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想知道[重生]》戏命君

7、新途【大修】

　　二人离得极近，近得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萧见山的眼睛就那样沉沉地注视着沈衣岚，连其中轻颤的眸光都看得清楚。

　　屋内一时间静谧得有些难捱。

　　沈衣岚没想到自己一句负气讥讽之语会引来萧见山这样大的反应。
　　那感觉就好像对方远比沈衣岚自己更畏惧着他的死亡，而现在，除非他亲自驱散这种阴霾，否则萧见山便要永远地和他对峙下去。

　　恍然间，沈衣岚心中产生了一种异样的错觉，仿佛他那道坚硬冰冷、无情横亘在二人中间的隔阂壁障，被萧见山这种堪称小心翼翼的倔强轻轻击出了一道细碎的裂纹。

　　他甚至想，萧见山这样，说明他至少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是吗？

　　“……知道了。”
　　沈衣岚不愿让这种情绪扩散下去，只好讪讪地别开了目光，蹙眉道，“滚远些，血腥气呛到我了。”

　　即便他那句妥协一般的承诺又轻又急，可萧见山紧张的神色还是明显放松了下来，他直起身子退到了一旁。

　　与此同时，许是听屋中没了动静，一直守在殿外的司竹笙再度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裴枢。

　　裴枢斜乜了一眼萧见山手上的伤口，半句都没有过问，径直走到沈衣岚身侧，温和地笑了笑：“阿岚，明日师兄便要进千里鸣风卷了，你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沈衣岚没吭声——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拐到了萧见山受伤的右手上。

　　龙族有较之修士更为强大的自我治愈能力，只见灿金色的星光与乳白的蒸汽正交缠缭绕在对方的骨节周围，过不多时，伤口上的血便被止住了。

　　沈衣岚轻轻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了几缕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心。

　　他正想回应被晾了许久的裴枢，却不想一抬眼，视线正和萧见山相撞。
　　对方不知盯了自己多久，金眸中都沁着笑意，显然是注意到了自己在牵挂他的伤势。

　　意识到这一点后，沈衣岚心中莫名烦躁，匆匆回转了视线。

　　“阿岚？”
　　裴枢见他迟迟不语，终于忍不住了，“在看什么？”

　　“没。”
　　沈衣岚欲盖弥彰地坐正了，“我的确有事同师兄说。”

　　且还是一件颇为重要的事。

　　前世千里鸣风卷试炼，关押其中的一只大魔破开了禁制，虽然最后有惊无险，被裴枢、司竹笙联手斩杀，但毕竟还是要小心为上。

　　沈衣岚斟酌措辞，隐晦提醒道：“眼下我修为丧失，千里鸣风卷的镇压之效难免削弱，你们到卷中多加留意，看是否有魔……或妖族趁机逃出。”

　　不知是否是他做贼心虚，萧见山闻言，似乎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沈衣岚掩饰般喝了一口手边的凉茶，却猝不及防被苦得眉头紧锁，险些一口倒吐回去。
　　他强自喝下，嘴角微抽。

　　原本他十分耐苦，可方才被萧见山在药后投喂蜜饯，口味竟有些刁钻了。
　　真没出息。

　　“我知晓了。”
　　裴枢等了等，见沈衣岚没有再说话的意思，颇为无奈地笑了，“阿岚就不能关心师兄一下吗？”

　　沈衣岚莫名其妙地瞥了眼他。
　　“师兄入卷，我该担心的是那些魔物才对吧。”

　　裴枢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什么。

　　这时，忽而有一弟子忙慌慌地冲进殿内，火急火燎道：“禀宗主，宁安城有妖物害人，城主传来紧急消息，请求清墟协助。”

　　“宁安城？”
　　司竹笙闻言噌地上前一步，讶然道，“什么妖这么大胆子，敢往清墟眼皮子底下钻！”

　　那宁安城原本是坐落于清墟附近的凡世小城，因有清墟庇护，世世代代积累下来已经变得颇为繁华富庶，可以说是方圆千里内最安全的居所。

　　沈衣岚倒是没有太惊讶。
　　前世的确有此一节，只不过他彼时一直守在千里鸣风卷入口处等着萧见山，未曾过问，此事完全是由裴枢经办的。

　　看来重生后事情倒是没什么改变。

　　沈衣岚问：“可有说出了什么事？”

　　那弟子一五一十回禀：“月前有城中百姓失踪……尸体被送回来时，成了枯骨。”

　　沈衣岚呼吸一滞。
　　他手腕失力，堪堪将茶盏磕在了旁边的小案：“枯骨？”

　　莫非……

　　“阿岚，你眼下需要静养，别再耗费心神了。”
　　裴枢当即制止了弟子透露更多细节，“此事我来安排。”

　　沈衣岚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浑身经脉都骤然遭受牵扯，剧痛之下他动弹不得，只得向萧见山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意会，斜跨一步，挡住了裴枢去路。

　　他紧攥着拳头缓了很久才开口：“师兄，让我去吧。”

　　他前生为了飞升、为了和萧见山较劲错过了太多事情，眼下既然没了修炼的机会，也该做些别的事，总不能一直浑浑噩噩下去。

　　况且……此事若真如他猜测的那般，恐怕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置身事外。

　　裴枢直截了当否决：“阿岚，别的事师兄都可以依你，但此事不行。”

　　沈衣岚沉默以示态度。

　　裴枢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耐心劝说道：“自有负责相关事宜的弟子前往，这种骚扰凡世的等闲妖物何须用你出马？”

　　沈衣岚：“师兄怎么知道是等闲妖物？万一是巫灼呢？”

　　这个名字让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一下，司竹笙道：“巫灼不是百年前就被岚师兄你封印在千里鸣风卷中了吗？即便手法相似，也……”

　　他在违抗大师兄和劝阻沈衣岚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岚师兄，想必是你多虑了，大师兄说得对，眼下还是你的病要紧。”

　　裴枢：“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是巫灼破除封印，阿岚你眼下的境况，去了岂非正中对方下怀？总之，我不同意。”

　　沈衣岚愠怒：“现在可是纠结阴谋与否的时候？清墟守护苍生何时成了需要分析利弊的事情了？若不是巫灼，我不过是空跑一趟，若真是巫灼，难不成要再让数十无辜百姓因我而死？！”

　　他说得实在太急，停下后气息不稳，重重地咳了起来，单薄瘦削的肩背轻轻颤抖，整个人好像下一瞬就要被风吹散了。

　　司竹笙当即不敢再言语，唯恐惹得沈衣岚病情加重。

　　裴枢一向温雅的面容上难得出现几分恼火的意思，他竟有些失了分寸，径直来握住沈衣岚的手：“阿岚……！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听师兄的话？”

　　裴枢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察觉的不悦和更加隐秘的控制欲，可他内心深处的情绪却通过手上逐渐失控的力道传达了出来，让沈衣岚极为清晰地感知到了，并痛得“嘶”了一声。

　　还不待他做出什么反抗的动作，始终沉默的萧见山便已然一把攥住了裴枢的手臂，极为霸道地将对方扯开了。

　　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裴枢，其中有着极为明显的威慑和警告意味，他语气依旧保留着弟子该有的恭敬，可浑身上下的威压却如同护主的忠犬那般炸开了，即便是裴枢也不能对这种毫无保留地威胁掉以轻心：“如果师尊想去，我会保护好师尊。”

　　此时，又有弟子入内请示裴枢事宜，正撞见了这一幕，裴枢不得已停止了与萧见山的较量。

　　他抖了抖衣袖，恢复了往日清逸无双的俊雅风姿，可当他目光落在沈衣岚手腕上被自己勒出的红痕上时，表情还是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掩饰般移开目光，歉然道：“阿岚，方才是师兄不好，你别怪我。”
　　沈衣岚点头：“嗯。”

　　裴枢叹了口气，无奈妥协：“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无法。只是阿岚，你一定将千里鸣风卷随身携带，若有不测，我会立刻传送出来相助。”

　　沈衣岚应允。

　　.

　　次日清晨，将要参加试炼的百余名清墟弟子齐聚浮云端，等待着千里鸣风卷的开启。

　　千里鸣风卷乃是沈衣岚亲手绘制的山水画卷，按照实景比例展开可逾千里，内里玄机无数，原为关押妖魔所制，后成了清墟弟子五年一度的历练之地。

　　为了试炼在千里鸣风卷上选取的一个小小的入口，就已经占据了浮云端整个上空，结界处散发的金光让苍山雪顶灿若星河。

　　沈衣岚和萧见山站在远处，看裴枢与司竹笙带着一众弟子渐渐隐没在了画卷当中。

　　“你要跟我去宁安城？”
　　沈衣岚淡声问了一句。他身上穿着厚重的斗篷，清冷的嗓音被风帽挡了一遭，听起来有些模糊。

　　萧见山反问：“师尊不打算带我去宁安城？”

　　沈衣岚没吭声。

　　这是个让人有些为难的问题。

　　若在他们师徒二人关系尚未破裂之时，沈衣岚一定不会错过这种让萧见山历练的机会；哪怕在前几日，他对萧见山的怨愤之意最为浓烈时，他也能轻松做出抛下萧见山、独自前往的决定。

　　但此时此刻，沈衣岚对萧见山心结未消，却又因对方昨日的举动而有些动摇。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算师尊不带我，我也会跟着去的。”
　　就在沈衣岚犹豫之时，萧见山直截了当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师尊就当多一重保险，行么？”

　　沈衣岚瞥了他一眼，没再反驳。
　　萧见山笑了笑。

　　千里鸣风卷开启时，未免灵气剧烈波动产生意外，清墟前往凡世的唯一通路会被法阵暂时封阻，须得几个时辰后才能复原。

　　趁着法阵运行、前往宁安城弟子进行准备的时候，萧见山把沈衣岚送回殿中小憩，以免赶路时奔波劳顿，沈衣岚身体难以承受。

　　千里鸣风卷的金光消散后，四周变得昏沉阴暗，萧见山身穿黑色轻铠，怀中抱着一柄漆黑森然的沉重长刀，警觉地守在沈衣岚殿门前。

　　若真如师尊猜测的那般，此次宁安城事发是巫灼所为……恐怕浮云端早已被对方盯上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萧见山忽而听得远处林中传来一阵细碎的铃铛声响，他倏而抬眼看去，察觉到了一片赤红色的衣角隐没在了林中。

　　萧见山眸中划过一丝狠戾，将手中长刀点地，落下一个金色的防护禁制后飞掠而去。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一只通身散发着幽紫色光晕的蝴蝶落在了禁制外的枝头上。它轻轻扑闪了一下翅膀，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径直朝着禁制闯去。

　　滋啦——

　　千里之外，戴着蝴蝶银面的紫衣男子看着指尖的傀儡迷蝶骤然被禁制蕴藏的金色灵焰焚毁翅膀，轻声笑了笑。

　　等到迷蝶不再能为其提供视野时，他将其一把攥入掌中捏碎，低声道：“还挺强的嘛……好仙尊，那我慢慢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