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69、第六十九章 浆糊

　　陆白霜挖出一小碗面粉，和上水开始揉面团。江樊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陆白霜扎起了高马尾，江樊大多数看到她时都是长发散落或是低低束个辫子，高马尾什么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陆白霜本身就足够瘦，外加上身高，显得整个人更是瘦瘦高高不近人，当她将头发拢上去时，清晰的下颚线就尽数展现出来。
　　和赵无眠不同的是，陆白霜的五官有些发冷，她不笑的时候，那双漂亮眼睛看上去实际是有点凶的，若是生人看她，则会感觉这人不是什么善茬，非必要不靠近。
　　为了配合气氛，她今天还特意带了个红色的耳坠儿，衬的她耳边的皮肤更加白皙。
　　江樊反复将手中的小毛巾叠成小方块又展开，陆白霜将面团揉成型第二次加水开始洗面筋。
　　“江樊，我想问你个问题。”陆白霜捏着面团，她想表现出只是闲聊的状态，但江樊注意到她的声音有点紧绷。
　　“嗯？”
　　“我想了挺久的，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我又实在好奇，我总觉得这样问好像不太好，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回答，如果生气的话也一定要及时打断我，好吗？”
　　“好。”江樊见陆白霜这样认真，自己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从第三视角来看他们俩的话，其实是有点好笑的。
　　这之后又是一阵沉默，在这四五秒内江樊的大脑飞速运转，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陆白霜这样思忖再三。
　　陆白霜深吸一口气，将面团捞出，问道：“你昨天说自己有喜欢的人，我能问一下是女孩还是.......”
　　江樊愣了一下，随即抬眼，却正好对上陆白霜的目光。
　　两人皆是匆匆避开。
　　陆白霜越过江樊去拿筛网，哈哈两声：“抱歉，我只是这么一问，你别在意。”
　　“是男人。”江樊说道：“没关系，没什么的，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猜到了。”陆白霜轻轻说着，手上的动作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是我们认识的吗？”
　　这句话说出口时陆白霜才意识到，忙瞥眼去看江樊的反应。
　　“是。”
　　陆白霜的心又是一沉：“是无眠吗，你喜欢无眠吗？”她声音不自觉的放的越来越低，好似生怕隔墙有耳。
　　然而彭彦彬和章嘉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这边。
　　江樊把那块小毛巾又折了一扣，直到折不动，大拇指紧紧摁着那一小角，喉咙里才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很简单的肯定词，陆白霜却因为这个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她慢慢搅着锅里的面糊，嘴角微微向上，是那种从心底散发出的喜悦。
　　“我啊，我其实都猜到了，从你对无眠的态度和行为，还有小心思，我最开始只是隐约有那种感觉，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到，磁场？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像，感觉你就差对着他打直球说喜欢了，其实也挺奇妙的，无眠啊，他其实不是很容易相信一个人的。”
　　江樊看着陆白霜的侧脸，他知道，在这几个人里面陆白霜是最了解赵无眠的。
　　“如果你知道他以前的事情，也许就能更加理解这一点，有时候我们看他真的很来气，我们觉得他就是所谓的恋爱脑。他是一定要撞到南墙才肯罢休的类型，不是说射手座都很放荡吗，他还真是非典型，有时候我们甚至都感觉他有些犟的发傻。”
　　江樊眼睫微微下垂，陆白霜的话不算很好听，但如果细想的话好像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就江樊知道的，就觉得赵无眠所经历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但他就是受下来了，关于恨都是反应了好久才酝酿出来的情感。
　　他那样锋利，刀刃却好像是面向自己的。
　　“其实你也不算隐藏的特别好啦，要不然不能就这样被看穿，从大大小小的事情来看都是能看出来的，有时候我都会产生一种错觉是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吗？很怪吧，但真的是这样。我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出发点去喜欢他或者说，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江樊手撑着厨台，陆白霜将火转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起初我也觉得这不现实，虽然我一直觉得爱不分性别，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喜欢男人，我不是没有想过，然而这种思考也只是存在过那么一会儿，我不知道喜欢的具体内涵，我只知道只要看到他我就会觉得心情很好，于是每天都想要见到他，每天都有了期待，我想见他，迫不及待。”
　　陆白霜静静地听着。
　　她一直以为这种话只能在别人的爱情里听到，好吧，现在也还是别人的爱情，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感受到。
　　回想她和仇翎......她嘴笨的不行，还是现学的几句土味情话去和人表白了，然而临场还紧张忘词，最后只磕磕巴巴来了一句“我真的很喜欢你，请和我在一起！”
　　是现在想想陆白霜都想回去给自己两嘴巴子的程度。
　　以至于仇翎现在还拿这个作梗，疯狂嘲笑陆白霜。
　　陆白霜强忍着不让自己扇自己巴掌，紧忙转移话题：“停停停，剩下的话你不要和我说，你要留着和无眠说。”她把火关掉，将熬好的浆糊盛出来：“所以你是怎么肯定无眠他喜欢男人的？”
　　“我不知道。但是你刚才那么问，我就知道了。”
　　陆白霜怔了一下，这才转过头看了看江樊，心里感慨后生可畏，她陆白霜竟然也会有言多必失，被人套话的一天。
　　不过白霜不记江樊过，看在江樊这样诚实的份儿上，陆白霜忍了。

　　赵无眠挑着西生菜，总觉得有点冷。

　　李文生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安睡片，太阳穴疼的要命，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想借此分散痛苦。他将头正过来，定定地看着天花板，而后又觉得实在头晕，闭上眼不在看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一下重而有力地击打着他的头，脑子里盘旋着李升平的话，挥之不去，头痛欲裂。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呢。
　　明天他要去吗，他真的敢去见一见赵无眠吗？
　　他的妈妈是谁？长什么模样？她爱李文生吗？她来得及爱他吗？
　　室内的温度并不是很低，但李文生还是觉得好冷。
　　他要被自己折磨疯了。

　　赵无眠将最后一道西红柿牛腩盛出锅，浓郁的汤汁显得牛肉更加漂亮，天已经黑了，陆白霜叫上章嘉一起去把对联贴了，彭彦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了去年的手摇烟花，不知道还能不能放，总之是先拿出来了。
　　江樊跟着赵无眠在厨房忙前忙后，端碗端菜跑了好多趟。
　　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过年，但是大家过年都不在一起，所以每年都是挑着大家回家前的最后一天一起过。
　　然而陈好和仇翎从来就只能云参加，她俩家里催的紧，没放假就开始订票了。
　　于是还是给她俩打了视频电话，顺带给仇翎展现一下陆白霜贴对联的罕见场景。
　　桌上热气腾腾，为了凑吉利，彭彦彬还拌了个凉菜，深得陈好真传那种。
　　黑夜降临，一桌人围在一起说着祝福的话。

　　江樊和赵无眠坐在一起，很小心的看着赵无眠因为温度和酒精微微泛红的脸，他头发束到脑后，相比陆白霜，骨骼要更加鲜明，但他看起来是那样的美好，可能因为周围吵闹，江樊觉得他好安静。
　　可他分明也在笑，也在闹。
　　灯光照在赵无眠身上，他有一绺头发散下来了。
　　没有过多的犹豫，江樊下意识就伸手将它别到他的耳后。
　　桌上瞬间安静，包括赵无眠自己，都将目光聚在江樊身上。彭彦彬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不知该落还是该放。
　　陈好在手机里呼唤着：“是我卡了吗？啊？？？”

　　江樊的手在目光聚集的那一刻赶忙收回，刚才不清醒的脑子也一下子凉快过来，陆白霜现在算是个明白人，但也没想到江樊能直球到这地步。
　　捋头发什么的，也太明显了吧！！！
　　好在陆白霜专业铺台阶，借着和陈好说话将话题引走了，再次将气氛暖和起来。
　　江樊一时间不敢抬头，双手紧扣着，关节捏的有些疼。
　　赵无眠用余光扫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热。他猛灌下一杯酒，借着拿酒的机会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江樊的手背。
　　那只手也是热的。

　　恍惚间，江樊抬起头，看到了赵无眠有些泛红的耳朵，有些粉粉的。
　　他又看到正在总结这一年的陆白霜，她的耳坠儿一闪一闪，特别亮。
　　陆白霜也注意到江樊，他的脸像夏天无籽的西瓜，特别红。

　　彭彦彬艰难咽下一口酒，不愿再和章嘉一起装傻充愣，咳了一声，看了看时间，打断了陆白霜的激情演讲。
　　“下去放烟花吧。”
　　“现在不让放吧。”章嘉十分不解风情地说道。
　　“当然不让放，我们偷偷摸摸的放，保安大爷应该也不能找我们麻烦，而且我们是手摇花，又不是窜天猴。”彭彦彬拍拍章嘉的肩：“别想那么多了，大家先穿衣服，正好快十二点了。”
　　章嘉觉得不太靠谱，但还是穿上衣服了。

　　赵无眠在确定各位都在各忙各的之后，趁江樊穿衣服时将他鬓角有些长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江樊的今天的脸就没凉下来过。

　　陆白霜涂好口红后看到彭彦彬拎了大的小的一整个塑料袋子，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小地雷，旋转小花，更过分的是章嘉跟在他身后扛了五个手持火炬。
　　陆白霜接过一个：“这都是哪来的？还有，你怎么表现得这么积极？刚才不还怕保安大爷？”
　　“都是去年剩的，买了一大堆最后没放完，至于他，懂得都懂，咱们嘉嘉在玩的方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去去去，这叫资源再利用。”章嘉现在活像个弹药兵，转身去叫江樊和赵无眠：“江小樊！眠哥！快点！！！”
　　“来了！”江樊一口气将拉链拉到顶，不远的距离却是连跑带颠。

　　他们挑了个十分偏僻的小角落，点燃了十分张扬的小烟花。
　　赵无眠借了江樊的火，明灿灿的火光冒出白烟，因为太冷了，他拿烟花的手有些抖。

　　彭彦彬和章嘉去点在地上的呲花，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在烟花上时，江樊偷偷攥紧了赵无眠的手。
　　江樊的手很小，很热。
　　紧紧攥着的时候有些包不住赵无眠的手。
　　但只要是江樊攥着，他就感受不到冷。

　　陆白霜还在那乐颠颠的给陈好和仇翎拍烟花。

　　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知道。
　　在绚烂明亮的烟火旁，是他们悄悄握紧的手。

　　新年快乐啊，我的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