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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自白信 ...

  •   午后的阳光斜穿过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界限分明的光斑。我算得上熟门熟路地从格林格拉斯庄园的壁炉里走出来,毫不意外客厅的空荡。

      我没有急着走到户外去,站在远离喧嚣的角落,目光漫无目的地在人群中筛选。然后,它不受控制地停在了喷泉旁藤椅里的那个身影上。

      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

      我知道她已经回到了英国,这也是我提前结束工作后匆忙换了身衣服来参加达芙妮这个乏善可陈的茶话会的原因。

      在布斯巴顿四年,她似乎长高了些,骨架却因纤细显得太单薄,裹在浅色夏裙里,像支被遗忘在阳光下的铃兰。

      脸色苍白依旧,但不再是霍格沃茨地窖里那种带着怯意的苍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温和沉静。她似乎乐得清静,视线望着玫瑰丛。我没能瞧得十分清楚,但我想,往后马尔福庄园也能栽种些漂亮的玫瑰。

      达芙妮拉着她向我走来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微颤。干得好——不枉我那么辛苦撮合她和西奥多的好事。她们的父亲正与我谈论圣芒戈新引进的龙痘疮治疗方案,是个安全且能展示价值的话题。

      但我不能不感到紧张,或者说更像是某种久远的、带着锈迹的闸门,被强行撬开了道缝隙。

      她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过分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礼貌,疏离,像一幅精心装裱却拒绝被解读的静物画。

      “德拉科,真高兴你能来!恐怕你都快不记得我妹妹了……”达芙妮明快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她把阿斯托利亚轻轻推到前面,笑容灿烂得有些刺眼。

      “日安,格林格拉斯小姐。”我微微欠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试图在那片平静的蓝湖里找到丝涟漪。“……许久不见。布斯巴顿的气候看来对你有所裨益。”

      我咽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你看起来还是很苍白”。那太冒失,也太……马尔福了。现在的我,早已不再愚蠢到口无遮拦。

      ——这话半真半假,气候或许温和,但她这副样子,更像需要持续的魔药调理而非阳光。这也是我打定主意专研魔药治疗的缘故。

      “马尔福先生。”她抬起眼,迎上我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合乎礼仪地恭维我。

      客套,完美,无懈可击。

      却瞬间将我们隔开,仿佛当初霍格沃茨走廊擦肩而过的距离。我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带着点迟滞的闷痛,只能注视着那双温润的蓝眸,头次发现自己笨嘴拙舌。

      达芙妮适时地抽身离开,留下我和她,以及那恼人的、永不停歇的喷泉汩汩声。

      沉默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我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喷泉中央的海仙女雕像,看阳光在水帘上折射出细小的彩虹。

      这场景本该浪漫,此刻却只让我感到一种无处安放的局促。我该说什么……问她布斯巴顿的课程?那太刻意。回忆霍格沃茨?那简直是自取其辱的开端。

      最终,我笨拙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园子里的玫瑰开得很美。”梅林,这话题蠢透了,并且毫无诚意,因为我满脑子都是阿斯托利亚微卷的长发,我没法忍住生出她像朵纯白而镶着金边的玫瑰的想法……

      但我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

      “……很衬这里。”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她。阳光落在她浅金色的发梢,镀上了层柔和的微光。

      她接话了,语气平淡得像在念魔药配方,说什么南法玫瑰品种繁复香气浓,英伦玫瑰清冷……然后是委婉的社交辞令和我不那么高明的挽留……我本想再多聊几句,再将那份小礼物送给她的,但再不拿出来就太迟了。

      阿斯托利亚显然有些感兴趣,这让我觉得挺得意。但很快我意识到了她的排斥,譬如那句清晰地补充:“哦,这是我在布斯巴顿的『非巫师家庭出身』的同学告诉我的——麻瓜的常识。”

      她在试探。
      或者说,她在等待。

      等待我露出马脚,等待我像四年级前那个愚蠢又刻薄的自己一样,立刻蹙起眉头,流露出本能的嫌恶,然后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地转身离开,将这场荒谬的重逢画上一个符合她预期的句点。

      我的心沉了沉,随即又泛起一丝近乎苦涩的释然。果然,她并未遗忘过往。那些我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因无知和恐惧而滋生的恶意,约摸像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我没有如她所愿地蹙眉或退开。

      相反,我向前半步,更靠近了水池边,也靠近了她斜后方的位置。目光掠过她撑在池边的光洁手臂,重新落回那只漂浮的纸天鹅上。

      它太过小巧,在清澈的水波中微微晃动,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水流吞噬或浸透……

      但它没有。

      心底那片掀起的波澜,竟奇异地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平静。她可以试探、可以筑墙,可以用过去的刻板印象将我推远。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

      “相信我,它可以坚持很久、很久。”我的声音低下来,带着种连自己起初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宣誓般的笃定:“直到……你愿意将它拿起。”

      这并非只是句双关的缱绻情话。

      施加其上的恒久漂浮咒和保护咒,是我基于扎实的魔法原理和一点……私心,反复测试确认的。它能做到。

      风好像停了半秒。

      她的反应比我想象的更剧烈。那双蓝眸里瞬间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惊愕、抗拒、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也许是被我吓到,阿斯托利亚猛地直起身,指尖从冰凉的池壁缩回,仓促地移开视线,仿佛那只天鹅突然变成了毒触手。

      看着浅金色的发梢消失在爬满藤蔓的拱门后,情不自禁地与当年在图书馆、她僵在原地的样子共通……

      一样的无所适从。

      我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脸上那点强装的笃定褪去,只剩下惯常的平静。很好,反应在意料之中。

      我还没能习惯别人的拒绝,但喜欢的姑娘就算对自己发脾气,也比视若无睹强……对吧?至少布雷斯是这么说的。

      何况我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多么突兀与自以为是——但我别无选择。在经历了战争、在亲手触碰过死亡、在圣芒戈的病床边看过太多来不及说出口的遗憾之后……我无法再忍受那种悬而未决的、充满误解的沉默。

      低头看着水里的天鹅,它还在那儿,固执地漂着。我伸手虚虚拂过水面,带起一圈微澜。它晃了晃,继续它的等待。

      就像我一样。

      *

      回到家中稍显空旷的房间,壁炉自动燃起,我解开礼服长袍最上方的两颗扣子,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格林格拉斯庄园的阳光和玫瑰馥郁的香气,仿佛还粘在皮肤上。桌子中央,一个不起眼的、上了多重防护咒和混淆咒的乌木小盒静静躺着。

      我走过去,手指抚过盒盖冰冷的纹路,却没有打开——也不需要打开,里面的东西早已刻入骨髓——那是本暖黄色的麻瓜风格的日记本,我失而复得的宝贵物品,尽管里面已完全空白。

      不是父亲藏的那种邪恶的魂器,我一度认为这本可能还更糟。封面上没有任何名字,内页却写满了……“我”。

      那是无数个属于不同的“德拉科.马尔福”的碎片。二年级结束的暑假在角落发现它时,我以为捡到了宝,结果打开一看,简直噩梦。

      那些“德拉科”,有的在霍格沃茨过着和我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生活;有的似乎生活在更遥远的未来。相同的是他们的笔下全都毫不吝啬于对某个人的爱——A.G。

      梅林呐,那些情话让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对一个满脑子想着怎么给波特下绊子、证明家族纯血荣耀的十三岁男孩来说,这简直是精神污染,是诅咒!

      起初是好奇,夹杂着一种被冒犯的愤怒——凭什么这些“我”会对一个当时在我看来苍白、安静、毫无存在感的格林格拉斯家小女儿流露出那种心情?那简直是对马尔福继承人品味的侮辱。我甚至怀疑这是某个仇家的恶作剧,或是针对马尔福家的某种新型诅咒。

      我试过毁掉它。

      火焰咒、粉碎咒、刺激性药剂、麻瓜式的切割撕扯——毫无作用,这更让我确信它是个恶毒的陷阱。

      而随着时间推移,日记里关于“我”和“她”的片段越来越清晰:图书馆里“我”帮她捡书,指尖碰到她手腕,心跳得像被巨怪追赶;魁地奇训练“我”俯冲时,目光总往看台上飘;甚至某个“我”在深夜对着日记咆哮:“该死的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该死的……她为什么总在我脑子里晃!”字迹潦草,充满了恼羞成怒的暴躁。

      即使仅仅是文字,但当我有时闭上眼,想象中的画面像无声的默片,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在现实中“印证”它们。

      当她抱着书穿过走廊,阳光照亮她浅金色的发丝时,我的心脏会毫无预兆地漏跳一拍;当她跟姐姐交谈嘴角自然地微微上扬时,我会下意识地盯着那抹弧度;当她因为寒冷在公共休息室的壁炉蜷着身体,我会想冲过去给她扔几个保暖咒,又想立刻离开这个让我浑身不对劲的空间……

      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蔚蓝色的、如同雨后晴空般的眼睛。日记里无数次提到,那些“我”对着这双眼睛『总是无法拒绝』。起初我对此嗤之以鼻,直到那天在图书馆。

      她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把那本我翻遍书架也找不到的《古盖尔魔咒记》推到我面前。我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片蓝色里。

      清澈,带着点没散尽的紧张和……微弱的期待?那一瞬间,我他妈的感觉到了!那种该死的“无法拒绝”的冲动——想立即对她道谢,甚至……对她微笑,像条蠢狗一样摇起尾巴,欢欢喜喜请求互相称呼教名的冲动。

      这念头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响。

      太荒谬了,我是德拉科.马尔福!马尔福家族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对一个身体孱弱、当时还对我爱答不理的低年级小姑娘产生这种……软弱可笑的念头?

      我大概也许可能也是情愿帮助她的,但不能这么、这么上赶着,不能丢尽了脸面……要知道我从前主动搭话她都装作听不见!

      而且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如此不受控制,就像日记里写的那样……是日记本在影响我!它在扭曲我的意志,让我变得软弱可笑,变得不像一个马尔福!

      我都快疯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弱的悸动。

      几乎是立刻的,我发誓自己用的是最冰冷、最不耐烦的审视目光刺向她,想象着她递过来的不是书,而是某种致命的毒药。

      最终我什么也没说,像避开瘟疫一样迅速起身离开。我必须用行动划清界限,彻底远离……掐死那个正在我体内萌芽的、该死的“无法拒绝”的念头!

      后来,在黑湖边,看到她冻得脸色惨白,咳嗽得肩膀都在颤抖。潘西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嘲讽波特。寒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她的咳嗽声像细针扎得我坐立难安。

      日记里某个画面猛地闪过——几乎是未经思考,我扯下自己的围巾,带着种近乎发泄的烦躁和对自己这种“多管闲事”的愤怒,粗鲁地兜头罩住她,胡乱裹紧,甚至打结时用力勒了下。丢下一句“挡路”,就像逃离犯罪现场般迅速离开。

      为什么?因为看到她那副样子,我该死的的想照顾她的冲动又上来了!更可怕的是,那条带着我体温和气息的围巾裹在阿斯托利亚的脖子上……那画面竟然让我觉得很顺眼,契合得让我心慌意乱。

      她后来把围巾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

      我知道。
      我每天都看到。

      家养小精灵曾现身问过我要不要收起来,我冷冷地拒绝了。为什么?一部分是少爷脾气作祟——马尔福已经送出去的东西(虽然是被迫的),哪有退回来的道理?

      另一部分,是更深层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别扭:她为什么要还?这么生分吗?难道她一点都不……不在意?

      这种被“拒绝”的感觉让我更加烦躁,更加不肯低头去碰那条围巾。仿佛收下了,就等于承认了某种失败,承认了那些混乱又羞耻的情绪。

      可惜我越是不想关注她,越觉得小格林格拉斯总在我眼前晃。

      那天和布雷斯在回廊透气。说实在的,我觉得扎比尼这个人很狡猾,他好像总是能敏锐地察觉些什么。

      他问起我最近为什么总避开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女儿。“怎么,德拉科?那个可怜的小妹妹惹到我们尊贵的马尔福少爷了?”

      我当时正因为家族面临的巨大压力(父亲小心翼翼地暗示伏地魔归来的可能,以及我们被迫站队的危险)和日记里那些关于战争、关于死亡的片段而心烦意乱。

      布雷斯的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这句“可怜的小妹妹”的称呼听起来像是潘西的用词,让我更觉烦闷。因为最近受日记本预言的内容影响,我打算纠正潘西某些不动脑的用词,她居然还不乐意改。

      女孩子全都很麻烦,
      小格林格拉斯尤其如此。

      “烦透了!简直像个甩不掉的影子!” 我脱口而出,声音拔高。

      我是在说给布雷斯听,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必须这么说,必须把那个脆弱苍白的影子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靠近我,就是靠近即将到来的、足以碾碎一切的黑暗风暴。马尔福家自身难保,我有什么资格去顾念一个……一个总让我心乱的玻璃人?

      保护?我当时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不论倒向哪个阵营,不被信任的马尔福家都自顾不暇。远离,切割,才是最安全的——对她,对我,对整个可能被牵连的家族。

      所以我的回答,是说出了那些刻薄到极点的话:“病秧子就该老老实实待在温室里……省得碰一下就要死要活,让人心烦!”

      每个字眼都淬着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残忍和急于撇清的冷酷。仿佛说得越恶毒,就越能证明我对她毫不在意,越能驱散心底那丝即使没有日记影响也逐渐明晰的、不合时宜的“关注”。

      *

      战争的阴影如同粘稠的沥青,迅速吞噬了霍格沃茨最后的光明。塞德里克.迪戈里的死讯,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所有侥幸。

      那时我太胆怯,脑子里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既不敢将这份日记献出去告诉黑魔王他会失败,也不愿意帮助波特去对抗食死徒——我爸爸的阵营,我一度觉得荣耀的所在。

      所以我宁可懦弱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甚至曾无数次想彻底毁掉它——但像以前一样,毫无作用——

      它坚不可摧。

      直到那天听到妈妈说,格林格拉斯家很会审时度势,大女儿留在霍格沃茨,把小女儿送去了布斯巴顿,这样至少能确保一个孩子的安全。

      爸爸嗤笑,说主人最厌恶这样不忠诚的墙头草,何况老格林格拉斯至今并没有宣誓效忠……梅林,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那瞬间脑海空白,有那么一瞬间,我忍不住悲观地想,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双漂亮的蔚蓝色眼睛了……

      而我甚至没有跟她好好道别。

      在爸爸似乎下定决心要为黑魔王的崛起献出力量时,我在持续的拉扯中近乎崩溃。我把那本该死的日记本摔在父亲面前,语无伦次地嘶吼着里面看到的恐怖未来——

      邓布利多的死、斯内普教授的“背叛”、霍格沃茨的陷落、父亲的入狱、母亲的绝望、庄园成为食死徒巢穴的屈辱……还有马尔福家最终在战争天平上摇摆不定、两头不讨好、险些覆灭的结局。

      妈妈当机立断地告诉我们:这一次,我们必须投入邓布利多和救世主的阵营。

      爸爸拿着日记本,手在颤抖。作为精明的政客和求生者,他瞬间意识到了这本日记无法估量的价值——他花了整夜的时间审阅、分析那些信息。。

      他一夜没睡,我也一样。

      天明时他喊了我的名字:“德拉科,”声音沙哑却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必须赌一把。赌邓布利多和波特那边……值得合作。”

      向凤凰社投诚,交出关键情报,用这本来自“未来”的日记,换取马尔福家族在战后的一线生机。这需要巨大的勇气和……背叛的代价。

      我感到无比的彷徨,我知道怎样做是对的,可我不确定:那样的路径,是否足够幸运?

      上交日记本的前夜,我独自坐在房间里,认为也许是人生中最后一次翻看它,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它曾是我的梦魇,我的诅咒,如今却成了家族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翻过那些关于魂器、关于战争部署的可怕页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曾经充斥着的、关于“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的片段。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曾经密密麻麻的、关于她的文字——医疗翼的会面、圣诞节舞会、甚至那些“我”深夜烦躁的涂鸦——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迅速地、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字迹一点点变淡,最终化为空白。仿佛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将我引向某个特定的节点,完成了某种使命后,就再无存在的必要。

      我的心猛地一沉,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恐慌攫住了我。我疯狂地翻动着日记,直到最后一页。

      在几乎完全空白的纸张底部,只剩下唯一一行字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墨迹深浓,带着种沉甸甸的、穿越了无数时空的疲惫与温柔:

      “Dear Astoria……”

      后面没有内容。只有这些孤单的字母组成的两个单词,一个未完成的称谓,一个悬而未决的开端。

      它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积压的所有混乱情绪。恐惧、厌恶、逃避、少年人别扭的愤怒……在这一行字面前,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无数平行世界的“德拉科.马尔福”,无论经历了怎样的战争、背叛、痛苦或荣光,最终指向的,似乎都是这个未完成的呼唤。

      我不知道如何用贫瘠的词汇去形容那刻的感触,恍然是种迟来的、混合着悔恨和某种宿命般顿悟的痛楚,攥住了我的心脏。

      那些我刻意忽视的、粗暴对待她的瞬间,那些冰冷刻薄的话语、避之不及的疏离,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刺眼……我伤害了她,用最愚蠢的方式。

      我不知道她有多在意这些——也许在阿斯托利亚眼里,我不过是个坏脾气的蠢货,无足轻重,当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我懊悔极了,想起这个可能,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更加难受和痛苦。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这种强烈的情绪冲击下,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捏住了纸张的边缘。

      “嘶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我听来如同惊雷般的撕裂声响起。那页承载着无数平行世界未竟之语的纸,就这样被我轻而易举地撕了下来。

      我捏着那页薄薄的、边缘带着细小毛边的纸,怔在原地。它不再有日记本那种无法摧毁的魔法气息,只是张普通的、写有一行字的白纸。

      仿佛所有的魔法,所有的诅咒,所有的预言,都随着那句未完成的“亲爱的阿斯托利亚”被剥离出来,落在了我的掌心。

      我将这页纸小心翼翼地折好,从此贴身放置。后来,它成了我在那场黑暗战争里,除了家族存亡之外,唯一一点微弱却固执的念想。

      一个来自无数“我”的、指向未来的、无声的道歉和……未尽的期盼。

      *

      壁炉里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将我从沉重的回忆中拉回现实。我走到窗边,看见月亮安静地挂在空中,周围碎星闪烁。我想这整片星空,都没有那个蓝眼睛女孩的金发璀璨。

      那只白天鹅,就是用那页纸折成的。

      我用了最复杂的折纸魔法,将它变得轻盈、防水、坚固,能长久地漂浮在水面。那行字被巧妙地折进了天鹅最核心的部分。

      看不见,却真实地存在着。

      它不仅仅是个试图引起她注意的小把戏,更是一个凭证。是我从战争灰烬里扒拉出来的、一点关于“可能”的证据。

      象征着我终于不再是那个只会用刻薄和逃避来掩饰恐惧的少年——我愿意等待,也愿意承担被再次拒绝的风险。

      她说那是“麻瓜的常识”,说纸张无法持久待在水里。她试图用过去的刻板印象击退我。

      但我告诉她:“相信我,它可以坚持很久、很久。直到……你愿意将它拿起。”

      这不是马尔福式的傲慢宣言。这是圣芒戈的治疗师德拉科.马尔福,在经历了生死、背叛、救赎与漫长的自我审视后,所能做出的最郑重的承诺。

      我无法强迫她遗忘,无法抹去我曾造成的伤害。我只能用时间,用行动,用这只沉默漂浮的天鹅,笨拙地告诉她:我就在这儿,我看到了过去的错误,我认账。我等着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如果她还愿意给的话。

      她跑了,像只受惊的小鸟。
      意料之中。

      但我没追。我知道她需要空间。布斯巴顿治愈了她享受宁静,而霍格沃茨的战争教会我耐心……我还有圣芒戈的病历要写,还有马尔福家战后产业的账簿要看。我有的是时间和金加隆耗。

      端起桌上冰凉的果酒,一饮而尽。有点儿甜腻,但在没有过多酒精麻痹大脑的基础上还能提神。

      行,小格林格拉斯,你慢慢想。
      我会像那只天鹅一样,漂着等。

      等你哪天想明白了,
      愿意伸手把它捞起来。

      ……多久都行。

      今夜的灯火温柔。其中一盏下,放着『德拉科.马尔福』的未完成句,我自创的讨女孩子欢心的小魔法,以及漫长等待的起点。

      旧账总要清算,方式由她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自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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