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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雕骨坊6 ...

  •   三人杀回时,恢复正常的厨师还在和韩年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她小的时候受了刺激,说话就是疯疯癫癫的。”

      毫无疑问,看管不力的厨师一定又一次让疯女人跑了出来。

      精神有问题的疯女人在旁边,笑呵呵地拉过韩年的手。她无邪地摇了摇头:“吃糖。”

      韩年没理她,只摆手。

      疯女人这次就正常了不少,讨好地把糖果放在韩年手上,固执地塞东西。

      韩年抗拒地退后。

      程乐云第一时间捕捉到韩年的推拒,上前喝到:“你干什么!”

      人皮也一把上前推开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厨师点头哈腰地赔罪。

      他额头冒着汗,都清楚眼前这三人不是善茬。

      其实,耷拉鬼碰上母夜叉,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现在大家都了解,厨师就是温莎女士的富二代男友。

      表面一脸谦恭彬彬有礼,背地却唯利是图猪狗不如。

      “你没事吧?”程乐云侧头关心道。

      韩年站在那,没说话。

      秦砾上前:“怎么了?”

      “没事,”白纸一般的脸面无表情,“就是不小心砸碎了个玻璃相框。”

      程乐云:“有没有受伤?”

      韩年摇了摇头。

      “就是被吓了一跳,是我不小心碰倒。”

      ……哦那没事了。

      她白了一张脸:“我想去趟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那女人确实吓到我了。”

      她的背影看起来小小一只,有种小王子家不扛风的玫瑰花的脆弱感。人皮视线一路追着她,接着看了秦砾一眼。

      两人没说话,半响,秦砾点了点头,人皮像获得首肯似的追了上去。

      程乐云也注视着秦砾。秦砾没有回应。

      夜深了。墨色温柔地吞噬着一切光线,它无声将黑暗还给众人。现实如被摁在地上无力挣扎的无名者,生活的愿望如遥夜上不可企及的星辰,在浓重的窒息感里注射日常的痛楚——那么好的当下,那么多的可能,可现实偏偏那么窄,光鲜亮丽都要靠技术技能去复原,空虚的无力与疲累格格不入,它苦涩地哀恸,难过拥有的时代太不相称。

      线性流淌的时间蹉跎而过,太多的不甘不愿试图奋力一搏,重重拍打在年月的暗礁边。心愿系统就是在这些无力挣扎却又痛苦万分的人物里孕育而出的成果。

      新的天地缓缓出现,像深海苏醒的怪物渐渐出水,四个旋转楼梯拧麻花似的旋在了一起,开出了一条直通地下的路。

      白天所有的忙碌不在,地上的生灵沉溺在黑夜的阴晦死寂里,只剩下钟摆缓慢地咔咔作响。

      漆黑的夜,本该属于蛇鼠爬虫的活动时间,无人搭理的厨房连一点翻动的声音也未曾有,鞋的脚步声,哒哒,哒哒,渐渐变大,人影从下方往上靠近,逐渐清晰。

      有搭积木的老本在,他们躲在用收纳袋垒出一个小帐篷,透出的一点的缝隙,周遭悬浮着一种苦闷的灰尘味道,包裹着霉锈残叶的棺木气息。破败凋零的古屋像受病呻吟的妪妇,苦哀了一声后,有人上了二楼,就止步了声响。

      楼上先是有了窸窸窣窣的钥匙声,门把手移动的咯吱声。
      接着,传下来一阵焦急来回的踱步声。那声音起起伏伏,来来往往,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焦灼,似踩在人的神经上跳舞,又似猛然崩裂洒落一地的项链珍珠。

      声音越来越急,团团转的鬼魅在这里摇曳起舞。

      那个人唇色发白,盗汗的手心带着抖,凄惶的仿佛刚从鬼屋夺路而逃的游客。

      “为什么不在?”一个人焦急地打开了一张张门,一遍一遍确认,又失望又惊慌,不住擦着汗:“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会、没有。”

      “明明新来了三个人的。他们怎么没有入住?!”

      他在仓皇里嘶哑地喊,如与刀刎颈的鹅。

      这样的缝隙不足以看清夜晚的情况,有先见之明的人皮向浮雕借了双“眼睛”。大家通过一副眼镜分享着二楼浮雕男的视线。

      那人像是只落水后被困在沼泽里的老鼠,金色的头发再次被汗水打湿,一条条海带似的湿发黏在头顶上,强迫症一般拼命咬着牙齿来回地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床上没有人。”

      另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尖锐的,有力的,高跟鞋的声音。

      听到这声,男人瞬间顿住,脸色苍白,如坠冰窟。

      穿着雪白的厨师服的他不住后退,恐惧感迫他瞪大了双眼,仿佛觉得如看向致命的毒蛇。

      如果没有人被绑在床上献祭,那……

      他蹲下声,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

      死神逆着光,踩着娇艳欲滴的红色高跟鞋,睥睨着战利品,扯出一抹冷笑。

      咔嚓。

      快门声恍若镰刀割绞绳的裂帛声。

      他们听到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惨厉的可以说得上恐怖。

      汩汩冒着血,和碎成一片片的便利贴,胡乱地撒在地面,突兀却不违和地震在地面。

      哒……哒……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进。

      细细听下来,还有一声捏儿童玩具的脆响。

      苍色如浸血的圆月,清清楚楚地刺拉出亮眼的光线,在缝隙中,他们看见一片雪白的腿晃过,又走了下去。

      重物拖拽的摩擦声让人皮都不由地皱眉看向幽深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开了。

      两人探过去,脑袋差点碰在了一起,入目是一条幽深冗长的廊。

      事不宜迟。秦砾决定跟了下去。他的手被人抓住了,程乐云看着他,一双眼全是急切:“我和你去。”

      秦砾点头:“好。”

      廊的深处,黑得无穷无尽。

      韩年苍白地洗把脸,甩头走出来,沿路的走廊格外的长,她越走越发觉不对劲,甚至——

      她停下,讶异地面对这身前的一堵墙。

      明明是原路返回的直行,可她却迷了路,转身去开两边的房门,都是上着锁的。

      异兆必有蹊跷。

      老玩家嗅出了苗头的不对,又原路折了回去。

      重新站在厕所前,一摁把手打开,却是通往地底下的昏暗楼梯。

      新线索!

      一想到浮雕男提过的雕骨坊,事不宜迟,韩年想都没想,就往下走。

      她掏出耳麦,发现底下信号不好,于是摘下来,作手电筒用。

      楼梯下灯光熹微,视线模糊,泛绿的安全出口信号灯忽闪忽灭。

      她一向胆子大,莽夫惯了,换做别人,倒贴500万张便利贴都不可能干出鬼片千里送人头的行为。而她不一样,自信地往下袒露,下台阶的脚步都不带一丝浮与不稳。

      “呜。”
      她倏地一滞。

      手电筒朝发声源找过去,这才看清了下方台阶的小家伙。

      一只小老虎。

      它窝在昏暗拐角,缓缓移动到楼道中间,故意堵住去路似的。

      那东西静默地盯着她。

      空气诡异地静止了。

      “美女,你好呀。”

      细小的声音闯了进来,后背被人一拍。

      韩年顿时瞪大双眼,一扭头。

      人皮皱眉:“你在这里干什么?”

      心跳失速的劲缓了好半天才过来,韩年暗自舒了口气。

      “你吓我干嘛?”

      “谁吓你?你一个人站在这里才吓人好吧。”

      韩年推她:“刚被你吓出一身汗,你做什么在背后打招呼。”

      人皮眉头微蹙:“你胡说八道什么。”

      “还不是你。”

      正吵着,又一声响起。

      两人同时僵住,低下头。

      这回,那只大猫已爬至她们脚底,抬着头,圆圆的脑袋看着她们。

      绿幽幽的眼珠泛着光:“美女们,你好啊。”

      千万句“卧槽”奔腾而过。

      人皮反应极快,脸一沉,电光火石之间,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那小老虎就身首异处,脑袋还在地上滚了滚。

      “哈哈哈——”

      渗人的笑声从左右方无休止地传送着,一波抵着一波,不断放大。

      那扭曲的老虎脸直直瞅着楼梯底端的一排窗帘,一张畸形的老脸从红布绒窗帘钻了出来。

      阴恻恻地笑。

      他伸长脖子,即将探出身子——

      精神体对强弱的判断总是比较敏锐的,见势不对,人皮一把抓住了韩年。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韩年皱眉,身体停住不动。

      不对,哪里不对劲。她内心打鼓。

      “怎么了?”人皮焦急地回头,他们已经跑到了门边,只要把门关上,就可以把那个家伙关在底下。

      可此刻的韩年的静止让情况越发不可收拾,那个丑陋的脸已逐渐靠近,越来越大。

      那双美艳的眼写满了急迫。

      不想,韩年跟被人魇住了一般,突然二话没说,甩开手,朝那个鬼脸的方向往下跑去!

      “韩年!”人皮急声在背后喊。

      韩年一个俯冲回到原处,转身仰头望着人皮。

      不对。

      她跑的又急又猛,喘着气地看过去。

      人皮唤着她:“你怎么不上来,韩年。”

      她叫着她,身子却停在门边。

      空间不对!

      分明刚刚那个门是向着右边的方向,向内开的,可这回的方向,她又一次确认,那个门是朝外的。

      门的朝向颠倒了!

      韩年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如她所料,后面的鬼脸并没有再移动。

      门的上方才是真正的雕骨坊,地下室。

      精神体可以幻化人形,相互模仿,有有什么难度。

      远处的假“人皮”披着同款的皮囊,诱骗她回门,就说明了大大的问题。

      整个区域都大有问题。

      假精神体逆着光,冷冷地:“你又回去做什么?”

      韩年没有回答,她从兜里掏出一个口哨。

      那是小楷定制的,私下给她的。

      因为精神体会信号干扰,一旦失联还容易陷入困境,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他提前想好了应对策略。这个口哨,只要在危险时吹它,它能第一时间召唤出最近地点的精神体,强制变为友军,破解僵局。

      韩年含住口哨,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又尖又戾又急的长音响起。

      咔嚓一声,一道裂痕从墙面出现。

      一只手牢牢地将她拽住,拖着她融入墙体。

      斥责声劈头盖脸砸下。

      “一个姑娘家,能力不强还敢瞎乱跑,你是嫌命长了吗。”那双桃花美眸此刻写满了不满,抓握的力气却坚定温柔,“下次要去,记得叫上我。”

      人皮大大咧咧的声音又一次出现。

      天旋地转,天地倾覆。

      这一拽,韩年来到了地方。

      她站稳身子,四下确认,居然又一次出了这古堡,站在了铁栅栏外。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人皮。

      人皮吹胡子瞪眼:“没有重启,你自己惹祸别拉上我。”

      “那?”

      “这里比较安全。精神体不多。”人皮解释道,随即神色凝重,话锋一转:“拿出来把。”

      韩年先是一愣,接着冷笑了一声,是自嘲:“也对,你是精神体,什么都瞒不过你了。”

      “你这小鬼真不可爱。”人皮皱眉用指头戳着她的头,“线索都不和我们分享,我们还怎么合作共赢啊。”

      “我们可是搭档啊。”她抓过韩年一只手,捧在脸颊磨蹭,大眼看着柔弱无助得好像丢弃街头的流浪小兽。

      “……”韩年无语,这戏精又犯病了。

      “姐姐……”委屈的声音楚楚可怜。

      这一声酥酥麻麻,油腻指数爆表。

      狗狗眼更无辜:“你一个人行动,万一受了伤,我会多难过啊。你怎么舍得抛下我呢。”

      消遣我是吧,韩年抬眉:“滚滚滚。”

      人皮水汪汪地看着她:“我不是你的小宝贝了吗?”

      “哪敢啊,您就是吃人的祖宗。”

      韩年抽回手,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分享线索:“其实我也憋得不舒服,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重新掏出了那张照片。

      相片中的女人确实是温莎女士年轻时的脸,没有伤疤,好像是玩变装舞会,后面的背景是在树下。这个可以称为女孩,脸上缠着绷带,像是在角色扮演木乃伊,她对镜头笑出一排牙齿,比了一个胜利的“V”。她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带着一个独角兽的头套,是个陌生男人。

      “我就觉得很乱。这个相框里面掉出第二张照片,很奇怪。我原本不想瞒着你们的,但是,”她展开手,里面有一颗拆开的糖衣,包着一朵小白纸花,“这个信息来的奇怪,我怕是混淆视听,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那个精神病女人当时抓着她的手,一边吵着要和她玩游戏,一边悄悄塞了这段字条折成的花。

      韩年把纸花展开,上面赫然写着几个简单的字,端正清秀。

      ——“树下见。一个人。”

      真真假假的信息,在系统这个大染缸里舂得更是面目全非,模糊一张花脸,看不出孰是孰非。

      “但内容实在太可疑了。我不能当真。”韩年有些懊恼,她心绪不定,又回想到刚才的地下室。

      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单独行动,万一有精神体假冒自己,那岂不是更糟糕。

      大意了。

      她气得敲自己脑袋,懊悔了一把,又觉得大脑几乎要过载了。

      眼前还有一条线索,就是那个装疯卖傻的女人。

      “你要去会会她吗?”人皮问。

      “我没想好。”韩年抓落几根头发,更懊恼了。

      “这个精神病温莎还有点不简单啊。”人皮看着那张纸条和那张照片,“之前她和她那个损阴德的厨师男友的合照都被她毁得不成样子了。偏偏这张,她故意引你砸碎相框,让你看到,还让里不要睡床。这是个友军啊。”

      韩年点了点头,“确实,她有意提示我。”

      她和人皮一起又重新走进古堡。

      “重新进入又要循环吗?”韩年拉起门把手前问。

      人皮:“不用,这里精神体数量不多,应该不……不,不对劲。”

      “什么?”

      “精神体全消失了。”人皮蹙眉。

      一开门,果然,整个古堡反常地空空荡荡。

      “秦砾?”韩年都傻了,“程乐云?!”

      她焦急地看着人皮:“他们人呢?!”

      楼上楼下找了好久,终于发现了程乐云留下的便利贴。

      细心如他,走之前还不忘拜托小楷做一张便签提醒下留下的两个小伙伴。看到了留言,一直悬着心的韩年才缓下一口气。

      人皮插着手,不理解:“泥菩萨过河了,你还能担心秦砾?”

      韩年扁起眼睛:“少管我。”

      说完,大步朝空置的二楼走,她看到二楼一地的惨状,房间门户大开着,又沉下脸:“如果今晚有人睡在里面的床上,就会被绑起来拖走。你看这里有一个运送推车,说明原本是有人要负责运输的,结果没看到货物。”

      “还被当成了货物。”人皮嗯了一声,补充完整。

      短时间的变故让他两在迷茫里试图捋顺线索。

      是的,厨师被当成了货物带走了。被照片上那个高跟鞋女人带到了地下室,也就是雕骨坊。

      “我想再问问那个浮雕。”韩年一脸诚恳,“你能帮我嘛?”

      “咔哒”

      内心笼子的锁头应声碎裂,困兽穷鸟一瞬间有些无措。

      “你能帮我嘛,孩子。”

      人皮隔着这张年轻的脸,联想到他的生母,他是他身体炼化而出的精神体。

      他求着一个精神体,像人类乞求蚂蚁拯救,放它一条生路。

      路小北把他关在兽笼里。

      那么小的空间,铁笼圈着镣铐,脖颈锁着铃铛,那时的舟晓山看起来也是那么的无助。

      一头湿发,苍白如纸的脸,单薄的身,凌厉的眉,锋利的下颌线,红透的眼,薄樱的唇,相比于心狠手辣如鹰隼般的秦砾,他看上去更似打断了手脚爪牙咬光尾羽楚楚可怜的小兔。

      他屈膝蹲下,想抱住了她,附耳说:“帮我,我只有你了。”

      来到这里,她只有一个目标,拿着秦砾的资料,帮母亲亲手结果了冤孽。

      可他真的见到他的时候,却被他身边的人惊住了。

      一模一样的面庞,是他的爸爸妈妈。从未有过的爱欲气息在他们周围盘旋。

      她没忍心下手,就像现在,韩年求她,她没忍心一样拒绝。

      出于面子,浮雕男还是出来了。

      “他们应该是下了地下室。”浮雕男想了想,“那个地方,啧,九死一生。”

      “地下室发生过什么?”韩年举着照片问。

      浮雕靠近,微眯着眼,看着那张照片,思索着:“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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