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90、第九十章 宇宙

　　“1640年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开始......1688年光荣革命......”江樊写着，总觉得有些别扭。因为......
　　赵无眠像一个考拉一样紧紧抱着他！
　　江樊能感受到赵无眠趴在他肩膀上的呼吸，他的头发垂下来，偶尔晃进江樊的视线里。
　　“我说，眠老师.......你这样，我没法写字了呀......”江樊写下“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结束”说着。
　　谁知这句话非但没有劝退作用，反而让赵无眠更是得寸进尺。
　　江樊现在是整个人都坐在赵无眠怀里的状态，在茶几和沙发的间距里稍微有点挤了。
　　“不可以不写吗，我就是想抱抱你，今天星期六哎，为什么不可以休息一下。”赵无眠拨开江樊手上的笔，接着说：“就一天，好不好？何况你今天还要过生日......”
　　“我记着呢，就是因为过生日所以才要把作业提前写完呀，要不然不踏实。”江樊向后仰，蹭了蹭赵无眠的脑袋：“我还记得，你说会满足我的愿望。”
　　“所以你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江樊眼睛盯着灯看，而后又闭上了。他也不写了，直接躺在赵无眠的怀里：“这可要好好想一想。”

　　章嘉和赵无眠在下午把家里布置得都差不多，赵无眠根据北方人的口味做了糖醋小排和虎皮尖椒。章嘉打电话和彭彦彬说回来的时候顺带把蛋糕拿回来，就还是上次给赵无眠订的那家。
　　仇翎则是半路接到通知，临时让师傅变道去了附近的商场，拉着哭花了脸的陆白霜看了一场并不好看但能混时间的电影。

　　屋子里还是很安静，江樊能够用背部感受到赵无眠的心跳。
　　“以前觉得你离得很远，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但是和别人不同，你一边拒绝着别人，一边又想要接近。我有时会觉得你真是矛盾，可我又止不住想要靠近你，想要了解你更多。”
　　“可能我只是想要接近你吧。”赵无眠睡不着，只是想这样趴着：“我也没想到，甚至感到莫名其妙，我之前特别讨厌和人接触，但你的出现就还好，或许从一开始你就是不同的。”
　　“你信天命这东西吗？”江樊说：“我不信。我从小就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觉得命数之类的都是看自己，而不是看天。但是难免有一些知识无法解释的事情，比如说为什么那天我开门的时候恰巧就能遇到你，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会渐行渐近，以及，为什么我会喜欢你。”

　　“太深奥了，听得我有些困了。”赵无眠笑道：“我也不信。但有时候确实是觉得有些东西很神奇。我在想，是不是其实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提前预知的，我们在出生前翻看过很多人生剧本，最终挑选了最喜欢也最合适的一本，那么我选择遇见你，我不应该后悔自己的选择。我们适时地相遇，适时地相爱.......”两人的体温都有些上升：“在遇见你之前，我差一点就要死掉了，或许就是因为还没有遇见你，所以我才要活下去吧。”
　　赵无眠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一下：“我真的很想感叹，生命真是神奇的东西，它是真的存在奇迹的，同时也让我由衷的庆幸着，幸好我坚持下来了，幸好我还活着，幸好，来者是你。”

　　“我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不会是一个很长命的家伙。”江樊脑袋里盘旋着赵无眠说的话：“但现在，我甚至开始想以后我们都老了，老得牙都掉没了，我们会唱什么歌，会跳什么舞，你会不会还在教我背书写题，我会不会还觉得你很漂亮，会不会在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会脸红。”
　　“好幼稚啊。”赵无眠笑了：“我们会有好多‘会不会’。”
　　“我以前想要你平平安安，因为我喜欢你。”江樊握住赵无眠的手：“但现在，我想要和你一起平平安安，因为我爱你。”
　　“现在说爱会不会有些太早？但是我是真的这样觉得的。在你之前，我没有这样喜欢过什么人，这样担心过什么人，甚至说，我压根就没想过会喜欢男人。”
　　“后来再想，我可能并不是喜欢男人或女人，我只是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我没有确定过的性取向，这可以称作是爱吗？我不知道，我没有爱过什么人。我只知道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以后的日子我们都要在一起。”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赵无眠脸有些热：“我和你有些不同，我确定自己喜欢男人是很早之前的事。但你不一样，我喜欢你，先于你的性别。也似乎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模糊了对你是依赖还是喜欢的界限。可是它现在变得很明晰了，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和我一起平平安安，我要摘最甜的果子送给你。”
　　“你之前还说，你以后可能是我孩子的语文老师。”江樊笑着说：“现在不行咯，你只能教我了。”
　　“怎么还翻旧账的？”赵无眠捏了一把江樊的小肚子，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该过生日了。”

　　“白霜，你这是怎么了？”陈好看着陆白霜像年画儿似的脸，又看看仇翎：“你揍她了？”
　　“怎么可能。”仇翎说：“是因为......”
　　“不许说！”陆白霜叫道：“太丢人了，不许说。”
　　“你也知道丢人啊。”仇翎说：“你要不要去收拾一下，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眠哥和江小樊呢？”
　　“等会儿就来。”章嘉和彭彦彬在厨房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我还真是第一次同时给两个人过生日。”
　　陈好：“谁不是呢，但也没办法，今年特殊情况嘛，工作日大家都回不来。”
　　“那你呢，平时上课就忙，你这几天干嘛去了？问你也不说。”章嘉说：“这下好了，这个屋子只剩我和白霜两个人了，多清净呢。”
　　“哎呀，好事，天大的好事。做成了再和你们说。”彭彦彬说着，觉得不对：“什么叫就剩你和白霜两个了？眠哥呢？”
　　章嘉和彭彦彬对视一眼，“非礼勿问。”
　　“死讲究！”

　　“那天你也是带我这么走的。你告诉我不要怕黑，我说我没有怕。”赵无眠蒙着江樊的眼睛，带他在家里来回走：“那只小狐狸不知道还有没有电，我一直把它摆在那里。那是你陪我过的第一个生日，你说以后都要陪我过生日，我听见了，你听见了，狐狸听见了。”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不知道。”赵无眠捏了下江樊的虎口：“用现在的情况来解释，应该是因为我喜欢你吧。”
　　“走了，我们过生日去。”

　　陆白霜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搭配出了一套好看的衣服和首饰，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自己在生日这一天是漂漂亮亮的。
　　江樊和赵无眠坐在一起，彭彦彬通过刚才章嘉的反应以及现在的位置关系大概也就能推测出一些什么来了。
　　“二十一岁了！”陆白霜举起杯子，“我们在一起的第三年，啊，和江小樊在一起的第一年。我真的，特别感谢能够遇见你们，我其实是是一个特别害怕面对社会与社交的人，因为我觉得这世界有人就会有竞争，我讨厌这些，我讨厌世俗、功利以及那些所谓的勾心斗角。读大学之前，我非常的厌世嫉俗，我看到有一点不好，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完蛋了。但是你们的出现，让我发现世界并没有我想的那样糟糕，也正是因为你们，我才能成为现在的陆白霜。”陆白霜的声调很平缓，就像是在讲什么故事：“谢谢你们让我重新爱上了这个世界。”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陆白霜说这些话。
　　他们一直觉得，陆白霜是这些人里面最开朗，最快乐的人。
　　“我也非常感谢，能够遇见你。”章嘉用杯子和她碰了一下：“我也不太会说话，只是觉得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白霜看起来吊儿郎当，实际上真的非常靠谱。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总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我也是。”彭彦彬说：“我是真的觉得白霜厉害。因为我的学习一直都是鬼见愁，但白霜却是那种开了挂一样的，我总在想她是不是背着我们吃了什么记忆面包之类的东西。”
　　“哪有！全是我自己有本事好不好！”陆白霜摆摆手，笑了。
　　“你说你非常谢谢我们，我想说我也真的很感谢你。”陈好说：“我从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人，甚至说我们之间的交流可能是这些人之间最少的，但你真的很厉害，勇敢，自信，大方。这都是我没有并且向往的。你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特别的，你是陆白霜，独一无二的陆白霜。”
　　仇翎看着陆白霜，轻轻笑着。
　　“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成为现在的我。”赵无眠说：“我是一个很难做出抉择的人，我性格里带着一些我自己无法填补的缺陷。谢谢你每次都会及时找到我，并且为我指明方向。该说的都被说完了，那就祝你生日快乐吧。”
　　“我爱你。”仇翎只说了这一句。
　　“犯规犯规！！！”陈好受不了了，说道。
　　“白霜姐姐生日快乐。”江樊说。
　　“也要祝你生日快乐啊！”陆白霜还在刚才那句“我爱你”里面没回过神：“江小樊你更特殊一些吧！十八岁哎！”
　　“对啊！十八岁！”章嘉说：“成年人世界中最小的一位！”
　　“是啊，成年了。”江樊说：“那我想许个愿，好不好？”
　　赵无眠看向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江樊牵起赵无眠的手：“我想......”
　　“想什么？”陆白霜问。
　　刚才所有都是气氛烘托到了顺势就说出来了，结果现在瞬间冷静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江樊的大脑飞速运转，然而好像死机了。
　　“说出来就不灵了。”赵无眠为他打了圆场。陆白霜却从她的视角看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她心下了然，江樊那么容易害羞的人。
　　“总之，祝我们生日快乐！祝我们以后，天天快乐！”

　　“所以刚才在想什么？”收拾完桌子之后赵无眠带江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昏暗的床头小灯照的两个人有些暧昧。
　　“没什么。”赵无眠离他非常近，近得江樊有些不好意思：“我本来想说，我想要从他们那里要来一个人，想要，在一起很久的人......”
　　赵无眠虽然有所预料，但被这么诚实地说出来，还是有些懵。
　　他趴在江樊颈窝笑，把他抱得好紧：“你啊......你啊......”
　　他又站好，问：“所以你想好许什么愿了吗？”
　　江樊看着赵无眠，他的睫毛真的好长好漂亮啊。
　　他咽了口口水，“想好了。”
　　“什么？”
　　江樊的目光继续往下移动，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你可以......可以......亲我一下吗？就是......嘴巴......”
　　赵无眠认真听着江樊要许什么愿，没想到会是这样。
　　不等江樊说完，他就飞快地在江樊嘴上碰了一下：“是这样吗？”还好光线不良，要不然他脸红绝对不输发烧。
　　“嗯......”江樊脸更红了：“可以，再来一次吗？”
　　“有点贪心啊，小樊同学。”赵无眠松开抱着他的手，拿出头绳将自己的头发束起来：“你和我这样做。”
　　他将双手合十，放平，举起手心朝向自己，再翻过来，又举高。
　　江樊跟着做，在举高的一瞬间被赵无眠握住两个手腕。
　　接着是一个吻。
　　滚烫的鼻息洒在他的脸上，柔软的舌头侵入他的口腔。江樊的呼吸有些乱。
　　他的手被赵无眠握着，动不了，只能这样被他亲吻。赵无眠用另一只手垫在他的脑后，以防他磕到什么。
　　“这样可以了吗？”赵无眠呼吸也乱，江樊从没有见过他这样：“你这个愿望许的真的太犯规了。我之前就说过吧，我可是会忍不住要亲你的。”
　　他又亲了亲江樊的耳朵：“你到底是在许愿还是在照顾我？”
　　“我是真的很想让你亲亲我。”江樊捧起赵无眠的脸，他眼睛有些湿润，他亲了亲赵无眠的脸颊，耳朵，还有嘴巴下面的小痣。
　　“你哭什么，这么开心的日子，你哭什么......”赵无眠揉了揉江樊的头。
　　“你不也一样。”江樊用大拇指擦去赵无眠的眼泪：“我这是开心的，我真的开心。”
　　“对了。”赵无眠仰了仰脸，牵着江樊的手走到书桌边：“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江樊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个相框，是他们去玩过山车时的照片。
　　他继续往下看，有两张照片，是赵无眠和他出生那天的月亮。
　　藏在下面的，还有两个小盒子。
　　赵无眠拿出其中一个：“我只是按我自己的感觉给你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我有点自私，你的这枚里面刻的是我的名字。”他拿出来，给江樊戴上。
　　“很合适。”江樊说，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
　　赵无眠牵起江樊的手亲了一下：“我想让你记住我。我想让你爱我。”
　　江樊拿出另一个盒子，“这枚呢，里面是我的名字吗？”
　　“嗯。”说到这赵无眠就笑了：“你的樊字好复杂，说的时候我都担心人家会不会骂我。”
　　赵无眠伸出手：“戴在无名指上吧，让它冠上你的名字。”
　　那些疤已经淡的有些看不见，江樊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严肃：“好。”
　　让我记住你，让我来爱你吧。

　　盒子最底下，是一沓纸。
　　“这是什么？”他翻看着，发现是一封封的信。
　　他数了数，一共十八封。
　　“我写了好久，我想要给你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礼物的数量也是十八，信也是十八封，你也是......十八岁。”赵无眠说着，“十八岁快乐，我的男朋友，我的小樊同学。”
　　“我永远都会爱你。”他抱住江樊，在他耳边说。
　　“我比永远多一点吧。”
　　江樊说。

　　多一点吧，比你爱我，还要多一点吧。

　　江樊知道，永远只是一个程度副词。
　　正如赵无眠在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的最后一段写着：

　　我们不过只是，漫长时间中永恒且唯一的一秒而已。
　　而我在这一秒。
　　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