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楚门红楼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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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年把女孩一送进医务室，看着这个瘦骨嶙峋的女孩，全身布满青紫红肿的淤痕，即使躺着休息，眉还紧紧拧着，滔天的委屈压在伤处，疼得五官扭曲。这个可怜的女孩，眼泪落于鬓发，满腹的委屈都不敢大声发出来，咬着唇忍受着。
语言文字学里，“冤”这个字下面装着疼痛耐受度最高的兔子。即使再痛，小兔子都会咬牙把痛楚咽着，锁进肚子里。
那个女孩的遭遇就是个大写的冤案。
韩年见章宇眼下安分，转头就找了她的班主任。
她从小就把老师当作知心大姐姐的那种人，一有不平就会跟班主任谈心藏不住的那种孩子，再加上现在信号不好，耳麦联系不上小楷、秦砾他们。
一提到秦砾，她就下意识翻了个白眼。
这会儿，这两人不知在哪家酒店逍遥呢。指望不上这两个的色令智昏的家伙。
班主任刚挂了一个电话，签了一份考勤表，从文件夹里探出头：“你说的章雨歌被欺负？”
韩年点头：“她被人打到晕倒了，现在人还躺在医务室。”
班主任：“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伤的不重，就是这孩子主要是精神状态比较不好。医生说她那黑眼圈起码失眠有一段时间了。”
“嗯，”班主任依旧平静，“这个情况有跟她妈妈说过，她妈妈也说她一直睡不好，好几年了。之前学校给全校同学做过心理自评量表，测试是否有抑郁倾向，这个学生，几乎把问卷所有的选项都勾了一遍。”
班主任打开问卷，调出数据，满屏的“经常”——感到情绪沮丧、想哭、睡眠不足、疲劳、不安、难以平静、易怒、体重减轻、交流困难。
韩年受不了班主任这种漠然，眉头不自觉皱起：“那您知道她为什么睡不好吗？”
班主任不答，手指不断往下拉鼠标滚轴：“这孩子情绪一直不稳定，严重的时候也用刀割自己，她母亲怕她做出傻事，甚至给她请了一个月的病假治疗。”
“我刚去给她拿换洗的衣服，整个衣柜里全是垃圾纸团，连床上都是纸屑图钉。”
班主任皱眉：“有同学反映，这个章雨歌就是不讲卫生，邋遢惯了，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样子。梅雨天衣服都没洗干净，身上臭的不行。其实也并没有她们说的那么严重，这孩子只是宿舍之间不太融洽，个人习惯不好。”
“不是这样的。”韩年站起来，脑子嗡嗡的，“她们不仅排挤她一个，还用语言、肢体欺负她。她的衣服都被人为地弄脏了，不止衣服，她的床单被子还有……”
“好了，”班主任一伸手打断，“这位同学，你说人为的破坏，可你有证据吗？”
“我……”韩年哑了。
她静静地盯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满怀正义追求地把希望交给法官，结果碰上了獐头鼠目的和稀泥。
“为什么这么多位同学，就欺负她一个？”班主任看着韩年，像看个乳臭未干智力不全的黄毛丫头，“如果真如你所说，有所谓的暴力存在，她为什么不主动和老师，和家长，和学校交流？”
韩年一脸提防：“因为她不敢。她成绩虽然突出，但是势力弱。”
班主任关闭了桌面文件，感到可笑：“你觉得老师会按照家庭背景区别对待同学？因为那照这么说，那校董儿子了的岂不是排名第一？”
“……”
“你说她被欺负，可她从未反映过这件事，我当初和她们谈心谈话，她们那帮女生也是当面说，‘都是同班同学，哪里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也写了和解保证书，”班主任又埋头在文件里刷刷刷地打勾，“小同学，你现在年纪轻，不要听风就是雨，真有这种情况，我们也会干预。你还是少看电视剧，多读书吧。”
“……你就是欺负她软弱不敢见人，难道她不反抗怕伤自尊就活该受人欺负了吗？”韩年忍不住问。
见学生态度强硬，老师也板起脸，不客气道：“她们闹着玩而已，当事人都没提，用你操什么心？”
“你就不怕闹大了，你就没想过，万一她想不开，你也有责任吗？”
班主任叹了口气：“你不要胡编乱造了。现在小年轻哪里像你说的，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遇到一点挫折就走极端。老师已经尽力重视，该做的沟通也做了，双方家长也都说不介意，小打小闹的很正常，知道你关注，但是如果非要钻牛角尖，老师也没办法，是不是？”
“……”
班主任转了下眼珠，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其实我作为班主任，对她早就仁至义尽了。她家长求着我不要给她退学，也答应了接下来安分守己。换做其他人，就章宇歌那个精神恍惚的表现，早就劝退，去接受治疗了。”
“成长嘛，都是要经历些挫折吃点亏的。”那班主任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吹了口现磨咖啡，一脸从容。热咖啡袅袅升起雾气，遮住那麻木不仁的三白眼睛。
“她都能忍，你个旁观者，又何必呢？”
韩年几乎是忍着揍她的冲动离开的办公室。
有些怪物就是披着为人师的皮，干着畜生不如的坏事。
韩年曾经屡次看到，女孩双膝跪在地上，光着脚，不知被扇了多少巴掌，弓着背，吐了满地。
那一只只年轻的手，刀一样划过她的脸，那些屈辱成为了拖拽她于无间深渊的噩梦漩涡。
可这些痛，到了她的班主任嘴里，就变成了“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
班主任也是打工的，校方的态度可见一斑。正义的光芒，对于普通的平民来说，压根就是无足轻重。
这种说法在哪里都是真理。
此时，程乐云和秦砾还在答丢夫之乡这个骗子之国。
可惜，他们不像韩年想的那么年轻气盛大战三百回合。
没及时离开的他们连缠绵的机会都没有，又一次被分配了绝世的沙雕任务中。
因为小刚再次孕期出轨，约了同城的相好私会，结果让逛街买母婴用品的老婆逮了个正着。
小红这回情绪激动，满层楼吱哇乱叫乱跑，小红直接变成大红，羊水当场惊天动地地破了。
程乐云和秦砾挨个商品店铺地地毯式搜索，找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搜到了人，那个孕妇已经捂着肚子，倒在血泊中。
更狗血的是职业法医的秦砾和职业学生的程乐云被硬生生地推上了产科手术台上。
当接生婆赤脚已经够狠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可以这么挑战底线。
孩子因为胎位不正，他们居然要排着队拔河似的拽那个孩子的脚。
那孩子跟个堵下水道的塞子一样卡在母亲的身体里，非常戏剧地直接把小红这个女主角给卡杀青了。在接生过程中，和其他所有医生火车排长队拔河一样扒着孩子。
这项目和工程直接挑衅了医者秦砾的知识能力和道德底线。
男主跪在门口，和自己的姘头哭得如杀猪一般。
折腾了一整晚，满脸血污的秦砾和程乐云面面相觑，黄柏汁泡一脸的苦不堪言，两人面面相觑，心有灵犀地改变了原来的决定。
他们被这金漆马桶式的臭不可闻的剧情给恶心得够够了。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他们刚脱下手术服，语音通话就呼唤了过来。
秦砾接通了小楷的传呼。
“喂。”
小楷那头非常焦急，省略了以往的开场白：“秦砾，你们现在得立刻回来。”
程乐云也开了语音，飞快地看了一眼：“怎么了？”
那边传来怀消息。
“韩年出事了。”
程乐云压下了心底所有的不安，下意识拉住秦砾的手。
医院“哗啦”一声，泼下一场瓢泼大雨，伴着新生儿的啼哭，丧偶的男人声嘶力竭的吼叫：“小——红——”
话不投机半句多，韩年胸膛不断起伏，咬紧牙，再聊下去，她气得快吐出一口血来。
刚一踏出办公室，就听到响起一阵惊呼。
她顺着声音回头，正巧看到一抹黑影从办公室的窗外飞快地直直落下。
她顿时瞪大眼。
办公室的时钟是下午五点。
心跳失速的感觉，她有一瞬间的出神，那是刚才她才背到医务室的女孩！
章宇歌！！！
窗边已经挤满了着急忙慌的老师们，他们探出头往下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韩年推开了现在有些无措的女人。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下那一滩。
红的可怖。
女孩的眼睛，已再没有习以为常的泪水。那双空洞的大眼已对人间再无任何的留念。
那双木僵的眼无声地传达韩年这样最后的资讯：“太累了，不如一了百了。”
事情闹大了。
不幸的万幸，这一次的伤害，章宇歌很快被送进了医院。这个千疮百孔的女孩终于不用再默默忍受那些凌辱。
可万幸中的不幸，死亡证明很快就开了出来。这个千疮百孔的女孩再也无法睁眼面对那些曾经的伤害。
警察来了学校，还让韩年配合做了笔录。
虽然知道是心愿系统的练习室，这样的剧情对任何一个人而言，都重复无数次，但是一想到这是别人活生生的心愿，韩年也觉得这样的事情在真实的生活中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在警方的多方调查一下，章宇歌的遭遇才如串珠细线似的连了起来。
起初，班里转学生来了位新生，说不上雪肤花貌，却见人自带七分笑三分朝气，套着干净的羊绒毛衣马甲，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这样一位有别于只会漫游于王者峡谷的毛头初高中小子的超级正点帅哥的出现，就好比往枯燥苦涩的黑咖啡加入细腻的香草，奶油味的书生气被课桌漫溢木质香一中和，反而展现出少年平和的吸引力。
清风拂面，窗明几净，鸟鸣蝉哼，这样如白苔木本干净温柔的人，有个同样干净的名字。
他说，他叫程乐云。
即使不能视物的他，光随意坐在课桌上摸盲文课本的样子都令人神往，盛夏阳光拥抱这个靠窗而坐着发呆的少年，都看着温柔和缓了不少，暖阳见了他，便心驰神摇，不知所去，生出了愉悦感。
章宇歌只因一次愣神，手中的圆珠笔滚落至他的脚边。
“抱歉……”她怯生生地开口，几不可闻。
对方仍对着书出神发呆，直坐在那儿，就好似一幅不忍亵渎的画。
人天生就是个视觉动物，宇歌惊艳这造物主的天工，不由生出了几分勇气，她一时恍惚，伸手想触摸这一片净土。她想请他帮个忙。
啪。
塑料笔外壳破裂的声音清脆也有力，掺着个人恩怨似的。
一双皮鞋狠狠地踩碎那支笔，章宇歌抬头，正对上那双怒不可遏的双目。
不要脸！
那一刻，那淬毒的眼睛，让她才明白了，美人是共赏，不可私有的公物。
视障的转学生很快又转了学，可梁子就是这么糊涂地结下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所以，刺头不肯值日，故意挑事，主动招惹她，算计她，一步步把她拖进深渊。
让韩年有所触动的倒不是这女孩与程乐云的梦幻联动，而是太平间里，章宇歌的母亲蹲在尸体旁，呜咽声滚在喉咙里，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从破烂的钱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上面字歪歪扭扭，横七竖八，一看就出自学龄前儿童的手笔。
那是章宇歌幼儿园时期母亲节，孩子送给妈妈的礼物。
“祝妈妈心xiǎnɡ事成”
想字，还因为笔画太多，写了拼音。
这母亲一直珍藏着，如今跪在那嚎啕大哭。
长大后的宇歌留下的遗书很短，她只给母亲发了一条语音。
“妈妈我恨你，你为什么把我带来到这个世间呢？”
多讽刺呐，那么软弱的女孩，却可以对亲人如此残忍。
爱与期望让打工的母亲忙于赚钱，无心挂念寄宿的孩子，现实让这位沉重的爱失去了宿主，少女的祝福随风散去，化为泡影。
她不知为何就是很难过。
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无力回天而难过，几颗泪珠不自觉地从她眼眶里落下。
也许就是潜意识的反应，直到泪珠打到她的手背的时候，她才恍惚地摸了一下眼。
她这是。她有点恍然。她这是在为系统里那些虚假的生命难受吗?
她报了警，揭发了班主任和同学。
几乎是一出门，韩年就发现学校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她木然地回视她们，有种心死的平静。
接着，她注意到，原本红榜倒一的黑白头像。
——换成了她的了。
好家伙，韩年双臂抱在胸前，她几乎被气笑了。这玩意还实时更新的。
她不清楚的事情还有。
她现在带着泪，却又充满挑衅的笑容正完整地展现在宽大的荧屏上。
这个笑容出现在电脑屏幕前，无数双眼睛死死地把她定在布满血丝的视网膜前。
她韩年，拳头紧握，关节乱响，脊背挺直，无声地对峙着，始终是不屈的韩年。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楚门红楼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