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58、第五十八章 早饭

　　陆白霜经由一晚上的折磨之后立誓以后绝对要做一代仁师，绝不给学生们留那么多违背天理的作业，昨天那些地理险些给她气到摁人中，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气不打一处来。甚至在她做梦的时候都能梦到有人在她耳边说不种香蕉是因为当地人不喜欢吃。
　　可能是因为睡得早外加气得慌，今天她起的格外早，洗漱完毕之后才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做了一回早起冠军。
　　她先是给仇翎发了早安外加一顿腻乎，再是满屋巡逻一圈，确定没有人比她醒的更早。
　　不由得有点沾沾自喜，于是对着章嘉那张压出印的脸来了张自拍。
　　视察结束之后陆领导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脚步轻盈的去了厨房，手机一摆找个视频开始有模有样的做起了饭。
　　天还没亮，这人就起来做早饭。
　　陆白霜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按这么算的话，能吃上她这新鲜早饭的也就只有江小樊同学了。

　　此时江樊也才从闹钟的夺命连环催中挣扎起来，不过脑子还是不清醒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起来洗漱时都已经快六点了。
　　手机丢在了床上，陆白霜给他发的消息他也没看到。
　　他打了个天大的哈欠，才拎起书包出了门。
　　等到拿出手机看的时候，才发现陆白霜的威力不比闹钟来的小，接连发了十多条，最后一条停留在：“江小樊同学！！！它糊了！”
　　江樊咬着牛奶吸管猛地呛咳一下，快速的敲响了隔壁的门。

　　好在陆白霜虽然是个做饭小白，但生存技能与基本常识在线，至少在江樊准备实施抢救之前厨房已恢复“状态良好”。
　　江樊有端联想到那天王佳颐在厨房，这场景简直是限时返场，经典复刻。
　　他俩这一顿鸡飞狗跳成功让一群人在这美丽的一天六点起了床，彭彦彬支棱鼻子一闻，“噌”一下从床上弹射起步——他以为什么东西着了。
　　章嘉和赵无眠也清醒过来，赵无眠四点多才睡着，又被迫起了个早，眼睛酸胀的难受，仔细看还有些红血丝。
　　一堆人围着陆白霜的杰作端详了半天，仔细挑选之后发现只有粥是喝下去能确保没毒的。
　　赵无眠看了看江樊，转身从屋里拿了半袋切片面包和一瓶鲜奶，毫无感情的递给他并温馨提醒快要迟到了。
　　江樊接受了一波来自赵无眠的馈赠，脑子有点发懵，但是他手里还握着半盒牛奶。
　　赵无眠全程避免了和他有肢体接触，看见了之后就要把鲜奶收回来。
　　“哪有送出去还往回要的道理？”江樊连忙收好，宝贝似的：“我长身体呢，一天喝两瓶......额......两盒，补充蛋白质！”
　　章嘉盛好了粥，当然，也带了江樊那份。
　　听到赵无眠说他要迟到之后还略带失望的说：“我都盛好了。”
　　彭彦彬看那些黑的和炭一样的东西实在没有胃口，但又不能回去接着睡。于是借用拖延战术，去洗漱了。
　　江樊手里还抱着面包牛奶，突然听见照无眠说：“我吃。”
　　给陆白霜感动坏了。
　　赵无眠把手机屏幕亮给江樊，上面赫然显示着6:25.
　　江樊倏地睁大了眼睛，飞也似的冲出了家门。

　　赵无眠则是十分心安理得地坐到了位置上，接受这份早餐的苦难。
　　这帮人几乎是不怎么吃早餐的，大一是为了赶早自习没时间吃，大二则是为了多睡一会儿不想吃。
　　赵无眠在这群人里面可以算得上三餐规律的，陆白霜好几次都调侃道：“无眠肯定是我们这里最长命百岁的。”
　　陆白霜喝了一口自己亲手煮出来的粥，虽然普普通通，但其中的满足感她能一直说到五十岁。
　　章嘉看了眼天气预报，今天有暴雪，最适合的就是宅在家里。
　　赵无眠顺耳一听，脑海里瞬间反应的是江樊出门带没带伞。
　　此时彭彦彬将那一碗粥喝个精光，顶了个嗝说：“在学校的时候最喜欢下雪天，但其实下雪天没意思，看第一次看到雪的南方人有意思，你们记不记得当时眠哥第一次看到雪，眼睛唰一下就亮了，那反应也太好玩了。”
　　“而且下雪天的时候往外一走就能看出来谁是南方人。”章嘉接着说：“在下雪天打伞的十有八九跑不了，那会儿我看眠哥拿个伞要出门，我问他干嘛去，他说他看雪去。”
　　“但是下雪天也挺烦的，比如说刘海会结冰，还会摔伤脊椎骨。”陆白霜悲愤道。
　　赵无眠在旁一言不发，端起原本属于江樊的那碗粥，心中的想法被一票否决，他才不要做雪地里给北方人送伞的南方人。

　　吃完饭后四个人窝在沙发上各干各的，电视做了背景音，只有章嘉兴致勃勃地在那猜是哪位答应害了哪位贵人，皇上今天会不会被投毒，那个太监到底作何居心。
　　陆白霜和彭彦彬在游戏里做晴天盒子，雨天聋子，雾天瞎子，但陆白霜好像突然开窍，异常地准。
　　赵无眠则是把江樊的朋友圈刷新了一次又一次，试图抓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不过江樊的朋友圈还停留在元旦前一天的文艺汇演，有且只有那一条，配文是：“我说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现在不管是什么都像是关键证据，赵无眠想：原来从这时候就开始了。
　　但是不对啊，江樊的异常是从最近才开始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就不思了，退出去找了个动画片看。

　　直到晚自习，江樊都没把那包面包吃完，苏无量都已经刷完了两套题，林秋敬也把所有知识点都拢了一遍，付诚虽然慢，但比较精细，只有江樊学也学不进去，背也背不下来。
　　眼看还有二十多分钟就放学了。

　　赵无眠算着时间，最后还是穿好了衣服，拿上了一把伞。
　　章嘉还沉浸在他喜欢的娘娘死了的悲伤中，听到动静，十分富有感情地问了句：“眠妃，你要做什么去？”
　　“......”赵无眠被这一句激了一身鸡皮疙瘩，沉默了好一会才确认道眠妃指的是他自己。
　　但介于章嘉处于一种非常入戏的状态，他硬生生把那句“好好说话”给咽了下去。从善如流地回应道：“这雪下得甚好，臣......臣妾赏雪去。”
　　陆白霜和彭彦彬顿时乐翻了，不过转眼，游戏就灰屏了。
　　章嘉虽然沉浸式看电视剧，却也不是真的进入了一种无脑阶段，他当即摁了暂停键：“现在？这么晚？这么大雪？赏雪去？”
　　“对啊。”赵无眠说话间已经穿好了鞋，临走时还很欠打的来了一句：“皇上万福金安。”
　　回荡在屋里的只剩章嘉的茫然与陆白霜和彭彦彬的爆笑，天都要笑裂了。
　　“皇上~”陆白霜忍着笑，脸憋得通红。
　　“万~福~金~安~”彭彦彬还故意把每个字都给拉长上挑，更为过分。
　　章嘉不惜得和他们一般见识，又去接着看那王八蛋皇上是怎么哄骗大美女的了。

　　直到赵无眠走到学校门口，他都没能理解这么大的雪这么大的风怎么就能有人不打伞。
　　江樊看到他时先是一愣，而后是一种类似于惊喜的情绪翻涌上来——他以为赵无眠今天不会来。
　　“我就是出来看雪，你别自作多情啊。”
　　“是是是。”江樊一眼就看穿了，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赏雪正好赏到他学校门口的。
　　饶是如此，江樊却也还是和他隔了一些距离，但因为赵无眠强制要给他打伞，两人之间的距离也算不上太远。
　　“你昨天，怎么了？突然就不开心了。”江樊先开的口，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也是有点心虚的。
　　赵无眠心想，你丫的还敢问，我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啊？
　　“我没有啊。”他学着江樊的语气口吻来故意气江樊。
　　“......”江樊没有接着问，彼此沉默着走了一会儿之后才突然说：“我昨天没有要故意气你的意思，我没有向人摊开心扉的习惯，也很难开这个口，是遇见你之后才开始慢慢和人分享的，虽然我们认识的机缘很奇怪，但如果从那一天之后你再不给我开门，我也不会说什么的。你知道吗，我的意思是......”
　　“我对你了解真的太少了，不知道你的过去，也不知道你的经历，我会担心，我很害怕。”江樊接着说：“但我想要了解你，我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会难过，我想，又总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的资格。虽然你也说会慢慢告诉我，可是我却莫名的很急躁。”
　　江樊抬起头，看着赵无眠的眼睛，他睫毛上挂着一层霜。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无眠被这一大段单刀直入的诉说心声弄得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笑......笑什么？”江樊被冻得看不出来脸红没红，语气却一下子弱了下去，像是第一次敞开肚皮等待抚摸的小动物，难免带着些不安与羞涩。
　　“我从没想过一个人居然可以这样诚实。”赵无眠顿了顿：“如果有机会，我会抽一整个晚上将我的过去告诉你。那是一个很无聊的故事，你也别有什么期待。你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小樊同学，你躲着我，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
　　“啊？”江樊感觉体温一下子就升高了：“你觉得是因为这个？”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没错。
　　于是他梗着脖子道：“嗯......的确是有一个......额......喜欢了很久的人。”
　　他抬眼看着赵无眠，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赵无眠则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只是长舒了一口气：“怪不得，但为什么要躲着我？”
　　“......”江樊心下一横，深吸一口气，冷风差点给他呛得一咳嗽：“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赵无眠疑惑道。
　　江樊用握的发热的手盖上赵无眠握伞的手，理智在感性踩油门之前及时刹了车，不答反问道：“眠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
　　赵无眠一怔，不知道是怎么就扯到他身上的，但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才老实回答道：“没有。”
　　他脑海里飞速转过有关李文生的所有影响，遗忘的速度要比他想象的快，除了那些能够真切感受到的恨与憎恶之外，经找不出一丝温存的痕迹。
　　不过就在他回忆完李文生之后，竟莫名其妙出现了眼前这位少年的脸，从第一包鸡柳到现在的这场大雪，他竟然和江樊一起走过了这样一段不长不短的时光。
　　同时酝酿的，还有那么一些奇怪的情绪，这情绪离他很远了，有一些陌生，当他认真看向江樊时，总觉得这情绪要把他尽数吞噬。
　　江樊的眼神黯淡下去，干笑两声，刚要开口却被赵无眠打断了。
　　“应该有吧，我不知道。”
　　江樊愣怔片刻，不知是难过还是怎么，总觉得有些东西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他觉得嗓子干涩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他点点头，挤出一个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笑容：“我在等我喜欢的人喜欢我。”
　　赵无眠没有说话，默默地把伞往他那边偏了点，雪落了他半个肩头。

　　江樊手揣在兜里，面包还剩下一片。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过。
　　那赵无眠对他的好算什么，他藏了又藏，躲了又躲的喜欢算什么，他那个让他脸红到后半夜的吻又算什么。
　　算自作多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