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陆贝贝觉得可能是因为最近几天,自己的眼睛太过饱经风霜,看了太多不入目的人和物,突然出现这么个又白又净的俊俏人,总感觉是像做梦,一种不真实的虚幻。
跟武侠小说似的,被发配到什么恐怖的无人岛,万木凋零,灰败破碎,残垣断壁,到处都是妖魔鬼怪,天空一阵电闪雷鸣,一个一尘不染,挺拔俊美的少年飞落到了他眼前。
这也太神奇了,简直像变魔术。
“来喝点儿水。”美少年跨坐在炕沿,碗支棱到他嘴边,喂他喝水。
陆贝贝还是回不过神,飘飘然的看着伊洌,张开嘴巴。
伊洌噗呲笑了,“你倒是喝呀,张个嘴傻楞什么?”
陆贝贝眼睛珠子转了转,惟命是从的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水是甜的,放了蜂蜜。
他喝得太急,伊洌也不是个细心的主,见他喝的快就往高抬碗,水顺着下巴流了满身。
伊洌直皱眉头,陆贝贝胸脯上全是水,本来那白T恤领口就烂得让人很不入眼,如今看着越发雪上加霜。
“你这嘴也太小了。”
明明是你一直灌我,水才洒出来的。
“哦….”陆贝贝小声嗫嚅,“下次我张大点儿。”
伊洌一听就笑了,“怎么地,没长手,还想让我喂你?”
陆贝贝难为情的低下头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伊洌没听清,拿着碗关上门出去了。
厨房里奶奶正在热饭,伊洌放下碗压低声音说,“奶他不是哑巴,刚才说话了。”
奶奶好奇的问,“说啥了?”
伊洌回头往屋里看看,“他哭了,喊妈妈。”
奶奶叹着气想说什么又没说,他想起了伊洌的妈,伊洌刚牙牙学语,这妈就不知了去向,再想想死在家里的酒鬼儿子,奶奶也只剩下了唉声叹气了。
奶奶把热好的鸡蛋羹和馒头出锅,端到了里屋,陆贝贝饿了几天的胃,终于进了油水。
他肚子干瘪太久,一下吃进去个大馒头和半碗鸡蛋羹,根本无法适应,又涨又顶,他想揉揉肚子,可教养让他没办法做出这个动作。
人家好心给他食物吃,他吃完却这疼,那难受,对方一定会很难堪。
陆贝贝只得忍着,他面如死灰的捂着肚子,曲起腿窝在墙根,怕一旁写作业的伊洌察觉,还侧了个身。
伊洌有自己的房间,他很少在奶奶这边写作业,陆贝贝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人却不走,伊洌也不好撇下他离开,就拿出了作业。
他学习的时候很专注,对于学业从敢掉以轻心,姑姑和他说过,想要出人头地,唯有拼命念书,还安顿他要学好普通话,以后接他去城里上学。
奶奶为了孙子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专门把儿子儿媳曾经住过的房子,找人收拾了一遍,原本奶奶只想草草打扫,她迷信,觉得儿子是死在这屋里的,伊洌住着不吉利,翻新一下,也算是新房了。
在学习方面,伊洌不是天赋异禀,但他够努力,成绩一直还算不错,姑姑总给他邮寄各种书籍,他每个月去镇上的邮局取一趟,再给姑姑打个电话聊聊近况。
钢笔没墨水了,伊洌甩了甩手上的笔,一抬头看到了陆贝贝,那小孩儿瘦弱的身子蜷缩着,双目紧闭。
“奶,他好像不舒服。”
伊洌冲门外喊了声,上前箍住陆贝贝的肩膀,将人转向自己。
陆贝贝额头上有汗,眉头紧皱,他有些苦恼,肚子太不争气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事儿,就是肚子有点儿涨。
奶奶进来自责的“哎吆”道,“瞧我这个老太婆,娃饿了这么久,该给娃喝粥地,小洌快让娃躺下。”
伊洌却没动依旧扶着陆贝贝,“奶你取张褥子吧,姑姑说城里人睡的床可软,等一下奶,抽屉里有胀气药,先让他喝药吧。”
没一会儿,陆贝贝便喝了药,躺入了厚厚的棉花褥中,夏天屋子里温度是偏高的,但伊洌还是拿张薄被盖在他身上。
安顿了陆贝贝,奶奶去地里干活,伊洌抽了墨水继续写作业。
陆贝贝悄无声息的使劲吸鼻子,闻完被子,闻褥子,没有霉味,虽然颜色花里胡哨的很俗气。
他用手按按,没有家里的床软,却也睡着极舒服。再看看低着头笔耕不辍的美少年,这不比每天对着打呼噜放屁又磨牙的李老头养眼?
人的本性,无一例外,一脚踹你入地狱,你才知道曾经的天堂是天堂,当你在地狱里走一遭,只要稍稍上个台阶,就会满足你所有的不满足。
这里环境恶劣,可也有差和更差的区别。
两边一对比。
陆贝贝相当无奈的在心里感慨,要是每天能住在这里该多好。
伊冽下午还要上学,陆贝贝没理由再赖着不走,穿上鞋和伊冽一道出了门。
关好大门伊冽说,“你衣服怎么回事儿?打架了?”
陆贝贝垂着的脑袋摇了摇,表示没有,他不吱声,伊冽也不多问,书包一垮,很快脱离了他的视线。
陆贝贝慢悠悠的边走边踢石子儿,那个家实在令他望而却步,可他又能去哪儿?
总不能真的赖在这位好心的奶奶家里。
即使人家好心,他就能恬不知耻的接受?
自尊心遏止了陆贝贝前去叨扰的脚步,但他会有意无意溜达到伊洌家院门口,假装不经意路过。
伊洌要上学,奶奶要下地干活,不是总能碰上面,偶尔碰到伊洌,伊洌也只是点头和他打声招呼,并不请他进去。奶奶却不一样,只要看见他走过,就会拉他到屋里给饭吃,即使奶奶忙着下地,不请他进来,也会给些馒头或是包子煮鸡蛋之类的食物。
失之交臂几次过后,陆贝贝摸清了奶奶进出的时间,还摸到了奶奶的庄稼地,星期天伊洌不上学,也在地里干农活。
“哎吆喂。”奶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娃你咋来啦?”
陆贝贝说,“奶奶我可以帮你们种地。”
“不用。”奶奶亲切的笑着,烈日当空,抹了抹汗,指石头上的小盆,“娃你是不饿了,去吃。”
陆贝贝不饿,他来时刚吃了奶奶昨天送的包子。他想动手锄地,可总共倆锄头,奶奶和伊洌各占了一个。
他观察了一会儿,觉得锄地并不难。
太阳快落山了,奶奶回家做饭,认真旁观了一下午的陆贝贝,打算来个实践,抓起奶扔下的锄头开刨,没刨几下,身体就开始不稳得摇晃。
伊洌夺过锄头,拿胳膊肘怼他,“瘦不拉几跟猴似的,一边儿去,地都让你犁坏了。”
这时田地间窜出一群打闹的半大小子,非常应景的接了伊洌的话,声音此起彼伏,相继朝陆贝贝喊,“臭猴子!臭猴子!”
陆贝贝拳头紧攥,这可比挨打难受,说不清道不明的耻辱感蔓延到心头,因为他确实臭了,虽然换了衣服,可热敷天一直不洗澡,想想也知道自己身上什么味道。
气人的是伊洌也不帮他,任由他被骂。
可伊洌为什么要帮他呢?
他一个外来人。
没准儿这美少年还和他们是朋友。
可那天美少年明明对他很好,给他拿药,铺褥子,盖被子。
陆贝贝一阵心烦意乱,好像有口气卡在胸腔,上不来也下不去。
那群坏孩子有的走远了,有的竟又绕回来逗弄小狗般嬉笑着叫嚷开来,“臭猴子!臭猴子,城里来的臭猴子!”
陆贝贝脑袋嗡嗡的,捡起块石头追着打,石头没丢到人,他就随便薅住一个人打,弱不禁风的陆贝贝马上被这几个小孩儿按倒在地。
这下伊洌急了,冲上前,别管是谁,一人先给一脚。
他战斗力很强,在村里没爹没妈的孩子难免受欺凌,从小打出来的,下手也狠,没轻没重,拳拳到肉。
几个小孩儿还没怎么出手就鼻青脸肿,灰溜溜的逃了,边逃还边朝伊洌吐唾沫,“伊洌你等着!”
“滚!老子还怕你!”
伊洌粗鲁的骂了一句,俯身扶陆贝贝,“有病吧你,不会打架还上?”
陆贝贝埋着头,拍开伊冽伸过来的手,赌气的坐在地里就不起来,“你走,不用你管!”
伊洌没管陆贝贝,拿起小壶倒水喝,本想着陆贝贝坐一坐就会默默走开,怎料他要回家了,陆贝贝还坐在田里。
伊洌走过去,脚尖轻轻点点陆贝贝,“臭….”说到这儿,他看看陆贝贝单薄的脊背,后面猴子俩字没出口,“你到底生什么气?”
生什么气?
陆贝贝也不知道。
只觉得委屈,委屈得想哭,他也真的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淌,腿也蹬着踢伊洌,“他们骂我你不管,现在也不要你管,你走,你走!”
陆贝贝又哭又闹的耍脾气,伊洌楞住了,这和隔壁小媳妇哭着抱怨自家男人怎么不回家,要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有什么区别?
“我是你什么人?我管你!”
这要是个女的,他勉强收了,还能养几年当媳妇。
可一个带把的….
陆贝贝抓了着土哭着扬伊洌,“那你走啊!”
黄土随风飘散而去,伊洌紧挨着陆贝贝坐下了。
他此刻看陆贝贝就跟看隔壁小媳妇一个状态,有种我是男人,不和你计较的自我膨胀感。
他坐下,陆贝贝不哭不闹了,但也鼓着腮帮子不理他。
伊洌看他挂着泪痕气呼呼的样子,唤着人说,“哎,要不你当我弟吧。”
陆贝贝瞪眼睛,“不!”
那眼睛圆圆的,亮晶晶,刚哭完,睫毛也湿漉漉的,伊洌觉得好玩儿,伸手去拽,“真长!”
“你干什么!讨不讨厌!”嘴里说着责怪的话,陆贝贝却没躲,眼睛忽闪忽闪的由着他拽。
“叫声哥哥来听听。”伊洌拽完睫毛顺手抹了把陆贝贝哭脏了的脸蛋儿,“你叫我哥哥,我带你去洗澡,洗完就不是臭猴子了。”
“真的?”陆贝贝可太想洗澡了,“那你不许叫我臭猴子。”
伊洌想笑,这臭猴子竟然和他谈条件,“我啥时候叫你臭猴子了?”
你刚刚还差点儿叫出口,陆贝贝说,“反正不许叫。”
“行。”伊洌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陆贝贝头一低不说话了。
怎么名字还怕人知道?
天马上黑了,伊洌架着陆贝贝起来,“香猴子,香猴子总行吧?”
“难听死了。”陆贝贝站着拍了拍裤腿上的土。
伊洌笑着“啧”了一声,“你可真难伺候,臭也不行,香也不乐意。”
伊洌带陆贝贝回家吃了晚饭,烧了一大锅热水,一桶一桶提到自己房间。
陆贝贝洗澡还不行,要换干净衣服,伊洌不情愿的说着臭猴子事儿真多,却很快去李老头家把衣服给他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