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积木王国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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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区从不缺少财团，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从图书馆的正史记载，从系统投入应用之初，就有不少组织参与这项实验的运作。所以，在心愿系统里，经常会看见天空投屏似的闪过“恭喜新玩家成功加入XXX”。
那些帮派名字也是千奇百怪，蜘蛛、朱雀、卧龙凤雏、东北二人转、四川红中组，种类多样比人类动物园更加千姿百态。
严格来说，秦砾三人也算各方势力中一个微不足道的队伍。可惜财团两个字，他们三个撑死也只占了一个“团”字，还得靠新人程乐云的加入才能勉勉强强凑成一桌麻将的，裤兜里没几个家产穷的铃儿响叮当的那种团，俗称“穷鬼天团”，这三人俨然是无数组织财团里的一股清流，似乎他们没有沿街乞讨仍旧体面地游荡系统已经是个本事了。
“秦砾”仿佛是位热度很高的小网红，秦砾何人？高山打鼓似的名声在外，系统初代开发大佬，而“秦砾那组”也同样是新闻中的一抹高光，评价一致的特指——败絮阿斗烂泥朽木，秦砾瞎了眼捡垃圾收来的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收藏。
反正大风吹倒梧桐树，只有旁人话短长，清风拂山岗的三人早就习惯了众人的指指点点。
“安全区多了个人”不是什么新闻，“安全区秦砾那组多了个人”却是不折不扣的新闻。
“安全区跑了个人”不是什么新闻，“安全区秦砾那组跑了个人”却是不折不扣的新闻。
新闻里的重磅新闻，就是安全区秦砾那组新来的人跑了又被抓了回去。
这个消息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片区域里老弱病残们的笑话谈资。
正如大家公认的，秦砾是心愿系统的bug，是未知错误404的存在，也是众多求生者眼中的香饽饽。
其他玩家闯入别家的心愿，会收到无差别的攻击伤害。虽然秦砾也会被地狱犬追着咬，但他是完全有反击之力的独立个体，他能连接系统的力量改变破坏心愿便利贴所创造的世界。
放在某点男频小说里，他就是个开金手指男主角的存在。
百毒不侵，刀枪入了也不会七尺变六尺的轻易嗝屁。超强的自愈能力简直就是无敌的肉盾坦克的存在，这让那些想保命的玩家们也纷纷动了收入麾下的心思。
多少人千金珠宝美女求他纡尊降贵收自己为小弟，让小弟弟尝尝保护伞大哥的庇佑。
然而最终，威逼利诱一哭二闹都没能软化这外挂磐石的心。
冷面冷心的顽石上下嘴皮一碰，便是“别来烦我”的拒人于千里。
他的孤僻不流俗得罪了不少势力，可也无妨他们畏惧他。
秦砾一向独来独往习惯了，也从未把威胁放在眼里。
他的无视不代表别人就会漠视这个大佬。
无数双眼睛盯着的结果，就是发现不知哪天，秦砾身边出现两张新面孔。
一男一女，看身高好似姐弟。但女孩子活泼顽皮，男孩成熟懂事，性格上倒更像兄妹。
但总结下来，都不像秦砾的种。
八角调味丢进尿缸里似的，大家不理解，冰坚一般的人也会容得下收养非亲的拖累，给自己留个软肋。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如今世风日下，昔日霸道到不可一世孤高到目中无人的秦老爷也会遇到如今的形势——这位秦霸王竟然会为了留住这位落跑的新成员硬开弓。
程乐云一直是想回到七七身边的。即使和秦砾有了一点革命感情，他也是在他们三人行之中觉察出一丝格格不入的味道，尤其是当他洗完澡，拐角去厨房倒水时听见他们三人的对话。
门板被风推开了一个小缝儿，恰好带出了他们的讨论声。
程乐云不尴不尬地站在角落，抿唇不语。
“他会愿意加入我们吗？”门缝里，韩年双手交叉，做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她手指敲着另一只手，“他好像个学霸，视障居然没有影响他考试发挥吗？”
“他现在眼睛已经恢复了。”秦砾瞪了韩年一眼，眼里头阴沉沉的，直接掐灭了韩年阴阳怪气的导火索。
韩年靠在椅子上，小楷背倚靠着门框，围着秦砾讨论新人的去留。
“哦，”韩年撇过头，“那他确实挺厉害的。看着人也挺和善的，有他加入也不是不行。”
声音越说越小声，似乎带着些许别扭。
她就是不大高兴，像自己特别好的大哥被年轻漂亮的嫂子抢走了一样，心里说不上的不舒服。
虽然今天一起吃饭的时候，程乐云接过她盛的饭还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秦大哥，你以前不都是把人送到登记处就走的吗，这个程乐云怎么就特意留下来了？”
小楷都这么说了，韩年立马墙头草：“是啊，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小楷平时沉默寡言，只有涉及秦砾和研究方面的事情才会比较较真，他对这个新伙伴还是有些兴趣，他翻阅着资料：“他眼睛并没有失明之前，擅长击剑，单体输出方面还挺厉害的，适当训练的话体能应该也是不错的。他还会做饭，唱歌，还有弹吉他。”
听到音乐方面的特长，这位网络歌姬眼前一亮，顿时对这位男嫂子另眼相待。
“是吗？我看看。”她探出脑袋，“程乐云，男，22岁，初中因意外致盲，高考结束后，因爱宠死亡情绪失控陷入昏迷，其父母花重金冷冻其身体，百年之后加入心愿系统实验室。”
小楷条分缕析地看，韩年也是大大咧咧没有感情地读着资料。
每说一句，就像无形的针孔监视着程乐云，无由地让人泛起阵阵寒意。
她说的话平淡没有起伏，只是一板一眼地念着稿子，却听起来字字千钧。
百年之后，百年之后……
人家常说，父母在，知来处，父母不在，人生便没有了归途。
孤独是一辆不会停下的火车上的行者共享的痛苦。他的父母，消失在别人的口中。
程乐云以为，他在这个系统里只要醒来，就像玩了一把游戏一样随时可以抽离。
而现在，寥寥数语，如坠冰窟。他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很久。
不管是不是练习体验，他潜意识还是固执地觉得，他的家在他苏醒的地方。
只要他睁开眼，他就能回家。
不曾想，飘零了这几天，突然一个希望在他面前合上了门。
他和他的七七一样，都没有了归处。
他从那场暴雪里隐约觉察出了自己有些古怪的情愫开始，离开这个执念从他们脱离荒原区就已经在他的脑袋里徘徊，徘徊又回旋。
秦砾是属于韩年和小楷的，而他只是个没有家的过客。
了解到秦砾三人如果不去其他系统做任务，就会成为房顶上的兽狗子，只能混吃等死喝冷风。他就更加坚定了不做累赘的打算，他无比肯定自己是被冷冻的一份子，被无端上传了意识数据的玩家，这样一个恍惚不清的局外人，又有什么资格融入这个固若金汤的三人行小组？
他在晚饭聊天的时候装作无心地问：“如果心愿已了，被卷入心愿的人们会怎么样？”
“没怎么样，继续去其他心愿区混吃混喝。”也不知道后来秦砾又跟这小姑娘说了什么，韩年对他的态度明显有变化，有问必答。
“那要是他想要回到之前的生活呢？”
“那可不是什么好打算哦。心愿系统没有完全实现客观世界和虚拟世界的自由转换，”韩年说，“除非你在这里死了，不然你基本上是没机会回去的。”
不信邪的种子就这么埋了下去。
真正实现揠苗助长的转折就发生在这积木搭成了破屋子。
但所有人羡慕他攀上高枝跟着大佬，成为天选第三子时，他们三人早已经在内心给这位新成员排了一个位次。
——后勤组组长，代号男仆。
当话似风吹吹就坏的美人灯小楷把扫帚递给程乐云的时候，程乐云离开的想法并没有那么急切。
小楷：“你需要把伥鬼留下的便利贴扫干净。”
触及了知识的盲区的程乐云虚心求教：“伥鬼是什么？”
“伥鬼，是心愿系统里被精神体遗弃的躯壳。精神体类似于超级人类，不生不死，不老不灭，还可以直接抽离于本体，独立存在于心愿系统，甚至可以繁衍后代。他们可以食用将死之人的灵魂，占据对方的身体，成为别人眼中正常无比的某某某。但是一旦他们厌弃了，精神体丢下的就是空的躯壳。那些躯壳是没有灵魂的，他们游荡在系统里，如果一不小心死了，就化成碎片，生出一堆无用的便利贴和有毒的气体。”
“哦哦。”受教的学子无比认真，抓着扫把应声道，“没问题，保证扫的干干净净。”
小楷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这些便利贴在这里大有用处，你可以拿来当货币自由交易，它们从人体里产生，非常地低碳环保、绿色经济。”
良心未泯的韩年见了扫了一晚上地的程乐云，终于也软化了，也跟着疙瘩饼子送闺女实心实意地开导他：“乐云，你别嫌弃我们宿舍条件堪比陋室，你看看安全区外还站着的奶奶，一把年纪也是在认真工作。”她把小楷教的那句背了出来后顿觉词穷，又抖豆子似的丢了几句文不对题的“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且行且珍惜”、“网络一线牵，珍惜这份缘”的鸡汤。
“好好好。”一边扫便利贴的程乐云一边让韩年往旁边靠靠，尤其是她脚下还踩着一张便利贴。
韩年真诚无比：“真的，安全区的难民都很苦的，大家吃不饱穿不暖，有时候还会被抓去。有时候，那些玩家会不把迷雾当回事，缺大德地拉去售卖流通。这里全靠系统边界的那群自发组织的哨兵在守卫。你别看，守卫的那位奶奶，精神荒原在对面，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新玩家，控制不住一个没注意就会吸入那些迷瘴。老人家一家的人生都被毒给毁了，可是他们还是愿意无私无怨地站起来，反过来保护那些无辜的人。即便是缉毒猎鹰，也会遭到报复，她们无时不刻都要高度警惕，经历过那些的人活着真的比死了还难受，可是她们还是很坚强地面对那些过去。乐云，真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不幸，你的七七虽然死了，但是你至少还有我们，有秦砾，你可一定往前看啊。”
说着，韩年就拉着程乐云拐进另一个积木房间，一开灯，墙上挂满了七七的画像。
有几幅画还是用羊毛毡做成的立体头像，栩栩如生，好似把那些去世的宠物重新复活了一样，隔着个相框，静静地凝视着茕茕孑立的主人，用另一种方式回到主人身边。
韩年神神秘秘地塞了张拍立得，“这是秦哥哥让我们去定制的小像，还有参考照片，到时候还会做好几个画框挂起来。秦大哥不让我告诉你。”
程乐云看着照片反复出现的金毛小像，内心如触浪的船只久久难以平复，半响才说：“谢谢。”
所以，扫地工程乐云进了秦砾房间是红着眼眶，满怀感激之心。
没曾想，却被这个低能巨婴像厚颜无耻的财主一样呼来喝去地使唤着，八亩地里唯一一株独苗似的上赶着压榨，又是洗衣又是擦地，又是做饭又是擦玻璃。
即便如此，程乐云这个酷似被拐到山区做媳妇的待遇也没能动摇他的无怨无悔的坚定。
一旦他有想挥拳骂娘的时候，他都会像个虔诚的宗教教徒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自我催眠。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直到夜深了，他终于告别了一天的劳累。
这是他来到这个系统的第三个晚上。
第一晚，暗夜苦战，他在犬吠声中狼狈窜逃。
第二晚，暴雪受冻，他在恐惧中惊心肉跳。
第三晚，可算苦尽甘来，云初见月开。
腰酸腿疼的程乐云和自己的疲累互相搀扶着爬上了纸做的环保床，准备入睡。
关灯。
好梦，他累得四肢瘫软，连离开的路线都没心思规划，对自己送上祝福，贴上床就抬不起眼了。
可几秒后。
“他就是个骗子——”
“他没有心——”
“你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你又了解他多少——”
“为什么要讨他高兴——”
“蠢货——”
“他从来没有爱过你——”
“全是谎言——”
黑暗中不停呓语的床垫，在衣柜里蹦迪的衣服，阳台铁器衣杆咔咔地搏斗乱响，连他临睡前放在床头的没喝完的牛奶都发出一声口哨！
这地方有毒他知道，但没有人告诉他，塔喵的这地方晚上还闹鬼啊！
他喵的！
胆小如程乐云。
汗毛直接竖上了天穹。
“啊——”
他直接弹起来，抱着被子头也不回地尖叫着冲出了房间。
惊声尖叫在荒原的午夜久久回荡，和这里有毒的植物一起在风过处致意。
安全区的三位原住民在各自的房间，同步地看了一眼手表，自若地淡定地捧起程乐云刚送过来的热牛奶，在热气中感慨白费了一天的思想教育。
害，俏眉眼做个傻子看，浪费功夫。
老牌唱片幽幽地唱：“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要早一些……”
十分钟后。
三人不约而同地站在屋顶的天台。
韩年拿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一点，“程乐云的腿脚还挺矫健的。是个田径跑步的好苗子。”
小楷也举着望远镜肯定道：“他这样一直叫着，肺活量也不错。”
秦砾站在正中间，专注地拉着弓。
韩年望远镜举得酸了，刚要放下：“哥，你看着点。别真扎到人……”
话还没说完，离弦的箭一出，势如破竹。
“啊！”
原本跑成一道虚影的家伙一下子倒地，韩年的话尾巴也跟着收小了音量：“屁股。”
这开了光的嘴。
那箭直挺挺地，像根尾巴一样扎在人腰窝之下。
韩年顿时跟封了嘴的八哥似的，一声也不敢再多吭。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积木王国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