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50、第五十章 弯弯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圣诞的气氛正浓，学校里有明令禁止不让过洋节，为了这事儿早自习还被广播抢占，大致上就是在说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过洋节，以及过洋节对当代青少年的危害。
　　叶红梅才不管这些，过节就讲究个开心，难不成我过个节还能把我爱国心给过没了？她听这广播都嫌烦，吵得她连卷子都批不进去。她揉了揉太阳穴，头疼似的让江樊上去把广播关了。叶红梅从不惯着学校，尽管上级命令她还是得听，什么会议精神也都得一五一十地传达，但她是真看不上学校这番的形式主义。
　　“终于安静了。一天就知道弄这些没用的。”她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分个轻重缓急，高三早自习就这么被他嚷嚷，他懂不懂什么叫做时间就是金钱啊。”
　　班里也被扰得不轻，这会儿都安静如鸡，显然是对叶红梅的话表示赞同。
　　叶红梅摘了眼镜，四下扫了一圈，一扬下巴：“张海乔，哎，别睡了，去我办公室把那个黑袋子拿过来。”
　　张海乔口水都要流出来，突然被点名吓得一激灵，扑通一下站起来：“我错了我不该睡觉，下次不敢了。”
　　全班瞬间炸出一阵爆笑，付诚离他最近，受到的冲击力就越大，那种悔恨，那种悲痛，谁能看出来他知错不改，下次还敢呢。
　　“还没上课呢，我让你去我办公室把那个黑袋子拿过来。”
　　“啊？啊！好嘞叶总！”张海乔飞也似的冲到讲桌前。
　　“去吧，在我桌子底下。”叶红梅递给他一把钥匙。

　　叶红梅虽然说对这帮孩子没报什么能考重点大学的希望，却也真是对他们用尽了心。她无条件地偏袒学生，表面上跟他们不对付，甚至有好几次都被气到差点两眼一翻直接过去，可她依然是狠不下心，叶红梅经常夸他们是好孩子，心眼不坏。学习确实是不行了，就算叶红梅想要亡羊补牢，那羊也差不多全跑完了。她已然不再是最初一被气就脸红脖子粗的小姑娘了。她看着眼前这帮学生，只觉又舍不得又盼着毕业。
　　许是为人师表，上天剥夺了她狠心冷漠的权利。

　　“发下去吧。”张海乔拿着袋子回来了，叶红梅看了一眼说：“小兔崽子们，圣诞节快乐啊，老师也不能给你们买太贵的，一点心意吧，哎，都别睡了，发礼物了。”
　　袋子里是红绿交杂的一片，张海乔还特意给付诚一个爱心型的。
　　“拿了礼物就好好学习吧，不让过的节也给你们过了，都收收心吧，啊，苏无量，你和江樊的节目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准备了。”苏无量说：“差不多了。”
　　江樊满脸疑惑，什么就差不多了？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啊？？？
　　“那就行，31号好好表现一下”

　　下课人声嘈杂，江樊戳了戳苏无量的后背问准备什么了，要做些什么。苏无量今天看起来没什么异样，甚至和江樊开起了玩笑，恍然间江樊以为之前那些都是他的幻想。
　　“哦——所以我只用会哼哼对吧？”
　　“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吧，也不能一句不会。”苏无量打了个响指：“懂了吧？”
　　“懂了！”江樊点点头，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一句也出不去，最后就只能生硬第来一句：“那个，老苏......”
　　“嗯？”
　　“没什么，圣诞快乐。”
　　这种话放在他们俩之间实在奇怪，苏无量也是一愣，而后笑笑：“被整这些，多别扭呢。”
　　“也是。”江樊呼噜着嗓子笑了两声。

　　夜色暗，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江樊在人群中呀，一眼就看到了赵无眠。
　　“怎么不戴帽子？”江樊快步跑过去，雪被踩得光滑平整，险些摔倒。
　　“啊，忘记了。”赵无眠看见江樊背着光，毛茸茸的一层白边。
　　“他们呢？”江樊问道，顺带把赵无眠头上的雪给拨掉，给他扣上了帽子。
　　“白霜去送小翎了，彦彬陪章嘉去喝酒了，家里就剩我一个，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来找你了。”
　　“这样啊......”
　　“怎么了？”
　　“没。”江樊看着眼前飘落的雪花，呵出一口白气。
　　周遭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虽说学校禁止早恋，但也不妨碍他们喜欢他们去爱。高中生们的喜欢很简单，是岔路口的分别，是天冷时红扑扑的脸。
　　江樊和赵无眠缓缓走着，转进小路时江樊忽地站住了，他转过身，看着赵无眠结了霜的眼睫。
　　“手给我。”江樊伸出一只手到赵无眠的眼前。
　　“嗯？”赵无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还是搭上了。
　　江樊感受到那有些发冷的手掌，先是一愣，又轻轻微笑了一下，随后将那手一起揣进了自己兜里。
　　那条路上他看那些小情侣也是这么走的，这个动作实在是饱含私心，但江樊就是做了。
　　赵无眠一怔，“怎么啦？”
　　“怕你冷。”
　　灯光昏暗，雪落无声，两人就这样缓缓走着。
　　江樊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因为他这个动作实在太过突然太过生硬，少年人藏不住躁动，他只是想，于是就会做。
　　赵无眠能明显感受到江樊逐渐上升的温度，手心里微渗出一些汗，分不清是江樊的还是他的。他们两个都不说话。赵无眠甚至觉得有些热，可能是江樊太暖和了吧。
　　他以前是不敢想的，能够和一个人这样走在一起，他甚至想象不到和一个人牵着手，手汗交杂，是一种什么感觉。
　　赵无眠看了眼江樊，有冷风轻抚，却搅不散他耳边的燥热。
　　下雪不冷化雪冷，赵无眠手指微曲，江樊被挠得一痒，只见赵无眠往他身边凑了凑，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缩短。
　　“确实很暖和。”赵无眠轻声说了句。

　　“最近的模考都还挺稳定的，值得表扬啊，小樊同学。”赵无眠翻看着江樊的卷子，那上面是圈圈画画的标记和重点。
　　其实那成绩并不漂亮，在港青只能勉强上个二本的程度，江樊出了会儿神，眼看今年就要结束了，留给他的只有六个月了。那股没来由的恐慌又涌入心头。
　　“小樊同学？”赵无眠看他呆坐不动，便叫了他几声。
　　江樊有些木讷地转过头，赵无眠看着他，大概也就知道江樊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了。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来得及，都可以的。”赵无眠放下卷子，揉着江樊的骨节：“没事的，我和你一起。”
　　他声音极缓，像是一种安抚。
　　江樊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发哑，半晌才“嗯”了一声。
　　赵无眠揉了揉他的头，起身去拿自己的衣服，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圣诞帽，又坐回来，先给江樊戴上一个，又给自己戴了一个。
　　“什么时候买的？”江樊摸了摸帽子，问道。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赵无眠话里带笑，他拿起一支笔，魔杖似的，在江樊头顶绕了一圈：“今天是圣诞节，小樊同学有什么愿望需要圣诞......圣诞青年来实现的吗？”
　　江樊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圣诞青年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赵无眠依然假装认真道：“圣诞青年是小樊同学的节日限定，快点许个愿啦。”
　　“好好好。”江樊配合着闭上眼许了个愿，“小孩似的。”他心里想着。
　　赵无眠余光瞥了眼试卷，他想让江樊开心。
　　“好了。”江樊睁开眼睛，说：“请问圣诞青年听到我的愿望了吗？”
　　“圣诞青年听到了，圣诞青年会努力实现你的愿望的。”赵无眠目光收回来，看着江樊，说：“圣诞青年也许了个愿，希望圣诞老人能够听到。”
　　“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赵无眠竖起食指在唇边，他笑眼弯弯，窗外的月儿也弯。
　　弯弯呀月儿弯。
　　就在江樊又一次因为赵无眠走神之时，赵无眠为他营造的圣诞青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常形态下的“眠老师”。
　　“好了，该学习了，小樊同学。”
　　由于这转换实在太快，江樊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啊？？？”

　　冬越深天越冷，十二月将尽，一切都是在准备新的一年。
　　礼堂背景换上了“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灯光打的明晃晃，苏无量和江樊裹着羽绒服坐在一边等着排练，明天就是正式汇演，江樊都快把自己裹成木乃伊了还是觉得冷，他看着那边穿着短裙的姑娘们，不禁感叹了一句身体真好。
　　苏无量在一旁也好不到哪去，两人恨不能报团取暖。他俩的节目排在高三第四个，前面还有一堆汇报啊，报幕之类的，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吵的原因。江樊总觉得自己被这个全损音质混响震得脑袋发昏。
　　“你背下来词了吗？”苏无量拱了拱江樊，哆哆嗦嗦问道。
　　“背了背了。”江樊上牙打下牙，也不利索。
　　“那就行。”苏无量又往江樊旁蹭了蹭，俩人就这样凑着，像极了濒死。
　　谁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把门弄坏了关不上。

　　报幕报到他们了。江樊和苏无量站起来，把羽绒服脱下来时简直觉得自己没穿衣服。
　　苏无量冻得手都发颤，帕金森似的。他调了下吉他的音，向主持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高三四班为我们带来的歌曲《无与伦比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