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6、第六章 街道

　　【六】街道

　　港青师大和港青实验隔了条街，师大再往前走是一条商业街，街道上的车辆川流不息，大学里面却颇像桃源，与外界的杂乱形成明显对比。
　　师大里面有一颗百年老树，树上挂的都是求学转运求婚求财的彩色卡片，风吹过时总会带起一堆的心动。

　　赵无眠和李文生的名字也挂在那棵树上，是赵无眠写的。那时候李文生大二，后来不知道读了哪个学校的研，那时候赵无眠还没和他分手，两人关系也一直是靠赵无眠在维持着，摇摇欲坠。
　　问原因吗，怪那该死的一见钟情吧。
　　他喜欢李文生的脸，就算再来一遍他也还是会为了那张脸心跳加速。
　　一见钟情终归不能抵饭吃，等那一瞬间的心动慢慢被消磨的面目全非之后赵无眠感受到的就只有深深地后悔和无力了。
　　这棵树没有规定的管理人员，所以上面的签吹走算吹不走就在那一直挂着。
　　赵无眠无数次从这棵树下路过，从他和李文生到他一个人。

　　赵无眠上晚课的话会撞见下晚自习的高中生，他想了一阵高三怎么能这么早就放学，随即他想到是那个学校便不做稀奇。

　　赵无眠帮江樊补课说是补语文其实别的科目也顺带拎了一下。港青再怎么说也算个大城市，港青师大也是在全国能排上名的，没点本事也考不进来。
　　当然不排除有拿钱开路的，那会儿分不是很贵，一分七八万吧。
　　有钱还得有关系。但换句话说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拿钱补一百多分，所以能在这里读书的随便挑一个都是能拿出去吹牛逼的。
　　赵无眠倒也是争气，没让家里花钱。
　　他在学校留了最后备份之后被校长至少夸了三个升旗仪式。虽然他听不见吧。

　　江樊本来语文底子就不差，他本着连自己母语都学不明白那可真是太丢人的态度把这门拉到了全班最高，在年榜上也能排上名。
　　但他的数学，好几次分数考的都没有他鞋码大，这都不是拖后腿了，这简直是拽着他的腿往后跑，拽的他蒙头转向，满嘴国粹。
　　赵无眠也能感受到，他不禁感叹天赋可真是奇怪的东西。
　　他当初学数学也叫个痛不欲生，就差没和数学打起来了。

　　江樊趴在练习册上，一副“我不干了，随他便吧。”的模样，赵无眠坐在他旁边。
　　江樊家和赵无眠家格局差不多，但四个人住和一个人住还是有差别的，江樊家就显得有点空落落的。
　　“要不起。”江樊用笔戳了戳脑袋。
　　“什么要不起？”赵无眠看着他：“你这怎么还脑内斗地主了呢。”
　　江樊哀嚎道：“数学分啊！这玩意真是人学的吗？这真能学会吗？学会的人是不是都秃顶啊，啊——”
　　赵无眠看着他，不置可否。
　　“好了，起来写题吧。”赵无眠淡淡的说着，他看江樊一副真的要被折磨死了的模样都有点不忍心逗他了。
　　江樊蛄蛹了一下，还在那趴着。
　　“再不起来就真要不起了。”
　　江樊满不情愿的直起身，暖光灯照在满练习册的数学题上，他感觉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
　　他向后仰在沙发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做人，还要做一个要学数学的人！啊——！！！”
　　赵无眠被他弄笑了：“那我可能要更加罪孽深重了。”
　　江樊偏过头看着他：“嗯？”
　　“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啊。”赵无眠顿了顿，又道：“上辈子杀人，这辈子教...教你啊。”
　　江樊把头转回去：“你这怎么还骂人呢，人类的悲欢还真是不相通啊——”
　　“通的。”
　　“嗯？”
　　“我当时学数学比你好不到哪去，从发明数学的人骂到教我的老师。”赵无眠斜倚在沙发上：“那能怎么样呢，不还是继续学吗。再怎么犟也犟不过它啊。”
　　江樊听着又是一阵哀嚎。
　　“我和数学...”江樊双手蒙着眼，纠结了一会措辞：“简直就是重新来过，重蹈覆辙，互相折磨。”
　　“互相折磨......”赵无眠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话，不知怎的，他觉得心突然往下掉了一下。
　　江樊坐起来，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了，你要不先回去睡吧？”江樊把手机屏幕冲他晃了晃，赵无眠这才回过神儿。
　　赵无眠从地上站起来，跺了跺腿。江樊也跟着站起来。
　　“那我明天再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我的恩人。”江樊说着要去握赵无眠的手，赵无眠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自李文生做出那些事之后，他就一直很讨厌肢体触碰。
　　江樊的手悬在半空，又落了回去。
　　赵无眠对他说：“不好意思...我...”
　　“没事儿，明天给你带鸡柳。”江樊打断他，对他笑了笑。

　　江樊看赵无眠关上门之后回到客厅把他和数学对峙的战场收拾了一下，
　　洗漱完后他回到自己屋，他屋里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街道，马路上时不时会有车辆经过，夜深了，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江樊把窗帘拉上，把数学公式压在枕头底下。他管这个叫渗透复习法。
　　万一睡一觉就灵光乍现，他就变成数学王子数学大天才了呢。

　　赵无眠回到屋里，他懒得开灯。手机屏幕发出莹莹的蓝光，他发现还没有江樊的联系方式呢。
　　明天去要一个吧。
　　他把手机扣下来，睡了过去。

　　赵无眠好像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觉了，分手后李文生也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那种性格也做不出来。总之他没有再找赵无眠的茬。赵无眠也在努力从阴影里缓过来，他最后对李文生应该是真的没有爱了，但他还是有些事情想问李文生。
　　应该是快乐会传染吧，和神经大条的人在一起会很容易被带动起来。
　　他一想到当时居然还会为李文生没有反应而难过就觉得好笑。
　　李文生那句威胁他并没有忘，但管他呢，都去他的吧。
　　同样没有忘的还有那些年为李文生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但一切都过去了。
　　就如江樊说的那样：开心才是天下第一。

　　赵无眠沉沉的睡着，做了一个很绵长的梦。
　　他好像放了一个很长的假期，身心都得到了足够的休息与解脱。
　　李文生在他心里扎的那几刀到现在已经不痛不痒了。
　　赵无眠小心的照顾着那些疤，那些让他痛的喘不过气的伤口如今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他和李文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现在要想的事情只有怎么帮江樊拿到一个看不过去但足够用来安慰心灵的分数。
　　要不趁江樊不注意偷偷把他鞋换了吧，换成37码，就算运气再不好下次也不至于和鞋码生气了。

　　赵无眠不知道梦见什么，轻轻的笑了一下。
　　江樊又梦见了那道做不完的题，真是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