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枯骨【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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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断法阵关闭后，沈衣岚当即携一众弟子出发，于酉时末抵达宁安城。
此处的情形比沈衣岚想象的更加糟糕，黑浓的雾瘴缭绕于城池四周，独独在通往清墟的方向留出了一条通路，显然是故意逼着城主向清墟求助。
“他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沈衣岚刚淡声讽刺了一句，便感觉喉咙中一阵腥痒，忍不住掩唇咳了几声。
这瘴气恐怕有问题。
即便只是吸入了从四周溢散而来的些许雾气，沈衣岚的身体已然感到不适，就连未曾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都开始泛起刺痛。
他看向四周，发现众弟子的脸色也多多少少有些难看，一群人里竟只有他身侧的萧见山对这雾瘴毫无反应。
沈衣岚眸光一动。
萧见山竟对这种毒雾免疫么？
他这般想着，正与萧见山目光相撞，后者蹙眉道：“师尊身体不适？”
“没。”
沈衣岚下意识回绝。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下，萧见山便立即从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件轻薄便于行动的斗篷，不由分说为他披上了，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懊恼：“是我不好，我早该发现的——这衣袍有隔绝毒雾之效，师尊先穿着。”
萧见山动作极为仔细谨慎，似乎生怕他有一寸皮肤还没被护住。沈衣岚看着对方专注的神色，心中坚硬的某处略略松动。
“仙尊，”
这时有一弟子主动请缨，“情况紧急，不如我带几个师兄弟先在城外有雾瘴处探查一番，仙尊和萧师兄先进城，两不耽误。”
沈衣岚点头，便带着萧见山及其余人进城，往城主徐康府上赶去。
宁安城上下气氛凝重，徐府尤以为甚，一砖一瓦都透着股遭妖魔迫害后的颓败凋敝之气。
徐康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求救竟然请来了仙尊沈衣岚，他诚惶诚恐，险些跪迎，沈衣岚连忙扶住。
“不必如此。”
沈衣岚不动声色地将因用力而微微发颤地手腕藏在了广袖之下，“还请城主将事情原委告知。”
徐康显然比沈衣岚更加迫不及待，他连声道：“是、是是，各位仙君还请随我来，容我慢慢说清。”
原来正如彼时向沈衣岚禀明此事的弟子所述，宁安城在一个月前共有十六个百姓相继失踪，徐康对此事颇为重视。
但因宁安城处于清墟脚下，从无妖魔敢进犯，故而到底没有往妖魔害人的方面想，只是时常派守卫外出搜寻，无果便归。
“我差人于四处寻找失踪百姓的下落，可发出的寻人状不计其数，月余来竟毫无进展。”
众人说着又过一门，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诡异的香气，徐康显然对这味道并不陌生，只是脸色当即更加难看，声音也弱了下去。
“可就在三日前……”
徐康艰涩地吞咽了口唾沫，“我房门外忽、忽然停了一副完整的骸骨！”
他当日吓了个半死，经查验后，骸骨的所属竟是第一个失踪的城中百姓。
徐康虽然胆怯，到底没有忘了城主的职责，当即派守卫外出调查，却没想到宁安城四周布满了诡异的雾瘴，所有外出接触到雾瘴之人尽数化为血水……
“宁安城被围困，唯有前往清墟的路没有被雾瘴侵袭，我这才迅速差人向仙宗求助。”
徐康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可这两日间，又有两副骸骨送到我门口，这……这！！”
此时众人已然走至停放尸骸的庭院之中，徐康触景生情，抽了一声，吓得险些昏死过去，好在有弟子连忙给他灌输了一缕灵气维持神志。
但看他的神色，恐怕还是径直昏过去的好。
先后送到徐府的三副骨架并排躺在院中空地，那股异香正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森白骨骼上不见一丝血肉痕迹，完整干净到让人感觉恐怖的地步，绝非凡人能为。
沈衣岚走近后上下打量，心跳却在目光扫过三具尸骨的右手时停滞了。
这三具尸体，无一例外，都失去了右手食指的指骨。
“右手指骨……”
沈衣岚感觉自己识海之中一片混沌，剧烈的眩晕袭来，让他感觉到恶心。
好在萧见山及时错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师尊，你怎么样？”
徐康原以为沈仙尊出马，困境自然迎刃而解，没想到仙尊看起来竟然比自己更加不好。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仙尊他和从前……是不是不太一样了？
这时，萧见山的通灵玉简亮起幽润的光芒，几许后，方才主动请缨外出探查雾瘴的弟子道：“仙尊，萧师兄，这雾瘴威力甚大，单凭我们无法除去。萧师兄可否前来协助？”
徐康闻言登时慌了：“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连众位仙君都无法，难不成要等着那妖孽把所有尸体都送回来！？”
沈衣岚强自遏制住了喉头处反上来的腥甜气，摇了摇头：“他恐怕不会再送尸骨来了。”
对方残害百姓，可既没有将其曝尸荒野示众、又没有将尸骨送回家中，反倒扔到了与这些人无甚干系、但权利最大的城主府中，威胁与恐吓的意味要大于报复。
至于对方威胁的目的也已经昭然若揭——
为了引清墟之人至此。更确切地说，是引沈衣岚来。
沈衣岚分析得越清楚，他心中的不安感就愈发强盛。
如此异于常人的行径，恐怕只有那个人做得出。若在自己修为鼎盛时，即便真是他逃出封印，破解宁安城危机也不过弹指之间，可眼下……
“不能再等了。”
沈衣岚揉了揉跳痛的额角，“剩下的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萧见山，你即刻过去。”
萧见山下意识反驳：“师尊！我不能留你自己——”
“萧见山，”
沈衣岚淡声打断，“我在命令你。”
沈衣岚病后总会给人一种脆弱易折的错觉，可他此刻身姿笔挺，语气淡漠，冷然沉着的目光中夹杂着几丝被反抗的不悦，无论是谁与这样的沈衣岚对视，都绝不会敢将他与“无能”二字挂钩。
萧见山沉默了。
他目光不自觉地晃了晃，点头以示服从。
沈衣岚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
萧见山走时给沈衣岚和徐康落下了一个保护禁制，和白骨间隔着一道充斥着法力的金色屏障似乎让徐康感觉安全了许多，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沈衣岚察觉到了徐康的目光隐隐落在自己披散的霜发上，对方数度欲言又止，而沈衣岚对此也不想多说。
他修为尽失的消息并没有传出清墟，即便那是迟早的事，但沈衣岚还是想能晚一天是一天。
相较于裴枢的温和从容，沈衣岚留给众人的更多是强大与无情的印象。有太多的人因为他的名字忌惮着清墟，也有太多像徐康这样的人仰仗着他的名字而得以安心生存。
若此刻的徐康知晓自己眼下手无缚鸡之力……
沈衣岚感到有些燥痛，忍不住掩唇闷咳了几声。
他没再想下去。
宁安城上空渐渐变得清澈，那些侵吞骨血的瘴气在萧见山离开后不久便消散了。
徐康甚喜：“仙君果真厉害！这样下去，想来很快就能抓住那妖孽了！”
沈衣岚敷衍：“唔。”
他心下隐隐觉得不安。一切都进行得太顺利了。
对方大费周章地把他们引到此处，却直到雾瘴被驱除都没采取任何行动。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过度的思考让沈衣岚头痛欲裂，他闭眼缓神，却发觉周遭温度骤降。
那不是日光被云翳遮挡的阴凉，而是一种仿佛自深渊涌来、直要深入骨髓的森寒。
咕咚——
徐康闷声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那三具枯骨中的一个忽而发出“咯吱咯吱”的瘆人声响，它四肢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而后机械性地站了起来，将空荡荡的眼眶对准了沈衣岚。
来了……
沈衣岚看着那副枯骨走近，它在萧见山留下的金色壁障外堪堪停下，用手骨做出了类似于“抚摸”的动作。
骨骼与结界相触的瞬间，禁制立即运作，强悍的灵气当即轰飞了对方的手骨，那截残肢落到远处，滋啦滋啦地冒着黑烟。
沈衣岚淡声问：“巫灼，是你吗？”
枯骨没有回应。
傀儡之术要借助被附身者的五感，可眼下这具骷髅什么都感受不到，因而操纵者既不能听见，也不能借傀儡的嘴说话。
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要过来站在他的身边，做出“看”他的动作，这样偏执又疯狂的行为，除了巫灼……
沈衣岚修长细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骨节处泛出毫无血色可言的白。
这时，他听见萧见山道：“师尊！”
话音未落，那高大挺拔的身影便纵身到了他面前，紧紧地将他护在身后，而后撤去壁障，手中聚起一股极为霸道的灵力，轰然击至枯骨身上。
哗啦——
萧见山看那些被附身的枯骨碎成了齑粉，再无附身可能，这才收手。
咒术消散，徐康一脸懵然地醒来，发现自己脸朝地趴在地上，惊愕不已：“这、这是——”
萧见山没有理他，只将沈衣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不曾受伤后才道：“师尊所说之法有效，眼下雾瘴已除，城中并没有异常。”
片刻后，其他清墟弟子也陆续赶回，领头的弟子道：“仙尊，城外密林中发现了第四具尸体。只是……”
他吞吞吐吐好一阵，沈衣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只是什么？”
那弟子还是有些犹豫地看了沈衣岚一眼，这才回禀道：“只是，那副骨骼上刻满了您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枯骨【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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