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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雕骨坊5 ...

  •   古话说得好,高兴莫太早。

      浮雕男非常遗憾地表示,虽然他们提供了不少的素材,可不按温莎女士的模板来,都是废片。

      男男组合确实比较小众。

      于是,原本约好,大家小组协作,提高效率四个人分头行动,韩年和人皮负责拍照,秦砾和程乐云负责找模板。

      结果四个人凭借零默契,各自任性,谁都没有照做。

      温莎女士之前作为模特,拍了不少的情侣照片,一楼的每个区域都随处可见。

      相框里面是两个相拥的人,虽然脸都刻有刀痕,像弄了层面纱在上面,依旧能看得出至少拍这些照片时候的他们是感情很好的。

      磨蹭了好久,终于找全了情侣pose参考。谁来做模特的答案两人都拉长脸,尤其是秦砾,高傲的像只傲娇的猫,拒绝配合。

      最后无法。两个不要脸的上。

      韩年没有其他要求,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要修,用photoshop精修。

      浪的没边的人皮恶趣味,这次直接把自己化身成了程乐云的样子,还是个热心市民版。

      可能是想刺激秦砾,她们无比主动地配合做着指导的姿势。

      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放肆,一个比一个离谱。

      程·本尊·乐云:“……”

      肆无忌惮,不忍直视。

      这八个字都不足以形容辣眼的程度。

      摄影师小刘拍着照,直夸:“对,靠近一点,头抬起来些,靠她肩上,看着我这个方向,很好,保持住。”

      除了当事人,他们完全体会到了这里伥鬼的快乐。

      “对,嘴撅起来。”

      “去搂乐云的肩膀。”

      人皮盯着本尊的脸,笑眯眯的。

      秦砾土地老爷石头心肠,和木头泥塑的程乐云本尊并排站着,对着这两搔首弄姿的仿品。

      他能感觉到身旁的人脸红似张飞,特别是,人皮当着他的面用他的脸冲秦砾直勾勾地wink。

      “非常好,”摄影师很满意这种即兴的发挥,赞美道,“眼睛真亮。”

      夜幕还未降临,黄昏下快门的声音源源不断,仿佛召唤星辰的夜曲。

      “好了好了,”韩年累了,上前转摄影师的肩,“也给他们两个拍一个。”

      “来,你们也笑一个——”

      人皮看着注视镜头的两人,颜值高的他们站一起,衣冠楚楚,非常惹眼。

      她以为他们两个会像黑客帝国的西装保镖,露出严峻的表情,没想到,两人对着指令,真的展开了一个配合的笑容。

      人皮看着两人的笑容,彻底地愣住。

      有些记忆就好似抽芽一样从地面爬了出来。

      海浪眷恋冬日冰面上的阳光似的。

      疾风吹过书页,撩拨起涟漪。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只有弱肉强食。你不服?你没有资格不服。”那人十指交叠,说着残酷的大道理,投去无数锐利的刀。

      年少的她跪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最后只能抽噎着,挣扎着问:“阿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不是你爸爸。”擦着枪的男人轻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有趣,随即站着,低头看着她,“你记着,你是个精神体,他生了你,可不代表你就有资格。精神体连现实的□□都没有,谈什么至亲情谊。留着你,只是需要你为我们办事,让你去那里,也自有我的考量。”

      他语气漠然,丝毫不在意这些话多伤人。

      就像他压根不在乎她现在一身的烧伤一样,哪个人会在乎饭桌上的鸡鸭鱼肉被烹饪时的痛楚?

      他目光从她满身的脏污划过,暴露在外面冒着火星的皮肤破烂不堪,即使这样,也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波动。

      她是那么疼,烧伤的苦远不及这冷漠更难受。

      她声音发着抖:“那我对于你们,到底算什么?”

      泪水不甘地落在地面,像极了马路边掉落无人理会的铜钱硬币。

      “傻孩子,你怎么还是想不通。”

      另一个男人叹息着走了过来。

      他脸上全是淤青,红肿的脸颊还有清晰的五指指痕。

      他蹲下身扶起她,甚至温柔地避开了伤口,拭去她的泪,“路小北要的,不过是你这枚棋子,臣服于他,供他驱使。”

      “妈妈——”幼童见了那人,如壳里的软肉,支撑不住地颤抖,不甘熏红了强烈的自尊,她克制住地低头,发狠地咬住嘴唇,像能勒住委屈似的,逼着自己不允许金豆豆的降落。

      妈妈不会在爸爸面前心疼她,她像个没能完成任务挨批的员工,维持体面强撑。

      “你倒是懂我。舟晓山。”

      那人被唤了名字,扭头看他。

      他们一眨不眨地望着彼此。

      陌生,冰冷,抗拒,疏离。

      仿佛仇敌,又似怨侣。

      半响,他笑了,他也笑着回应,以牙还牙。

      在泪眼中,她看着两人的笑容。一个狂放疯狂,露出森森獠牙。一个疏离无情,看着比草木还无心。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却那么的远,冷水泡茶一样无味的。

      同样的脸。笑容确是完全不同的。

      在她的印象中,那种见风就炸的煨火毛栗子脾气的家伙最喜欢看的就是舟晓山哭泣。

      他每次逼迫他的时候,她都在场,他们骨子就都是个变态,舟晓山含泪又屈辱,自暴自弃地笑,轻佻又下流,像一场暴雨搅乱的春色。

      他似乎被生活qb了,也只能微笑地躺平认艹。

      他被撕裂的时候会说:“可惜了衣服,嘶,疼。你。”

      只要她不乖,他就会当着她的面打他。

      他被撞腰的时候会说:“好痛啊,啊,啊,痒,帮我吹一下。”

      母亲也是精神体,还是被父亲亲手打造的精神体,比结契还可怕的,父亲用了穿云箭,这东西比所有的迷香更霸道刺激。

      他被扼喉的时候,他说不了了。他只能生理性地流着泪,可就算这样,他的手还是流连在路小北的小腹,似乎濒死的葛朗台危前还不忘贪婪地数金条。

      路小北永远是不讲理的。

      他蛮横不知温柔,嗓音混沉。

      “你不是不喜欢吗?”他俯下身的样子是性感的,可说出的话却气得人切齿发冷,“是不是你就是喜欢有人看,够不够?”

      变态的癖好一旦开了口子便不知餍足。

      舟晓山被摁在寒夜的地面上折腰含辱,那个心眼小的男人如果被他弄疼了,一桶冰水兜头就会砸向人皮。

      结契的人至少还可以在冷静期后分开,他就像个底层的商品,什么权力都被父亲剥夺,即使他也一样的优秀,可就是逃也逃不掉。

      她被绑在生命的跷跷板上,不得脱。

      机关的两端,但凡舟晓山稍有反抗,她就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她活着,就是他的人质。

      路小北从来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他会一气之下把只穿着一件单衣的舟晓山赶出去淋冬夜的寒雨,他会粗暴地把舟晓山的头摁在洗脸台为所欲为,他会把发烧不吃药的舟晓山吊起来毒打。

      折磨得过头了,舟晓山也会反抗,甩耳光,薅头发,抡肚子,砸酒瓶,没有一次不是见血的接触,这种折磨之于人皮就好比搅粪勺打人,疼也是一码事,主要是恶心,打架,在这里是上街卖白菜似的,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那是她的家庭。

      她从降生,就活在这个原生的阴影里。

      有时候,舟晓山也会反抗。

      耻辱羞愤到握紧了拳头的时候,他也会咬牙骂:“路小北,你欺人太甚!”

      最狠的一次,表面应承的他突然暴起,怒到抄起一根钢笔扎向父亲的脖颈。

      差一点,就刺破动脉。

      路小北要求她幻化成他的脸加入。傲慢的男人自私地羞辱着,践踏着,蹂躏着的尊严,撕下了体面。

      他反抗成功了,也失败了。

      因为孩子的阻拦,人皮的自私。他的解脱像天上的浮月一样不可得。发疯的路小北吐着血躺在床上笑,握着染血的钢笔的舟晓山坐在他身上,恨声哽咽,犹如濒临崩溃的困兽。

      “什么精神体,烂透了。”

      那是那么多离谱的结合里最痛的一次哭。

      可就算这样,穿云箭催熟的身体仍旧不受控地律动,下贱透了。

      来到这个世界,他看了完全不一样的父亲母亲。

      他们甚至还没有在一起过。

      可程乐云不会因为秦砾的痛而兴奋,他会感同身受。秦砾也不会厌恶他的靠近与触摸,他乐在其中。

      他们像重复出演轧戏的演员,让观众有种出戏的混淆感。

      就因为他们是人类。

      路小北是甘愿把灵魂卖给系统的玩家,舟晓山是被抽离改造的精神体。

      而程乐云和秦砾,自始至终都是人。宇宙的起源,万物的灵长。

      也许真的有前世今生,命运给了人皮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她想。

      “好极了!”摄影师激动地比了个“ok”。

      人皮放空的状态,非常有意境的样子,完整地收纳进了照片里。

      恍神的她怔怔的,如刚走出一个西元前的梦。

      贪玩的后果就是一个小时后。

      四位苦力壮丁去户外砍树。

      浮雕男提醒的没有错,外面这个榆树既然有这么一段故事,那就得尽快处理掉。

      人皮起初连砍树这步都想着一劳永逸,举着冒火的手就往无辜的树上掼。

      当即把老母鸡的恶犬保安又招来了。

      那个榆木脑袋保安原本见他们鬼鬼祟祟就很是可疑,现在人赃俱获,大怒。

      他们就是来砍这镇家之宝的!

      这下倒好,恶犬一蹦三尺高,挥着钢叉追了他们整个古堡跑了五圈,气急败坏的莽夫韩年一动手,轰的一声,系统重启。

      程乐云,人皮,秦砾以及耳麦里连接的小楷:“……”

      莽夫给自己跪了,不住道歉。

      他们又重新站回了栅栏前。

      重新循环了一遍的四个人习得性无助地变得异常好脾气。

      终于熬到了砍树环节,计划改为三位苦力壮丁去户外砍树,韩年踢出苦力名单,留下来收拾一地的拍摄道具。

      人皮原本也想逃离苦力清单,比起体力劳动,她自认为更擅长在树下围观。

      她不知从哪搜刮来一杯热茶,在树下吹着气,闲适的如地主家的老爷,优哉游哉地品。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她不靠谱道:“干脆用火烧了算了,环保也快捷。”

      秦砾扫了她一眼。

      人皮顿时老实了,激灵的腾的一下站起:“哈哈开玩笑的,要帮忙吗?”

      这反应像极了过年放假被妈妈瞪了一眼的小孩。

      妈妈秦砾不回话,她也不敢造次,亦步亦趋地跟着干着活。

      人皮向来怕秦砾,就和孩子怕妈骂一个道理,虽然秦砾不是她妈。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欲迫使她条件反射地选择服从,如同巴普洛夫的狗。

      程乐云这个廉价劳动力现下任劳任怨地砍着树,秦砾和人皮两位拦着气急败坏的保安。

      “不可以砍树!会影响到居民的休息!”尽职尽责的保安大喝。

      “放屁,几百里外不见一个人影,哪来的居民。”人皮一边拦着人,一边嘴巴也不消停。

      上下嘴皮一碰,怼了一句回去。

      同样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王八,两人谁也把恶犬放在眼里。

      两个恶趣味的家伙一人架保安的一边胳膊肘,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古堡的吉祥物被拦腰斩落。

      “你们怎么可以酱紫——”

      他抖着手,踹着腿,气得人飙出了一股台湾腔。

      痛不欲生的保安捂着胸口老泪纵横,他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你们凭什么——凭什么——”

      说着说着,一头撅了过去。

      像是感应保安的情绪似的,屋内应景地传来一声脆响。

      “不好。”人皮道,三人同时看向韩年所在的古堡。

      此时天色已由黄昏变成灰扑扑的日暮。山海已从暖阳脱身出去,整个世界无处可躲,浸润在了紫红与灰蓝的晕染色里。

      拍完情侣照之后,一楼的笑脸定格设定就悄无声息地关闭了。韩年把地板上白丝袜、红头纱、蝴蝶结、金步摇一一捡起放进收纳袋里,手碰到黑色的束缚带的时候,背上感觉耳边一阵刺痛。好像有人咬了她的耳朵一口。

      有人?

      她抽鞭转身。回头,什么也没有。

      开始她以为是错觉,没想到过一会儿,又重演。

      背上一下接着一下,戳着。

      精神体?她脑子顿时活络起来,她轻轻握住腰间别住的武器,故意等待,紧绷着背。

      什么也没有。一切好似她的幻觉。

      周遭依旧是快门声与众模特如群魔乱舞的喧闹与聒噪。

      她戒备地环顾四周,连浮雕都在楼上闭目养神。于是她又继续捡着,这回她却留着心。

      她又拾起地上的一捆绳子。身体箍着思绪,她甚至舌头抬至上颚,兴奋点燃了她眼底的星火。

      四周没有反应。

      她又弯下身,拾起一个手铐。

      四周依旧静悄悄。

      她把手移到一管注射器上,刚要触碰,那种背后有人的感觉有飘了上来。

      一阵香味冲了出来,像刚拆开一坛放置多年的红酒。

      她一扭头,正对上疯女人放大无数倍,近在咫尺的脸。

      好家伙!

      韩年差点没忍住,抽了上去。

      原本这幅人工的珍品,如同油画公主,干枯玫瑰一样的美人脸,现在浮满难以克制的疯癫。

      精神错乱让她那无死角的天花板颜值跌至深渊,甚至格外生厌。

      “嘿嘿嘿。”不知从哪跑出来的疯女人傻笑。不知道自己差点会因为这个恶作剧受皮肉之苦的家伙开口:“你也要玩吗?”

      疯女人已经死了,所以眼前这个,确实是精神体了。

      虽然心里害怕,但是韩年表面还是平静地和她周旋。她站在原地,难得话少沉默,吞咽下唾沫,没理她。

      疯女人看着她,嘿嘿笑。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韩年不想搭理她,别过头。

      “找病人的游戏哈哈。”女人那姣好的脸扭成惹人厌弃的弧度,开心地鼻涕眼泪都流了下来,她指着那针管,期待地望着她,“要一起玩吗?”

      “不了。”韩年拒绝。

      “很好玩的。”

      “不了。”韩年又一次拒绝,这回她选择离开。

      不想疯女人双手猛地抓住的肩膀,用力扯着韩年,“一起玩嘛。”

      “放开!”

      女人没轻没重,拉人的力气野蛮粗暴。也许是一直和她那个暴力男友相处,她的力气也跟人一样不讲道理。被拉扯出脾气的韩年又一次挣脱。

      韩年生气地甩开,像年纪大的孩子摆脱稚子的纠缠一样不耐:“不要!滚!”

      “我当医生,你当护士,我们一起给他们拔牙嘛。”

      “滚啊!”韩年放狠话。她不喜欢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被纠缠,推搡间不一小心碰倒了一样东西。

      玻璃破碎的声音。异常的大声。

      疯女人像家里宠物猫,当即吓破胆,足底抹油似的跑了。

      临走前的骂声还在房间回荡:“你是坏人!你是坏人!坏人要被拔牙!”

      “……好的。”韩年捏着掐得青紫的手背,“晦气。”

      这出过家家的余韵没完全消下去,疯女人已逃之夭夭,自认倒霉的韩年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着拾起地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相框。

      这么一摔,掉出了另一个物件。

      一看清视线,当场白起脸。

      那是一张完好无损的情侣合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雕骨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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