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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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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个电话,伊洌不出半小时就会到,但陆贝贝不想这么做,他感觉得到,伊洌并不喜欢别人黏他。虽然以前他是小猴子的时候,伊洌被他黏的很享受,那会儿他不理伊洌,伊洌还会主动逗弄他,让他黏上来叫哥哥。
大概现在还不喜欢他吧。
他不急,慢慢来,小洌讨厌被黏,他就忍着,拉开些距离,总有一天小洌会喜欢他。
比起曾经,他足够强大,足够有钱,对小洌也更了解。
王姐姐买了一堆补品,让陆贝贝拿去送伊洌奶奶,她不买,陆贝贝还真会空手去,细致末梢的小事,他压根不会留意。
陆贝贝拿了补品,没有马上去医院,过了几天才来探望伊洌奶奶。
这期间,陆贝贝只发了一条微信,问了问奶奶病情,还不错,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病房的门打开,陆贝贝才知道他有多想伊洌,几乎是用尽所有意念才忍住,没去抱伊洌。
陆贝贝每天控制着不给伊洌发微信打电话,他一直觉得以现在的他来说,足以不动声色来掌控这段感情的节奏。
就像半年前,即使想伊洌想的心痛难耐,也没有急着付之行动,而是一步一步计划慢慢找机会。
那段时间他很难受,疼,委屈,不甘,还有恨,折磨得他失眠了许久,甚至,他想,不如杀了他吧,杀了他,自己就清净了。
他被自己猛然间冒出来的想法,吓得不寒而栗。
果然,他身体里流淌着陆家的恶毒基因。
陆贝贝紧了紧手里的礼品带子,看着伊洌俊俏的眉眼,张了张嘴又哑然闭上,头缓缓低下,声音小小的说,“哥哥我来看奶奶了。”
一来了就开始演?
伊洌发愁的出去关上门,提醒道,“陆总当着我奶奶的面,不能叫哥哥,也不能拉手。”
陆贝贝悉听教诲道,“我知道的。”
伊洌去开门,又安顿他,“撒娇也不行。”
奶奶没见着陆贝贝之前,伊洌已把陆贝贝夸了一通,好哥们儿,讲义气,帮他转院,找肝.源,总做好事不留名,资助失学儿童,还给医院捐设备。
真真假假,伊洌能想到的高帽子全扣上。
夸是诚心的夸,也确实是感谢陆贝贝,私心里,也是怕陆贝贝万一耍小任性,当着奶奶的面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好能把慌圆回来。
我们关系一直很铁,他就是那样的人,爱开个玩笑。
昨天奶奶还说,好人呐,我一定要见见,小洌咱可得好好报答人家。
结果陆贝贝真来了,奶奶却连声都不坑了。
奶奶皱纹多了,头发白了,人也瘦了,但不用伊洌介绍,陆贝贝也能认出来。
伊洌说,“奶奶,这是我和你说的陆总,我朋友。”
陆贝贝笑着打招呼,“奶奶你好啊。”
奶奶端详着他,不吱声。
有点儿没礼貌。
三个人静默着,伊洌尴尬的清清嗓子,“陆总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陆贝贝心里或多或少不是滋味,在村里的时候奶奶对他可热情了。
伊洌到外面的小厅接水,奶奶半倚在升起的床头,陆贝贝去放手里的补品,突然他听到一声,“小猴子?”
陆贝贝楞了,转过身,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奶奶也看着他,“是你不小猴子?”
“奶奶,陆总怎么会是小猴子!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提小猴子吗!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来到门口的伊洌怒视着奶奶,他感觉自己好像又不受控制的在发抖,水都晃荡着洒出了一次性杯子。
这么讨厌他?
大概想起他都觉得恶心吧。
陆贝贝强颜欢笑道, “奶我不是。”
“不是就不是,你凶个吊哦!”奶奶冲着伊洌彪了句脏话,又和陆贝贝说,“坐孩子,快坐。”
病床对面有两个会客小沙发,中间是小方桌,陆贝贝坐了过去,伊洌放下水杯,坐到另一边。
奶奶的视线一直紧盯着陆贝贝,“陆总哦,奶奶想问问,你爸妈还在不?”
这话问得像咒人,陆贝贝二十多岁,爹妈怎么也没到入土的年纪。
伊洌责备的制止,“奶奶!”
“没关系小洌,奶奶想问什么就让她问。”陆贝贝亲切的笑着朝奶奶说,“奶,我妈生我的时候死了,我....我家老爷子还尚在。”
奶奶神情有些失落,恍惚道,“哦….那应该不是,小猴子爸妈都没了,你也可怜早早没了妈,小猴子是个好娃,和我可好,咋就声也不坑的不见了呢?”
“奶.…”陆贝贝哽住没再说下去。
“奶奶你看看,这是陆总给你买的。”伊洌突然站起来,将陆贝贝带来的礼品,全部堆到了病床上。
奶奶的眼睛还闪着水光,乐呵呵的应承着,“好好,一看就是好东西,你们小孩儿惯会瞎花钱,以后来看奶奶,可不许破费。”
陆贝贝也跟着笑笑,“奶不贵,我这也都是别人送的,家里还可多,过几天,我再给你拿点儿。”
气氛走到这儿,总算缓和,不再悲悲切切。
怎料奶奶抓住这个点不放,“对不起啊,奶奶刚才惹你伤心了,是不是想起你妈了?眼睛可真像啊,和小猴子….”
伊洌抓狂的喊了一句,“奶奶你还有完没完了!”
伊洌不懂,陆贝贝和小猴子没有任何相像之处,奶奶怎么会认错人,这也太离谱了。
小猴子的眼睛是圆的,不大,但睫毛长,一眨一眨,甚是可爱。
陆总?伊洌看过去,别说,也有点圆,至于可爱,荡然无存!
奶奶被孙子教训了一句,瘪着嘴静了音。
出了病房,陆贝贝百转千回的一阵难受。
那一年老人还没白了发,身体也健康,伸着柴火棍一样的手,抓着雪白的馒头递向他。
他不想接的,可他饿急了,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带来的两袋面包早被他消灭干净了,而这里竟然连个小卖部都没有。
他不是没有东西充饥,李老头家里每天都会做饭,李老头对他称不上关怀备至,但也没故意苛待他。
只是这里的任何食物,陆贝贝都无法下咽。
先不说饭菜的好坏,烹饪和用餐环境就让他倒胃口,刚才还有群小鸡扑腾到破旧的蒸笼里,在馒头上留下了脚印。
他看着门外的一抛狗屎,想吐忍住了。
陆贝贝这几天都不知道吐了多少回,鸡屎,牛屎,羊屎,随处可见,还有人毫不知耻的随地大小便,先不论小孩儿,许多成年男人,想撒尿了,也不避讳人,找个角落就解裤子。
还有人吃饭蹲在院子门口的土堆里,边吃边和隔壁院的人讲荤段子,话脏的简直没法入耳,穿着也是破破烂烂。
住得房子,走两步能扬起一层土,墙上全是泥草,他手一抠都能刮下来草沫子和泥疙瘩,睡觉就是一张草席,上面还有小倒刺。
看他缩在墙角不肯躺,李老头才揭开柜子取了张发霉的破花褥子给他。
没错是揭开,油漆都没刷平的木箱子,他们称这是柜子。
李老头还笑他,说城里娃不耐什么的,他也没太听懂,大体意思,这褥子是天冷了才用的,夏天他们都是收起来。
他问洗手间在哪儿,李老头竟然听不懂,他改口说厕所,这才告诉他说,茅房在院子外面。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李老头指着木板围成的小方块,让他进去。
他进去就吐了,臭气熏天,蛆虫到处乱爬,一个小土坑,两边各摞了一块砖。
这世上,竟然有这种地方?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脱离地球,去了另一个外太空世界。
本以为这辈子的罪已经招完了,没想到还有更深的火坑等着他跳。
在破败肮脏的李老头家中度过的这几天,陆贝贝没吃过一口饭,全靠两袋面包才没让他一倒不起。
他大部分时间会坐在院子门口,望那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崖,权衡着是一点点受折磨饿死,还是干脆跳个崖,一了百了。
这期间,陆贝贝还被村里几个放学路过的小孩,推倒打了几拳,白T恤领口也扯烂了,牛仔裤踩了好几脚泥印子。
陆贝贝直挺挺的躺着,任他们打,陆贝贝没力气还手,也不想还手,随便吧!
其实小孩儿们也不是一上来就打陆贝贝,他们只是好奇,问陆贝贝话,陆贝贝不理人,还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们。
这才对陆贝贝动了手。
小孩儿们打完人,一哄而散,陆贝贝昏昏沉沉的又坐到了大门口,李老头也出来了,蹲在一边晒太阳。
恰逢伊冽奶奶下地回来,放下锄头说,“城里的娃咋也这瘦这黑呢?”
李老头说,“别看扎样,娇贵的很呢。”
陆贝贝头软颤颤的耷拉着,奶奶说,“看这娃娃咋像生病了。”
李老头磕了磕烟斗道,“饿地,这娃不吃俺做的饭。”
“那还了得。”奶奶二话不说拉着陆贝贝回了家。
李老头是个老光棍,什么都不讲究,糊弄着过日子,活一天算一天。
伊冽家不一样,奶奶爱干净,屋里收拾的也亮堂。
地上铺了砖没有土,墙虽然也是泥糊的,但很平整,陆贝贝偷偷用手抠了下,不掉渣,炕上是碎花油布,吃饭也有桌子,只是比较矮,坐的是小板凳。
做饭的隔间,有生火的杂草显得没那么整洁。
奶奶身子骨硬实,院子里养了头猪,还有一群小鸡。
这鸡也是飞的巧,平日很少扑饭,偏偏陆贝贝来了,不听话的扑腾到了蒸笼里,但也不能浪费粮食,把馒头丢了,奶奶用手擦擦吃了。
这馒头白白胖胖,一看就很软乎,不像李老头蒸的馒头,黑黄的。
陆贝贝小板凳不易察觉的转了转,背过身扒馒头皮,他正扒着听到一个声音说,“奶这谁啊?”
他没有理会,虽然这声音挺好听的,口音也不像其他人那么重,他听奶奶说,“就李老头家里,来得那个城里娃。”
“嗨....”伊洌洗着手踢踢板凳说,“你叫啥名字。”
奶奶接话道,“表问了,这娃不说话。”
哑巴?
伊洌想怪可怜的,他刚发善心同情完,一转身拿馒头笑了,又踢了下板凳,“哎吆,馒头皮你都不吃,看把你能的!”
他这一踢,陆贝贝一头栽倒不动了。
伊洌惊了,他也没用大力气,人怎么就晕倒了。
纸糊的?
也太不结实了!
陆贝贝其实是饿晕了,和那一脚毫无干系。
陆贝贝做了个梦,梦到他坐在云彩上,对面是一片花海,有一位美丽的妇人温柔的笑着向他招手,他喊妈妈,他没见过妈妈,但他感觉那就是他妈妈,美丽和蔼,妈妈来接他走。
他是上天堂了吗?
这里可太美了。
还有爱他的妈妈。
“妈妈….”
陆贝贝梦魇的哭着呢喃,他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张雪白的脸,这张脸离他非常近,他呆呆的伸出手去触摸。
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还有薄薄的嘴唇,他都碰了碰。
果然上天堂了啊,不然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看的人,这也太好看了,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奶他醒了。”
这一声过后,陆贝贝更呆了,美如画的脸不见了,他看着冲出门的伊冽,慢慢爬起来,东瞅瞅西看看,红木柜,灰泥墙,花油布,一棍子打回现实,他的天堂没了!
天堂没了,但好看的美少年仍在。
伊洌没一会儿端着碗水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