。
余毅成颔首:“你爸主持了工作。”
谢珣点点头:“该。”
余毅成拍拍他肩膀:“最迟下周,你就有消息了。”
巡视组工作还多得很,这次来了很多人,一看阵仗就知道问题非常大。
连覃爻都有点惊讶:“这是证据都齐全了?”
“你相信他们的话,”谢珣说,“那就是。”
覃爻叹气:“但愿如此。”
似乎他的力量还是太小了,没办法真正动摇这棵盘踞汉云省二十年的巨树,就像谢珣说的,这次是从上到下。
谢珣招招手,覃爻坐他身边,两人面面相觑,覃爻把苹果瓣喂他嘴里:“要是他没有狗急跳墙,导致你受伤,恐怕也没这么快。”
“也许吧。”谢珣眨了下眼睛:“我也只是催化剂。至少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覃爻望着他,谢珣顺着他喂来的苹果,舔了舔他的手指尖,覃爻被烫到似的缩回去:“你都知道啊。”
“说明我是有用的。”谢珣将他的手抱起来:“我这个人也好,我的身份也好,你觉得可以利用,就说明我对你来说,是有用的,你不会轻易丢下我,因为我还有用,对吗?”
“……你没用我也不会。”覃爻轻声嘀咕。
谢珣竖起耳朵:“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覃爻低头,亲了下他额头,谢珣受宠若惊:“嘤。”
谢珣住院的第三天,周一大清早,谢珣就打开电视看新闻,通报了一则比较重大的消息,中央有个人,严重违反党章党纪,存在重大违法行为,已经在依法处置了。
这事上了热搜,覃爻玩手机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人的大头照明晃晃地跳出来,覃爻的手机一下落到地上,他下意识回头找人:“谢珣。”
谢珣边看新闻边啃苹果:“怎么了?”
覃爻看见他还在旁边,并且安然无恙,骤然绷紧的神经略有缓解,他深呼吸,弯身把手机捡起来。
“我见过他。”覃爻小声说。
谢珣把电视音量调小,竖起耳朵:“什么人?谁?”
覃爻把手机给谢珣,点开就是被处理这人的大头照,谢珣啃了一口苹果:“哦,他啊,就是我爸这回主持工作抓出来的,他…问题大得很。”
说太多也不好,谢珣没透露什么,他好奇:“你怎么见过他?”
“面具,”覃爻说,“虽然他戴了面具,但我还是看见了,他鼻梁上有颗黑痣。”
和照片上这个大腹便便的委员一模一样。
谢珣猛地反应过来,迅速检索这个人的履历。
二十年前,他任职过汉云省常委。
“是他。”谢珣恨得牙根痒:“是不是?”
覃爻站起来,去窗户边坐下,有点不敢碰那手机了,他好像一直都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但他不愿意面对,自己对此无能为力的事实。
直到权力终止了权力。
也许从一开始,在他知道谢珣父亲的身份后,他似乎就能想象到,在往后的有朝一日,谢珣会帮他一个大忙。
而这样的结果,从来不是靠他自己这只蝼蚁来完成,蚍蜉不能撼树,只有狂风暴雨才能席卷残云。
“调查这个人,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谢珣说:“至少是两年前,他这些年干的事情太过分,露出了马脚。他不仅想为自己,还想为自己的儿子女儿谋算。”
“所以,上边的人查他。”覃爻失语。
“嗯,”谢珣点点头,“不过更多细节,我无权过问,他也是被顺藤摸瓜揪出来的,没想到,就是他。”
“一开始,不是他,是裴…裴厅,后来他把我送到这个人那里…后来就是他了。”覃爻不愿过多回想,摆了摆手:“就这样。”
谢珣伸手:“来。”
覃爻到他身边坐下,谢珣将他搂进怀里:“善恶终有时,他伏法,是他应得的,做错的人不是你,所以没必要觉得羞耻、有罪恶感,受害者应该得到同情与谅解,这是天理,老天爷的道理。”
覃爻回头看他:“我只是没想到,他真有倒台的一天。”
谢珣搂住他,笑道:“我记得余澄走的时候,他跟我说,你其实很相信在我们队伍里,有真正干事的人,你相信国家,相信公安,相信我们会还你公道。他说的没错,你的相信也没错。”
虽然这样的正义迟来了二十年,但迟来,总比不来好吧。
覃爻握住他的手,轻声回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