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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说江湖,处处江湖 ...

  •   一柄剑能有多快?阮方止心中很清楚。

      五岁那年看人杀鸡鸭,帮工的一下子没抓住,鸭子叫着乱跑,厨子不耐烦,一刀扔过去就将那只鸭的脚钉在了地上——那还只是一个不懂武功为何物的厨子。

      而此时他面对的无疑是一个真正的高手,剑光如雪,穿窗而过,与阮方止的脸颊仅差毫厘!
      他自己的功夫并不差,但是江湖经验却几乎等于没有。

      大骇,拧步,转身,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然则剑光更快,仿佛赶过时间一般,一剑过后又是一剑从墙内透出,剑身“哧”地一下划破了他的前襟。
      生死也许只是顷刻。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一道破空声响,阮方止忽然觉得膝上一麻,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他身形一矮,第三次原本应该当胸刺入的剑锋就贴着他的头皮划过。

      紧接着又是一道破空声响传出,此时阮方止才觉出那原来一颗飞来的石子,这回那石头破窗而入,不知敲在了何物上,发出了极为清脆的一声。在夜空中尤为凌厉。
      随即身旁落下一人,蓝衫白袖,正是苏七弦,他挽了阮方止一只手臂,疾道一声:“走!”,便携了他凭空掠去,消失无踪。

      这一切快不过眨眼,夜里又瞬间安静,仿佛方才的事情都未发生一般。

      好一会儿,房门忽又呀的一声开启。首先露出的竟然是孟二公子哆哆嗦嗦的肩膀,而后害怕又好奇的探出头望望。看到墙上三道剑口,不仅微吸了一口凉气,扭头道:“哥……”

      身后有一声低微的咳嗽,门扇缝隙中,隐约可见一道青色衣角掠过,随即是一双深色锋利的眸子,神采转动之间,好像是望了阮方止二人离去的方向一眼。

      …………

      “没想到你还会些武功,好险好险——多亏了你来救我,我还以为你只会留在屋中睡觉……”

      阮方止回到客栈,摔门而入,略微气喘的找张椅子坐下望着身后正忙着关门上锁的苏七弦。

      自那一个“走”字,他便听出了是谁的声音——这个人怎么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出现……阮方止咬了咬嘴唇,定了定神,开始一五一十的讲他从孟府到柴屋遇到的事情。

      苏七弦仔细听着,偶尔点下头,待到阮方止说完,忽然问道:“你说的句句属实?”阮方止正色道:“当然,没有假的。”

      苏七弦复又点点头,也不做任何评价。他正在烧水准备沏茶,神情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温和,好似方才的逃命和救人只是一场错觉。

      阮方止却忍不住道:“我亲耳听间孟二公子叫了一声‘大哥’,他的大哥不会有别人,就是那个离家十余年未归的孟停云,据传他与家人关系恶劣,十余年前便被逐出门户,这次回来,莫非就是要图财害命——如果不是方才你恰好来救我,说不定我就也要被他害死!”

      他越说越激动,一张白净的脸庞都有些涨红。苏七弦却只是听她说,又仿佛未听见,好似正烧的那壶水比什么都重要。

      阮方止有些语塞,狠狠皱了下眉头,神情古怪:“你……我……”
      他支吾了半天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我在向你道谢,你能不能认真听些?”
      苏七弦头也不转:“这也是道谢的言语和态度?”

      阮方止一愣,只听苏七弦又道:“如果你真心想向我道谢,即使我不肯听,你也会认真的讲出;如果你不是真心,那么即便我认真听了,又有何意义?”
      阮方止急道:“我不是没有真心,而是……”他说了一半忽然哑然,苏七弦却继续追问:“那是什么?”
      阮方止张了张嘴,忽然之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七弦却又笑笑道:“想不出来可以慢慢想,但重要的是一定要去想。”他方才的语音颇为犀利,此时又恢复了温和,水开的很快,他连忙灌了一壶,推门而出,踱了几步后又回头道:“不过你最好先去休息,明天还要接着干活。”

      门关上,留下阮方止一个人怔在了房间里。

      …………

      清晨的新阳城甚是安宁,城门开启,附近的乡民们前来赶早集。牛羊咩叫声中,倒也颇为热闹,昨日闹得很大的惊马风波今日已神奇的平息,众人继续为生计忙的不亦乐乎。

      在这样的街道上便走着一位蓝衣人,相貌算得上好看,走在这路上,就像是在自己的家乡里散步一样自然,还不时的在道边摊上买点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跟摊上的小贩身旁的大婶聊几句天。

      所以没有人注意这个蓝衣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城中比较荒芜的一处所在,那里稀稀拉拉有一些低矮的房屋,再远一点有一间单独的柴房,好似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谁也想不到这就是昨晚惊险万分的所在。

      苏七弦推开门——想得到的,里面已空无一人。苏七弦转了一圈,这间柴房外面看上去很是凌乱,里面却简单干净,一床一椅一案,一个已经熄了火的小炉子,并无其余物品,即使有,想必主人也已连夜撤走。

      苏七弦在屋子里继续转了好几圈,然后便走到了墙壁上,看着那三道透墙而出的剑痕。柴房并不结实,墙壁仅以木板拼凑而成,倒是较为容易穿透,那三剑在木板上留下了很明显的缺口,苏七弦眯起眼睛望过去,竟然能看到外面的花花草草。

      他看毕起身站定,貌似想了想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

      卯时四刻,孟府的小福打着哈欠来开门扫地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惊回头,却发现是一个模样秀雅的蓝衣人,悄悄用手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

      等到苏七弦不紧不慢的走上酒楼时,桌子上的酒菜已经摆好,阮方止正在桌边等他。
      “昨晚睡得可好?”苏七弦笑吟吟的打着招呼。

      阮方止面色一红,他昨日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和苏七弦本人折腾了一天,晚上睡得跟死猪差不多,直到巳时三刻才醒。起来想去找苏七弦,对方却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正要辩解几句,却又听他问道,“刚刚陈捕头来找你?”

      阮方止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苏七弦一边夹起一筷子香卤鸭舌一边道:“因为若只有你一个人,大概只会点馒头小菜,或者干脆什么都不点等我来。”
      阮方止脸色又是一红:“我又没有这么多钱,节省一点有什么关系。”

      苏七弦笑而不答,阮方止便接着说道:“刚才陈捕头确实来找过我,问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苏七弦道:“你如实相告?”
      阮方止点点头:“他听后表情严肃,饭没吃几口,就领这人去了那间柴屋。说是要寻找证据。”

      苏七弦忽然问:“你说他刚走……但是我一路走来,这条路并无分支,我怎未看见?”
      阮方止一怔后说:“陈捕头今天穿的是寻常布衣,并非官服,所以大概是你没注意罢了。”

      苏七弦点点头,像是很有兴致,阮方止本来以为他也要继续问下去,对方却低下头去吃饭,不再说话。
      经过这两天,阮方止已经知道这样的反映实属正常,连他自己也已习惯了……好在他少年心性,很少会觉得丧气无趣,对方不问,便径自说道:“对了,昨晚我睡着之前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可能与此事有关……”

      他有些兴奋的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双青三彩’?”

      苏七弦‘哦’了一声,阮方止便接着道:“这句话传出据说这是近十年前的事情,那时正当中原武林进入再一次的兴盛时期,当然有很多东西一直没变,比如沈,檀,傅,云四大世家,比如天下盟会,更不用提少林武当这种长青门派。但与现在相比,那时极为出色的还有南疆的靳家院,横据西北的佛刀门,甚至据说天山一脉也在当时有高人入世。”

      他顿了顿,“‘双青三彩’据说就是那时武林上极为出色的人物,当然现在亦不会差了——双青中的青鹭剑,据闻剑术奇快,据闻有人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在新阳县外过江不远处,而且……”他严肃道:“最重要的是,他姓孟。”
      苏七弦道:“你怀疑孟青鹭就是孟停云?”
      阮方止点了点头:“武林中奇人怪事这么多,以他的武功来说,杀一个人而又从车厢内逃脱,应该是不难办到的事情。”

      他说的极为流畅,娓娓讲来这些过往云烟,竟然了如指掌,颇有兴致。

      苏七弦貌似很同意的点了点头,一边夹菜一边感叹道:“难为你记了这么多……”
      阮方止挑眉道:“既然一个人出来,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

      苏七弦看着他微笑,看了足有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你想进入这个江湖?”
      阮方止忽然犹豫了一下:“……我这次出门是有事情要办,是重要的事情……”但是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当然也想行侠仗义,游历一番!我听说建立在三十多年前的天下盟会是江湖能人异士聚集之地,素来以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为己任,如果……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加入盟会,为这世间多拨出一片清明!”

      他说话的时候颇有一点神采飞扬,双眸愈发清澈明亮。苏七弦看着他,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阮方止看的莫名其妙,苏七弦却已然抬脚下楼:“既然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办。那这件事我们还是快些解决的好。”

      阮方止一惊:“你已经知道了?”
      苏七弦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其实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阮方止面色一黑,却听见苏七弦笑着道:“正因为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应该努力得让自己知道得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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