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好大一只春虫虫

12、平惊雷（12）

　　角落处走出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常年风吹日晒的，庄铭养成了一副小麦肤色，藏在夜色里，完全不违和。说实话，若是庄铭不出声，文清差点都没看见他。

　　“这么晚了，庄铭将军不回府，在宫中转悠？”

　　庄铭走到文清面前，笑了一下道：“左相大人不也还没回。”

　　“不劳费心。”文清道：“倒是将军……宫宴已经结束了还不走，若是被有心之人看到，不定怎么说。”

　　文清刚刚发现墙头飞过去的东西，偏偏这时候庄铭来了，未免太过于巧合。况且此时还在宫中滞留，文清不得不多想。

　　听到这话，庄铭突然心里有些气，感觉前些日子白照顾他了，这人就是一白眼狼。

　　“左相大人说话可真难听。”庄铭咬牙，贴近文清的耳朵，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说：“那日真该让你病死在家里。”

　　明明自己帮了他，一点感激的样子没看见，还被反咬一口。庄铭实在气不过，说话的语气都有点狠厉的意思。

　　若换做旁人，估计这会儿已经被他吓得腿软求饶了，但文清也是见过世面的，没把他这点幼稚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热气洒在耳边的感觉并不太好。夜色太暗，看不见他耳尖冒出的一点红。

　　不过庄铭这番威胁是假，气愤却是真的。文清也自知理亏，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属冒昧，语气放软一些：“是我冒昧了，将军见谅。”

　　话虽如此，文清还是不敢放松警惕，试探道：“将军武艺超群，想必眼力也是过人，方才可看见什么东西从墙头过去？”

　　“东西？莫不是有刺客。”庄铭立刻严肃起来，厉声对宿值的守卫说：“立即派人去查。”

　　说罢又叫了几人分头去搜，待到庄铭把一切安排妥帖，文清心头的疑虑才稍微打消一些。

　　此时已经大晚，若不是真的确定有异样，是不敢惊动景安帝的。于是文清就只能同庄铭站在原地等着，无话可讲，二人就在风口处干站着。

　　夜里寒凉，月色都透着一股凉意。气温骤降，文清突然咳了一声，打破片刻宁静。庄铭才看见他身子微微发抖，甚至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庄铭瞥了一眼，文清素色的衣袍下应该没裹棉衣，风吹过的时候还能看见勾勒出来的纤细线条。

　　左相大人在穿衣这方面的行为属实超出了庄铭的理解范围：冷还不多穿点？

　　文清早就习惯了严寒，只下意识地揉着酸痛的指节，站姿却还是挺立的。

　　突然感觉身上一沉——庄铭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盖在文清身上。

　　文清抗拒了一下，衣服不是自己的，上面都是陌生的味道。这让他很不适应，指尖捂住口鼻：“不必，我不冷。”

　　庄铭含糊道：“我热。”

　　“……”

　　这借口好生硬，文清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才自己将披风调整成舒适的的样子，向庄铭颔首：“多谢。”

　　不一会儿，有个侍卫跑来，手里抓着一只猫：“大人，就是这东西。”

　　景安帝碰到猫毛就会起红疹，因此皇宫里一只猫都没有，应该是从外面跑进来的，正巧被文清给看见了。

　　庄铭挑了挑眉，从那侍卫手里接过猫，递到文清面前：“就是这东西惊扰左相大人。”

　　那猫大概是被抓的时候被打惨了，毛发全染上血红，透着一股血腥味。庄铭抓着猫脖子上的死皮，将它往文清身上送，文清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猫眯着眼，基本是从嗓子里扯出来的一声叫喊。奄奄一息的样子，连呼吸都是微弱的。

　　文清还是于心不忍，从袖中抽出一方干净帕子，把猫包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到怀中。

　　像对婴儿一样轻柔，文清眼里全是猫，已经顾不上庄铭了，匆匆道：“既然没什么，庄铭将军还是早些回去吧。深夜在宫中，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难免让人误会。”

　　庄铭微笑着点头，算是应下了，转身又吩咐侍卫：“你们加强守卫，今夜来往人多，切不可让贼人混入宫。”

　　交代完一切，文清也准备离开了。

　　两人一道出了宫，只有一辆马车在外面候着，是庄铭的。

　　庄铭问道：“左相大人怎么回去？”

　　文清府上没有下人，王伯从小带他到大，身体一直不好。今日入宫的时候，王伯说要驾车送他，被文清拒绝了。最后文清是同他的老师一道来的。老师大概是没等到他，就先走了。

　　“左相大人不嫌弃，不若与我一道。”

　　天色已晚，相府偏僻，文清自然不能走回去。但又觉得三番五次麻烦庄铭属实不妥，正想着要不回绝了。

　　庄铭见他还在犹豫，催促道：“一起走吧，就住在隔壁，也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听到这话，文清点头答应：“那麻烦了。”

　　庄铭的马车还挺宽敞，两个人待在里面完全不挤。文清端端正正地坐着，怀里还抱了只猫。马车摇摇晃晃，文清僵着身子，怕伤着怀里的小东西，根本不敢动。

　　封闭的空间，猫身上的血腥味更重。文清很不习惯，味道熏得有点头晕，皱了皱眉头。

　　庄铭久战沙场，对这种血锈的味道太熟悉了，猫在文清怀里小声叫着，很可怜的样子。

　　庄铭道：“它活不了了。”

　　话说的极尽冷漠，仿佛早就习惯看着生命消逝的过程。

　　文清漠然垂眸：“它还想活。”

　　庄铭轻笑一声，递过来一个白瓷瓶，文清单手接过。是那日送给庄铭的梅花膏，他打开塞子，梅花的香气很快浸透狭小的空间，盖住了令人厌烦的血腥味，瞬间就舒服多了。

　　猫小声地喘着，发出一点点叫声。文清怕血干了之后，帕子和肉身粘在一块，给它换了一块干净帕子。他专注地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庄铭便也不再说话。

　　文清低头哄猫，小东西大概是饿了，不住地舔他的手指。

　　一路无言，很快就到家了。

　　王伯还未歇下，手里挑着灯笼，披着衣服迎了出来。文清将猫交给他，让他先进去将猫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庄铭看他已经无事了，才道：“左相大人好生歇息，我先回府了。”

　　文清突然将他拦住：“将军稍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文清便匆匆进屋，庄铭先是愣了一下，转而也跟着他进去。府内实在不大，也就几步路的距离。庄铭还未走到书房，文清已经拿了东西从里面出来。

　　文清走得急，怕庄铭等不及先走了，结果二人撞个满怀。

　　猝不及防地，庄铭闻着一股清香随着风扑到他怀中。很好闻，庄铭感觉一向暴躁的心都沉静下来。

　　梅花清香混着一点点檀香味道。香气同它的主人一般，清冷、悠长。

　　“小心。”庄铭伸手抓着文清的双臂，将他从自己怀中带起来，“投怀送抱就不必了，虽然左相大人很美，但我对男人可没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那一刻庄铭脑子里竟想起了符瑜说的话——“我若是个断袖，我也喜欢文清。”

　　这个角度看，眼前这人真的很美。眼眸狭长，是很勾人的丹凤眼。面相挑不出一点错，清秀明丽。庄铭摇摇头，一定是被符瑜洗脑了。

　　文清一下子有些懵，待反应过来，又觉得失礼文清：“是我莽撞了。”

　　庄铭只当自己是喝了酒，有些醉了，才会如此想东想西的：“开个玩笑，左相大人别介怀。”

　　红晕从脖颈爬上脸颊，好在庄铭也看不见，文清向后退了两步：“上次承蒙将军照顾，一直未有感谢，实在失礼。”

　　他将手中的锦盒推到庄铭怀里，又道：“实在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礼物并不贵重，将军莫要嫌弃。”

　　庄铭没有推辞，直接接过盒子道了句谢。二人在书房门口站着，相顾无言。夜风吹过，带落几片梅花。

　　这人拿了东西怎么还不走？

　　文清刚想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庄铭突然问道：“这树还没死？”

　　说的自然是院里那株梅花树，几天不见，枝头更蔫了。文清点头，顿时觉得悲伤又无力，那树真的快死了。

　　庄铭突然觉得他这人很有意思，总喜欢留着一些快死的东西，树也是，猫也是。

　　“先走了。”庄铭最后道。

　　走了几步又走停下，转身看向文清。文清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发出一声疑问。

　　刚过子时，今日已经正月十六了。

　　庄铭只离他两三步远，甚至能看清楚他说话时的唇形：“生辰快乐，左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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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庄铭给文清盖衣服
文清：我不冷
庄铭：我热
文清：那你自己拿啊【莫挨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