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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干系人命的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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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阳镇之所以会如此平和安宁未出过大乱子,除了各种自然原因所致之外,还因为新阳镇有陈知行,人称陈捕头。
“这里十余年未发生过命案,更何况此次死者为此处仅有的富贵人家。”陈知行刚刚到了一杯茶,他的手很稳,想必捉拿犯人的时候也从未失手,“所以这一次全城人心惶惶,县令如此紧张,耽误二位行程,也是不得已之事。”
这位陈捕头虽位居捕头之位,说话却很是客气。苏七弦也听得很认真。他们敲开了新阳镇那唯一的一家酒楼入座,此时业已入夜,城镇小,人也本分,大家都各回各家,偌大个楼子里竟然只有他们三个人。
“无妨,在下可以理解。”苏七弦笑笑道,阮方止只管闷头喝茶。耳边听见他又道:“这一次陈捕头前来,想必还有别的事要问?”
陈知行点点头:“苏先生是聪明人。”他这一句称呼显然把苏七弦当作读书人看待,阮方止忍不住暗自腹诽了一下。
又听他道,“这事情本就蹊跷,有些事情,虽然在堂前就已问过,不过为方便查案,我怕是还需再问一次。”
苏七弦道:“陈捕头要问的人,想必不是我。”
陈知行又点头:“是这位阮少侠。”
阮方止一口茶刚刚饮净,听到这话险些呛到,抬眉道:“我都说了,而且都说的是实话,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交代的呀。”
陈知行道:“因为阮少侠当时离车子最近,而且是第一个进入车内的人,而且听你说,还动过死者的尸体。”阮方止点点头:“因为当时那人脸朝下躺着,我便将他翻过来。”陈知行道:“那你有没有发现或是动过什么东西?”
陈知行在说这番话的途中,锐利的目光一直没有在阮方止脸上移开,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阮方止不禁打了个寒噤,正色道:“没有,我本来只想救人,进去了也只注意人,翻身后看到他手里的匕首和身的血迹吓了一跳,然后就跳了出去……怎么会往别处想?”
陈知行听毕,眼中的光芒稍有缓和,头也转向了别处。阮方止轻呼一口气,深觉城里对陈捕头的赞誉的确名不虚传。
“莫非孟老板的死,另有什么蹊跷?”陈知行本来正在沉吟,却忽然听身旁苏七弦问道,貌似随口。
陈知行苦笑道:“当然不寻常,否则县令大人也不会这么头疼。”他灌了一口茶后说道:“孟老板虽然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在堂上其家人证明其为平时随身所带,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孟老板会自尽,而且是在一辆飞奔的马车上,以如此奇异的方式。”
苏七弦接道:“不止陈捕头不会相信,大概全镇上的人也都不会相信。”
陈知行道:“这就是此事的蹊跷之处:其一,孟应登虽为富,但因其为人和善,广为布施,乡里皆有赞誉,从未听闻有什么仇家。而且不通武功,于江湖之事毫无联系,究竟孟应登是因何而丧命?其二,如果是他杀,必然会有凶手,孟应登被阮少侠发现时死亡不久,连血液都未凝结,此车自西北方而来,直到被阮少侠拦下,走的是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当时清晨早市人声熙攘,如果有凶手进入车中并从中脱出,必会有人看到。但实际上从众人注意受惊的马车开始,并未看到其中有人出入。其三。据孟家人所言,前一天晚上他还好好的吃完晚饭睡觉,第二天一早家人却找不到人,问了下值更的家仆才知道是四更天时,孟应登说是要出去办事,驾了马车独自出了门,家人虽感有些奇怪,但是因为其本来从商,有什么紧急生意也是正常,便并未再追究……谁知出了此等事情。”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疲惫,停了下喝了杯口茶水,阮方止本来只是以为是普通命案,听别人这么一说其种种内情,忽然有了一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由得略微紧张的用眼角扫了扫周围……然而扫了一半忽然想到这种胆怯断不能是少侠所为,便立即挺了挺腰身,转头看到苏七弦却听得颇有兴致,还不时点头,最后竟听他道:“其实第一个疑点,陈捕头已经有了眉目?”
陈知行目光一沉,道:“苏先生怎知?”
苏七弦笑笑:“猜猜而已……因为捕头刚才在问小方有没有动过或是发现什么。”
阮方止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苏七弦口中的“小方”就是指他自己。
而陈知行这时已然苦笑道:“不错……正是因为现在都毫无头绪,所以我居然开始思考那些无聊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苏七弦问:“什么传言?”
陈知行继续苦笑:“这几年有一种流言,说是孟家貌似只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其实暗藏了一件无价的密宝——据说是一幅从西域带来的画。”
……
三声更,声声入耳。
黑夜中有一双乌黑的眼睛滚滚转动,眼睛的主人谨慎中有着大胆,正躲在躲在在孟家的一栋房子旁边,戳破窗户纸向里面看。
这次被指派的又是他。
“还说不必去……哼!”阮方止心中感叹道,“最终不是还要去,而且这回只有我一个人去……”
他所在的屋子下据孟家摆的灵堂尚远,周围房屋业已熄灯,只有此屋内有一灯如豆,灯光摇晃之中,可见内有一穿麻带孝的少年,正在伏案读书。
孟家二子,孟时雨,新阳城有名的书痴,虽说到现在年年考秀才不中,却年年读书读的不亦乐乎,读的身如弱柳,大白天走路撞墙,却依然念叨着之乎者也,其种种趣事新阳城众人皆以为饭资。
而阮方止此时正盯着这个一心熬夜读书,貌似孱弱无害的书生,正因为一个时辰前陈知行告辞之前,知道他们也想要调查此事,虽面色不快,也没多加阻拦,反而对他们讲了一件事情:昨天晚上,半夜悄悄出去的不仅仅有孟老爷,还有这位孟家的二公子。此事孟家人在公堂上绝口不提,这也是陈知行在跟孟府门丁闲聊时得知的消息。
这样一个书呆子,半夜出来干什么,好歹不歹还赶上这事儿,不会是书读多了梦游吧……阮方止不解皱眉,却也只得盯着: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苏七弦让他去做这件事情,一定有他的原因,这个人虽然颇为狡猾神秘,判断却好似一向很准……
阮方止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第三个哈欠,毕竟也是闹了一天,他真有点累了。
若不是莫名其妙的欠了这么多钱,他本来应该在舒舒服服的睡觉——阮方止有些沮丧的想到。
“我还以为他是好人……好人有这么折腾人的么。”他太困了便不由得腹诽了一下。
然则他在下一刻立即睁大眼睛来了精神,因为他恰好看见孟二公子忽然摇摇晃晃的起身,披衣推门而出。
孟二公子走的很小心,两眼虽然读得貌似呆滞,却仍然尽量眯起来挑黑暗不显眼的路径来走,一直走到后门。阮方止心中一动,抬脚提气,一路用心跟踪。他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轻功亦不算绝顶,但是跟踪一个毫无武功的书生而不被发现照样犹如一碟小菜。
此时已近四更,孟二公子用钥匙打开孟府后面偏门,悄悄的溜了出去,并未惊动任何人。
大街上一片漆黑,除了一两个巡逻的捕快,没有任何人影,孟二公子挑着墙根而走,像是很怕被人发现,却又走得极为熟络。
他走到一个低矮的房子前停下,那个房屋破旧,看样子是个废弃的柴房,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哥,是我!”
门随即呀的一声打开,孟二公子闪身而入。阮方止一惊之间,门已合上,一切悄无声息,仿若还是一间空屋,刚才的景象犹如幻觉。
阮方止定了定神,觉得此事太不寻常,不假思索的快步靠近那柴房一侧的窗边,微微侧头看去。
他看到的是一道雪亮的剑光——直扑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