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7、第七章 一模

　　临近九月中旬，一模这道鬼门关到底是推在了江樊面前。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压力，他爸妈不在身边，山高皇帝远的，基本管不到他，更别说挨骂挨揍了。
　　他害怕考不好完全是出于他的自尊心，他不甘心在这个破学校还出不了头，中考的时候他吃过一次亏，憋了一口气三年没咽下去。虽然他自认不是什么努力的人，但他就是看不下去自己在这自暴自弃，每每想到这他就总感觉自己是个瓦匠，不管怎样都要把这坨名叫“江樊”的烂泥扶上墙。

　　赵无眠给他补的课虽然见效甚微但还是有点用的，毕竟他数学底子聊胜于无，小学的时候别的小孩都是一百一百的拿，他撑死了也就能拿个八九十，到了初中更是一泻而下走上了不归之路，他和数学博弈的这十二年，被揍的鼻青脸肿，欲哭无泪。
　　以至于他每次看到数学卷子都会脑补一阵对话。
　　数学：嘿，我又来揍你了。
　　江樊：随便吧我的心已经死了。

　　这次也不例外，江樊还是以一种英勇就义的态度看着即将落下的死亡宣告，他不禁感慨梦和现实果然是反的，梦里他能为写不完最后一道题而发愁，现实里他做完前三道剩下的只能看运气，有时候运气不好，他连三道题都做不出来。
　　不过这次他看到卷子倒是莫名的放心下来，赵无眠给他讲的都是最基本的东西，时间紧，任务重，甚至都没给他做什么练习题。只是把大框都拢了一下，让人死容易，让人活难，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更是难上加难。
　　江樊看着卷子，把那些有用的没用的都往公式里代，他可能唯一的优势就是背东西快了吧。
　　他用最笨的方法，看到数就往公式里代，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时间是肯定够的，反正他大题几乎全白。
　　半懵半算做完选择终于做到了填空。
　　填空按理来说他应该四个会两个，剩下俩在01√2之间极限三选一。
　　但这次填空他只能写上一个，在选择那燃起的自信瞬间被浇的只剩缕烟。

　　他想着再怎么样也要把卷子填满，大题不会的就把他背下来的公式都往上写，说不定哪个蒙对了还能有一两分公式分。
　　他会考就是这么干的，不过那会连公式都不知道几个，逼急了就把题给抄上去了，还顺带造了几个公式。至于怎么过的他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是及格万岁多一分都浪费选手，他也不指望全A能帮着他什么，捞着毕业证就万事大吉。
　　江樊看着大题，字啊数啊他都认识，怎么凑到一起就这么的熟悉又陌生，硬是看不懂呢。他趴在桌上抓耳挠腮想尽办法也写不出来一个字。
　　他无端想起赵无眠，如果赵无眠在这就好了。如果赵无眠是大圣，这时候缩小了在他耳朵里该多好。

　　写到最后实在没什么好写的了，他什么也编不出来了，但又不能提前交卷。他趴在书桌上，心里咕哝着：醉卧考场君莫笑，古来数学几人回。
　　只是他没趴多长时间，校长就巡视到他考场了，并且亲自把他戳醒了。
　　江樊看着试卷，看着写下的那些他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词了：天要亡我。
　　江樊看着数学，数学看着江樊。双方似乎都有一种我不好你也别想活的气势。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脑补出来的就是了。

　　数学和英语的进度在同一天，江樊语文好，英语自然烂不到哪去。和数学连起来考恰巧对上那句话：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

　　昨天考的语文和文综，字多的都在同一天。他手都快写飞了才勉强答完卷。

　　数学英语占了半天日程，下午要回教室接着上课。
　　江樊考完英语还没从数学的劲儿缓过来，又被下午上课这个噩耗打了当头一棒。
　　如果旁边没有人，他觉得自己都能像电视里那些历经沧桑的人一样跪在地上来一句：为什么！！！

　　苏无量摇着椅子问：“考咋样啊。”
　　江樊苦笑着：“我不一直那样吗。”
　　“哦——就是说这次还第一呗。”
　　“在这考第一有什么好开心的。”江樊挥挥手说：“你也不是没考过。”
　　“也是。”苏无量把椅子正过去，不再说话了。

　　好像是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只要是考试，考完之后都会有一堆人围过来问江樊考得怎么样，比江樊自己还关心。
　　开始他还会说“不怎么样”“还行吧”“就那样吧”之类的话，但次次成绩出来后都是班前几名，偶尔几次还会爬到第一。
　　于是江樊也就懒得谦虚了，再有人问着他就直接说：挺好的。
　　在这种学校还是艺术文科班考第一。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炫耀，好嫉妒的。

　　江樊从书桌里拿出之前赵无眠给他总结的公式，想起他和数学搏斗的那些日子，突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他不是没挣扎过，就像前阵子他还会因为一节课没听着去听网课。江樊是从一轮复习才开始学的，因为最开始就没什么人学，一轮说是复习其实就是重讲一遍。
　　但他就是听不懂，他在数学课上经常感叹这学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就为了让他痛苦考不上大学吗。

　　赵无眠今天是下午的课，时间够的话他还能去接江樊放学。
　　他加江樊微信看到昵称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江樊可真是太可爱了。江樊头像是一只小狗，一边耳朵耷拉着，看上去有点可怜。
　　昵称是：不要伤害狗狗。
　　和他比起来赵无眠就显得有些老练成熟了，头像是一轮明月，昵称是：有恨。

　　有恨：我今天可能有时间，要我去接你吗？
　　赵无眠想着江樊应该在上课，发出之后就手机收起来了。
　　没想到在放进兜里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

　　不要伤害狗狗：好啊，正好把学费缴一下。
　　说完还配了一张狗狗表情包。
　　有恨：你上学不交手机？
　　不要伤害狗狗：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赵无眠一阵无奈。
　　有恨：几点？
　　不要伤害狗狗：八点半。
　　有恨：好。

　　赵无眠把拉链拉到头，半张脸埋在衣服里。今年秋天真的有点冷的过分，风吹的特别凶，几乎要把赵无眠推着走。
　　他走到那棵树下，抬头看了一会，上面彩色的签条被风吹的摇摇欲坠。
　　他觉得他和李文生那张估计都撑不过今年秋天。
　　这样也好，不然他还得想办法把它摘下来。
　　秋风一定会吹散很多不愉快吧。

　　他低下头朝教室的方向走去，路上的人来来往往，或成双成对，或孤独行进。

　　他走到教室，看了看门牌，还有一年他就要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