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75、第七十五章 复工

　　高三开学和过完年就是前后脚的事，江樊对年没有什么准确概念，倒也没有太多的抗拒情绪，只是在整理作业的时候多少有点悔不当初的绝望。
　　统计下来他大概还有十几套卷子再加上背诵抄写，看上去不多，但关键问题在于他是一个文科生。
　　是有答案都不想抄的文科生。
　　坐在茶几旁的时候瞬间觉得悲从中来，大有坐牢的既视感。
　　这回没有赵无眠的陪伴，感觉更加难熬。
　　说没差几天吧，人确实现在仍处于休假时间。说差了很多吧，数数也没有很久。
　　至于三巨头，说实话江樊还没有脸皮厚到专门找人家回来陪自己写作业。
　　说来奇怪，和赵无眠认识的这段时间，江樊似乎把他当成了理所应当，他好像就该出现在这里，如果不在，就会感到一种没来由的寂寞与孤独。
　　在暗恋这层基调上再来看的话，江樊甚至有种已经和他在一起很久的错觉。
　　但要真的满打满算，其实也就只有六个月而已。
　　很难讲这段奇妙的感情是怎么在这段并不长的时间里发酵，变质的。
　　江樊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这件事，准确来讲，在遇到赵无眠之前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感情。
　　他明白些道理，然而真正运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觉得糊涂。
　　但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他，可是如果认真问他喜欢赵无眠什么呢？
　　他不知道。
　　要是真去说的话，就像是，好好地走在路上，突然遇到一只湿漉漉的小狗，他看上去有些怕人，周身还在发着抖，但却摇着尾巴试探性地来蹭了蹭他的裤腿。
　　迷路了吗？受伤了吗？你叫什么名字？
　　细想的话，江樊第一次遇到赵无眠时最先注意到的是他那张漂亮的脸，但那时候他好像总是很累，声音也冷得不像话。
　　相处之后又觉得这真是十分温暖的人。所以到后来江樊更多的喜欢就变得抽象化了，并不是因为他好看才喜欢他。
　　初次体会这种情感的时候，江樊自己也吓了一跳，心脏在那一刻感受到的并不是怦然心动的喜悦，而是被击中的窒息与忧虑。
　　可就是喜欢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江樊就是想要了解他更多，他的过去，他做过的事，他的难过，他的脆弱。
　　他的一切。
　　他都想知道。

　　然而江樊不知道，与此同时的赵无眠也发生了他从未预想过的改变。
　　正如陆白霜所说，赵无眠其实是个很犟的人，在一些事情上他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但他愿意和江樊分享那些不开心，而不是自我消化，自我折磨。
　　江樊不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江樊看着眼前的文综卷子以及密密麻麻的卷子，觉得实在心烦，划着手机，还是决定给赵无眠拨通了电话。

　　赵无眠是那种作息十分规律的老年代表，这几天连着熬夜难免有些吃不消，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把他吓得心扑通扑通跳。
　　看到是江樊之后也没太注意形象，直接接通之后半梦半醒地说完下句忘了上句。
　　“要不先挂了吧，等你睡醒之后我们再打，我不着急的。”
　　赵无眠现在处于一种大脑对信息处理并不是特别及时的状态，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才说：“不用，我已经醒了，你不是在写作业吗？我陪你。”
　　他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干哑，江樊总觉得这通电话打的不是时候，但又自私的想要多看两眼，多听两句。
　　于是挂着电话，没有人说话。
　　赵无眠身体醒了意识还困着，迷迷糊糊地看着江樊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睡着了。手机倾斜，照得他眼睫毛又密又长。
　　等到江樊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终于还是没忍住截了屏。

　　苏无量的作业则是分着写，到目前为止已经差不多都写完了。胳膊上的那些划痕都已经结了痂，有的已经脱落，留下了浅浅的疤。
　　他这个年过得还算顺利。回到家时妈妈问他真的还要继续考吗。
　　还要继续吗。
　　这个分数不上不下，好的大学肯定是去不了，要留在港青只能去那种没有什么特别优势学费又很贵的三本院校，才能读一个差不多的专业。
　　家里人想的是直接去读专科院校，学一门傍身专业，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且学的更加专业实用，确实是他这个成绩段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是知道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就是不甘心，他就是想要去读大学，哪怕只是一个三本。
　　而且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努力有了成果，今年高考人数大减，他差一点就能迈过去年的二本线了，如果去了公办的大学家里人就会支持了。
　　他还是想。
　　就像他的名字一般，他坚信着自己，前途无量。
　　于是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说起码要去高考。
　　至此，大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苏无量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他们担心不好的学校与专业出来不好找工作，他们担心他以后的路走得辛苦，他们担心他会后悔。
　　他们也没有错。
　　但是他们没有站在苏无量的这一边来想问题，没有站在一个，想要考学的高三生的角度来看事情。
　　这或许是家长们的通病，总想着自己吃过的苦不能让孩子再吃一遍，却总忘了要把孩子当成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人，而不是循规蹈矩的机器。
　　那些字要写的比之前都轻，苏无量握着笔，总觉得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散落在旁边的纸张上还有些他之前不知愁写的那些流氓诗。
　　他好像一瓶浑浊的石灰水，在沉淀之后变得无比清澈透亮。
　　幸好，他没有自暴自弃。
　　幸好，他看清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暴雪卷过了残枝枯叶，催垮了腐朽的小木屋，却未能吹灭藏在枯草下面的火种。
　　于是终会满天星光，野火燎原。
　　其实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但大学生嘛，就是在家要挨骂，出门也要挨骂的，出了年更是没有了那句“大过年的”作为保护罩，家庭地位属实有些堪忧。
　　陈好和仇翎深谙出了年就不能放肆这种道理，于是撒娇卖乖都用上，多说两句好话又不会掉块肉。
　　彭彦彬则采取外出避险在天黑之前回到家的政策，既不会讨人嫌也不会被挑毛病。然而还是挨骂了，理由是“怎么天天出去玩？就不能多陪陪爸妈吗？实在不行你不能给小好多打打电话吗？就不能让我们多瞅瞅她吗？”
　　每每这时彭彦彬都很奇怪，这俩人自己有好姐微信为啥非得要他打？而且每次打完之后还总会惨遭排挤。
　　“人小好跟了你可真是慈悲心肠，你就后半辈子多烧香拜佛感谢人家吧，以后得好好对人家，哎呀，真是越看越喜欢，几辈子的福气才能让你碰着小好呢。”
　　“那个，爸妈，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我才是你们亲生的呢？”
　　惨遭二老整齐的白眼之后彭彦彬知道出其不意必自毙，还是谨言慎行为上策。

　　而章嘉面临的则是截然不同的状况，作为一个开学就要进入大三下半段的正常智商的大学生，长得也不算差，怎么也能看出来是个人吧。
　　其实章嘉在普通人里面真的能算上好看的那一种，但问题就在于港青师范的竞争实在太过强烈，虽然男女比例大幅度倾斜，然而和他竞争的可不只是男性啊。
　　比如说陆白霜，虽然她是有妇之妇，但还是有些女孩是冲着她来而不是章嘉啊！
　　章嘉就充当过几次中介，本以为爱情来敲他家门，结果聊了两句人就问是不是和陆白霜关系挺好的，能不能给推个微信。
　　这样看来，以后章嘉就是那种公园婚介的主要上当对象。
　　周忍是越看他越不顺眼，挺高个子往那一坐尤为显眼，于是传授一通，总结为主动出击，实在不行求求人家。
　　章嘉愣是全程没敢玩手机，没敢看周忍。直到彭彦彬一通电话打进来才得以解救。
　　他真的想大喊一声：“五百年！！！五百年啊！！！”
　　然而他不敢，还是十分有礼貌地说：“妈，我接个电话。”
　　周忍看到是彭彦彬的时候更是恨铁不成钢，就不能学学人家？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全都表现在脸上了。

　　彭彦彬一见事态不对就会特别自觉地离开二老的视线不给人家添堵，成天像个街溜子一样闲逛，开学的日子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于是提议和章嘉一起去做点大事。
　　具体是什么呢？
　　“你好，我俩是看着兼职过来的，还招多少人啊？您看我俩行吗？”
　　最后连蒙带骗还真就给录取了。
　　最后和其他人说起时，包括江樊都觉得实在是又惨又好笑的。

　　陆白霜也开始复工了，眼看着中小学都要开学了，因为赵无眠没在港青，所以两个小孩都交由陆白霜教导。
　　陆白霜还没毕业，但陆老师却体现上线了。
　　和她同时间复工的还有李文生，其实他还没有恢复完全，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他总想找些事情做。
　　很多事他是想不通的，可他似乎也没有那么执着了。
　　他现在要平和许多，尽管他还是想念，他还是放不下。
　　但是情感思绪这种东西，谁又能真正确切地描述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