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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暴雪荒原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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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砾当场醒来,眼前近在咫尺的程乐云慌乱地退开。
此时,他唇上还沾着点点濡湿,于是秦砾嘴下意识封得死死的,糊水泥似的,不由自主地闭合,那头皮发麻的体验他不想再来一遍。
对着程乐云,秦砾脸臭得如女鬼还魂,他虽神色寡淡平静,内心却百骇遍布,头心头砸巨石似的涟漪。
他说不上话,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被登徒子流氓的羞耻感刷地冲上脸。
不过这波情绪没上眉头,就瞬间散开了。
但这回是他想多了。自己身子歪,看别人影子都是斜的。
他只是病急乱投医,掏出了秦砾之前扔给他的热狗肠,往他的紧闭的嘴里塞了塞。
湿意是食物之前化开的水汽,和他的联想大相径庭。
他被秦砾罗刹似的瞪了红了眼,也不知是感动有效果,还是被吓得,最后只敢怯怯地把东西又举起来:“吃吗?”
“……”
秦砾有些无语。
这小子不会以为自己是馋疯了,被热狗吸引醒的吧?
程乐云见秦砾不动,又举着食物往前移了一寸:“吃?”
完了还条件放射性地上下摇了摇。
不愧是养狗的人,动作就是熟练。
秦砾如贞洁烈妇似的,冻僵的身体仍旧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只不过这回嘴是他主动闭上的,封得死死的。
眼珠往四周瞅了一圈,重新回归到程乐云身上,那眼神慢慢攀上了一点肯定的意味。
他没想到自己昏迷,梦中化舟听雨,时光已晃悠到了傍晚,更没想到眼前这个废物点心还真的拖着不省人事的自己找到了这么一个小窝。
古人说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时间还是说久了。确实对他而言不久,对程乐云可谓度日如年。
之前程乐云和不想搭理他的秦砾对话,难度堪比金刚让座,对石佛谈禅。可当时对着一个昏迷的大老爷,他更是无力招架。
大冬天,他火炉的身体焦躁又难熬。抱着这样一个人,局促无措如头一回为花朵挡风的新手园丁,逆风霜露强袭猛攻,打得他无处躲。
嘴上豪言壮语“弃了我”,番薯脑子檀木心的秦砾还不是说病倒就病倒。
夜晚的风雪凛冽刺骨,人自在地倒在程乐云怀里,身体倒是很诚实。
秦砾在逼仄狭窄的放羊小屋,舒服得像回到了母体。
屋外尽是风雪不受控的悲鸣,像极了受困者不被超度的无助魂灵。
平日冷如薄雾的秦砾偎在程乐云的颈窝,在这片哀声里细细地哼,程乐云闻声低头,拨弄着他化霜湿润的发。
原本的风衣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风雪,丢在角落边上还淌着水。仅剩的白毛衣也因为之前的拉扯变了形,半湿不湿的黏在他身上,勾勒出有力的形。
秦砾皱着眉,没有知觉地哼。
“……难受……”
程乐云就是见不得人哼唧的软心肠,第一次见面的那种悸动也萌生了出来,他几乎是跟随本能地伸手,把他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将那光洁俊朗的脸一扳,重新稳稳地扶回了肩上。
熟悉的气息从鼻尖绕开,程乐云喉咙下意识滚动,在这安全又温暖的环境中轻轻拍男人的背:“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好言好语的相劝换来变本加厉的呢喃,失去意识的秦砾又开始扯衣服。
失温造成的行为落在程乐云眼里似浇水于薪柴中。
是一时恍惚,还是条件反射,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弹出手帮他扯下了不舒服的衣物。
白玉般的身子,如倾泻的牛奶落在眼眸,幽暗中火星子一闪而过。
如果不是下一秒。
秦砾捂着肚子像个要小产,脸白的像低血糖的患者似的缩进他怀里,他也不会干出拿火腿热狗塞人嘴里的破事。
秦砾一睁眼,他可不就被当场抓获。
而且程乐云觉得秦砾爷们惯了,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新人怀里,肯定要气恼面子受损,自己变弱无能。
本来自己不过是个刚破壳的鸡崽儿,没想到一朝爬上他的头上搞事了。
这样的脑回路,就顺利地解释了为什么程乐云一边畏畏缩缩地交出食物一边通红着眼睛委屈巴巴人畜无害地看着对方。
对着这样一个表情,秦砾先是一怔,后是一傻,他看见程乐云那带水的睫毛如挂露珠的松枝。
这个人,好端端的,哭什么?他不理解了。
接着秦砾顺着他低垂的眉目往下看,捕捉到他发红的脖颈,有一处特别地红。
……
这一眼,如蹩脚的江湖庸医大腿把脉脖子探温治疗,单穿直截地给秦砾整出了一口人气来。
自己昏迷断片没做什么混账事把?
他身上又馊又臭,低头入目是白花花的肉,上半身不言而喻地给对方来了个坦诚相见——这不体面的状态加深了他的困惑。
所以,暖气一涌上脑子,他就发了狠地推开了对方。
用行为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做过河拆桥,翻脸无情。
程乐云一下子摔到了一旁,胳膊肘还撞上了栅栏板。他有些吃痛地闷哼一声。
“不好意思,”带刺的鲜花好看是好看,就是过于扎手,任你新园丁怎样默默讨好,人照单全收对你也一同照旧,“我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
谢谢都当成多此一举的BKing恢复了,还是没有一点热乎劲儿。
程乐云懒得和这身虚腿软却嘴硬的卤煮寒鸭计较,不然时间往前回拨几轮,别说靠近了,之前那些言行举止的逾越都够的上出警了。
他别过头,低头擦掉了累赘的泪。
可能是眼刚复明不久,不是很习惯,动不动就流眼泪,这林黛玉体征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偏偏秦砾又注意到了。
几乎也是下意识的,胸口某处感受恍如雪崩的摇动,他又感到一阵难受。
这种难受说不出口,只由这泪无名而来。
人与人交错的时间拐点来的竟然是如此平淡普通。
谁能想到,原来风雪之中,强者的软肋就萌于那片刻不受控的悸动。
他虽性取向小众特别,但是普信男该有的缺点他也不落:这小子又为他哭了。
这个认知一旦出现,如同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
秦砾光棍了几十年,第一次如此自作多情地从别人的眼泪里咂巴出一丝独特的味道。他迷迷糊糊,弯弯绕绕,寻寻觅觅,又剪又理,终于摊平出这么一个结论——程乐云看上他了。
。
后来的后来,他反复回忆着这一次次的哭脸,程乐云那落泪相,光看着就带着我见犹怜的架势,让人心上一软,想变强,想成为他的依靠,像刻录在轮回之中,孟婆汤都涤不尽的信条。
他爱我,我要待他好。
那一夜过后,放羊的小屋外面出现多了几个轮子和安全带的接娃代步老年车。
秦砾虽然把耳麦的信号关了,索性烟火还是完美传送了救援的信息,阻隔在另一端的韩年小楷也并没有坐以待毙,直接秀了一把科技改变生活的华丽操作,整出了一台在心愿系统里3D打印出的交通工具,还配了一只雪橇巨型机械犬,自带铲雪功能。
秦砾面无表情地停了几秒,接着更加面无表情地把那华而不实的设计抱进副驾驶,扭头招呼程乐云一起上了车。
这回程乐云他学乖了,坐在后排系上了安全带,安分守己地扮演乘客。
男人调节好座椅,又举手摆弄起前后左右的镜子,调节到后视镜的时候,他突然开口:“程乐云。”
“怎么了?”程乐云抬头,眼中懵懵的,眼尾若有似无的红。
几乎是嘴巴不过脑子的,秦砾盯着镜子里那种真诚的脸,忍不住皱眉。
他很没风度地问:“你怎么那么爱哭?”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