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49、第四十九章 冬至

　　“冬至是北半球黑夜最长，白昼最短的一天，这时候太阳光直射南回归线，太阳光对北半球最为倾斜，太阳高度角最小......”叶总在黑板上画了个太阳直射点回归运动示意图。江樊抄着笔记，想起北方有句话叫做冬至如小年。
　　张海乔在纸上画着付诚，有道是上帝为你关上了门，就会为你开一扇窗，最不济也能留给你一个下水道。那么上帝应该是把张海乔的下水道也拿水泥封上了，张海乔的画技，该怎么描述呢......就是付诚这样文文静静的小姑娘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骂人的程度。不过挡不住他这人有心，一张画不好那就画两张。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付诚的，但画确实是画了不少，至少现在能看出来个人型了，张海乔明显对这次作品十分满意，还得意洋洋地落了个款。
　　苏无量依旧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江樊还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不过以苏无量的脾性，估计想通了，他就说了。林秋敬则是有些新奇地睡着了，估计是这段时间真的累着了，可以谅解可以谅解。
　　江樊昨晚也被折腾的不轻，几乎是每一科都被提点了一波，如果说学习如练功，那江樊昨晚绝对是被强行灌了一碗十全大补汤。
　　甚至现在脑子里还回荡着：形而上学。
　　在这之前他一直不太能理解什么叫形而上什么叫形而下，他只知道形而上学，不行不学。直到昨天才算真正地通透。
　　眼看下节课就是政治了，江樊仍然忘不掉昨晚被支配的恐惧，脑袋开始嗡嗡转。
　　苏无量应该也是强撑着在那听，一下课就立马缴械，趴桌上不动了。班里比上课还安静，全都是睡觉的，放眼望去，豁，好不壮观。
　　政治老师迈着两条比胳膊还细的小细腿，穿着一身正装，进来时还以为没上课或者进错班了，退出去又进一遍，才确定就是睡着了没醒。
　　“孩子们醒一醒，上课了。”她拍了拍手掌，配合着上课铃，醒了一大片。
　　高三授课讲究点到为止，哪有那么多时间来挨个叫醒，醒了就听课，不醒就接着睡。
　　“我们今天来复习矛盾......”政治老师推了下她的红边眼镜：“矛盾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它的辩证关系是......”
　　“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的发展过程之中......”江樊脑海里瞬间反应出来昨晚背的知识点。
　　“有些同学从第一遍学矛盾时就没听懂，啊那我就举个例子吧。”政治老师环视了一圈下面睡得七七八八的同学，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们每个人的高中阶段是普遍的，但你们的十七八岁是特殊的......”

　　城市里的天黑总是不那么干脆，透着紫，还发着蓝，而后才会慢慢的彻底黑下去，透过拥挤的人群，江樊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们这是商量好的？”江樊看着来人，正是陆白霜，彭彦彬，章嘉，赵无眠以及仇翎。
　　仇翎递给江樊一份关东煮：“我明天就要回家了，想着还没来过你学校，就让他们带我来看看。这离白霜他们还挺近的嘛。”
　　“是啊，江小樊如果能考到我们学校那高中大学就是一条街一条路了。”陆白霜睫毛上挂了一层水汽，结在上面像是一小层雾凇。
　　“就是啊，江小樊你要努力啊，考到我们学校，这样我们就是你学长了。”彭彦彬一边走一边说。
　　江樊则是想都不敢想：“我不行的，分那么高，考不上去的。”
　　“事在人为。”赵无眠轻轻笑了一下：“不是还有时间吗？”
　　“是呗，你看彦彬都考进来了，你有什么不行的？”章嘉说着，扎了彭彦彬一颗甜不辣。
　　彭彦彬则是有些不服：“什么叫做我都考进来了，我高中时正经不错呢好吧，年纪大榜哪次掉出过前五？”
　　“那大学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次次贴着死线飞过去，还差点求爷爷告奶奶地让老师捞你一把？”陆白霜可不给他留面子。
　　“咳咳，这叫做，嗯......叫做......哎，想不起来了，反正我真的是正经人，凭本事进来的呢！”
　　江樊听着，心想确实。
　　没点真本事是真的考不进去。
　　赵无眠戳了戳江樊，又看了眼前面那帮人，往嘴里塞了两颗丸子，松鼠似的鼓起两边脸颊：“小樊同学一定可以！”
　　江樊噗嗤一声笑出来，陆白霜转过头：“怎么啦？”
　　只见赵无眠飞速咽下一颗，险些没被噎到，江樊连忙给他拍了拍后背，赵无眠喝了口汤才终于顺过气来，然后硬挤出一个笑，磕磕巴巴地说：“没，没事......”
　　三巨头和仇翎是四脸懵逼，又看了看江樊。
　　赵无眠手扯了江樊衣角一下，于是江樊也说：“没事。”

　　“对了，今天冬至，我们买点饺子回去吧。”路过超市时仇翎说道。
　　“啊，我都给忘了。”章嘉这么一说才想起来。
　　“眠哥吃汤圆的吧。”彭彦彬看了眼速冻水饺的馅儿，又看了看隔壁的汤圆：“但是这汤圆只有花生的了......”
　　赵无眠也看了看冰柜里的汤圆，虽然他对花生不过敏吧，可是对花生馅的汤圆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而这里清一色的北方人，又没有吃汤圆的习惯。江樊在旁边看着，说：“我们去别家看看吧？”
　　赵无眠摇了摇头：“不用了，今年吃饺子吧。”
　　陆白霜拎着两盒酸菜猪肉的，说：“好耶，无眠你要吃什么馅的？”
　　“嗯......”赵无眠从来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突然问他想吃什么馅还真有点为难，他看了半天，遇事不决问江樊：“你想吃什么馅？”
　　“啊。”江樊被问的一愣，随后看了一眼，挑出来一盒白菜木耳的：“这个吧。”
　　“那我也要这个。”
　　陆白霜：“......”
　　她默默地放回去一盒酸菜猪肉。

　　这帮人现在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陈好走了，这几个人拼一起煮不出来一锅完整的饺子。赵无眠本身吃饺子的次数就少，基本都是家里人给煮他做别的菜。三巨头更是饺子杀手，不论是煮什么都必然能变成肉馅面皮汤。现在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江樊和仇翎身上。
　　仇翎和江樊对视一眼：“会煮饺子吧？会吧？你一定会的对不对？”
　　怎奈江樊也摇摇头，他常年点外卖选手，不能说是五谷不分但也差不多了。
　　“他们都是怎么活这么大的？”仇翎心里想着。

　　不大的厨房里堆了四个人，仨都是在旁观，赵无眠和江樊一人一边门□□像俩门神，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锅即将沸腾的水。
　　只见等水开好后仇翎只是很普通的将饺子下锅，根本就没有什么技术可言。陆白霜根本没看懂，为什么一样的手法，她下去就没有一个完整的饺子？
　　章嘉和彭彦彬闻着味就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属没出息的。
　　江樊则是很认真的在看，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
　　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小樊，冬至记得吃饺子啊。
　　江樊皱了下眉，转身回了客厅，赵无眠注意到他情绪不对，也跟着他回去。
　　“怎么了？”赵无眠问。
　　“啊，我妈给我来消息了。”江樊说着给他看了眼界面。
　　江樊和家里人的沟通不多，赵无眠看到上一次聊天还是月初给江樊发生活费，然而也只是简单的一句转过去与谢谢，而那句谢谢也十分没有温度，不太像是江樊能发出去的消息。
　　“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还行吧，也就那样吧。”江樊盯着屏幕好久，回复了一个好字。
　　“就是觉得和他们不亲，应该是小时候也不太能见到他们的原因吧，只有初中那会儿能见着多一点，高中之后我就一个人住了，也不常回去，说的话就越来越少了。过节的时候回去也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闹得不开心，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也没办法。”
　　“那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我也挺想和他们说说话的，可是每次都会因为话不投机而闹得不欢而散，他们忙，我也就不想说，我家也挺复杂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话。”
　　陆白霜叼着一个饺子出来，看他们俩在说些什么，便坐在他们旁边一起听。
　　“你不用刻意去想要和他们说什么呀，你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和家里人说话就是要随心，在家又不是在外面，不用处处都想你要说什么才能让他们觉得有趣。他们只是想和你说话，想和你聊会天。不用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啦。”赵无眠看了眼陆白霜，她立刻会意，把饺子咽了下去，说：
　　“对啊，我和我家里人一般说的都是今天太冷了，吃没吃饭之类的话，可能每个人家庭都不一样，但我家就这么相处还挺和谐的。”
　　“我和我妈妈也就是聊这些，昨天她还会问我冷不冷啊什么时候回家。就说些日常，关系就能缓解很多。”
　　江樊听着，却还是似懂非懂的。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家里人说的话，大多都是学习方面，而且他和家人沟通时明显没什么耐性，说话也是有上句没下句的。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去聊日常。平时也就只能在饭桌上说点话，如果仔细数，怕是都能计算出准确时长来。
　　“你想和他们关系变好吗？”赵无眠问。
　　“......”江樊想了片刻，说：“想。”
　　“那就多和他们说说你今天发生了什么吧！”陆白霜打了个响指，那边仇翎正端着饺子出来，彭彦彬和章嘉两人像随从似的跟在她身后。
　　江樊木讷着，然后微笑了一下：“好。”
　　他拍了一桌饺子的照片发了过去。
　　“白菜木耳的，你也要好好吃饺子。”
　　“做得好。”赵无眠拍了拍江樊的背。

　　“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彭彦彬举着一碗饺子汤来了这么一句。
　　“哎等等。”章嘉说：“你给陈好发个视频。”
　　“嗷！”彭彦彬掏出手机。
　　陈好那边信号不是很好，看背景应该是出站了，一屋子人举起汤碗，像极了结义，陆白霜觉得这玩意没滋没味，不爱喝，仇翎十分慈祥地看了她一眼，这人就怂了胆又端起来了。
　　“我马上就要到家啦！”陈好这才有了不卡顿的画面，见他们热热闹闹：“对啊！今天冬至啊！你们好热闹啊哈哈哈哈哈哈。”
　　“是呗，不过多亏了小翎，要不然我们就只能吃外卖了。”彭彦彬说。
　　赵无眠还是第一次喝饺子汤，他暗暗问了江樊一句：“为什么要喝这东西？”
　　“原汤化原食。”江樊喝完最后一口：“我觉得还挺好喝的，香香的。”
　　赵无眠属实是没喝出什么香味来，又喝了一口，还是没有。

　　“来来来，一人夹一个饺子。”仇翎招呼着。
　　“冬至快乐！！！”她们用饺子碰了个杯。
　　“冬至快乐！”陈好也说了一句。

　　李文生看着锅里越煮越大的汤圆，觉得应该熟了就关了火。却在端锅的时候被烫了一下，他险些没端稳把锅扣下来。
　　那锅烫得很，瞬间就给他烫的起了个泡，他用凉水冲了一下，又格外小心地把汤圆倒了出来。他端着碗沿小心翼翼地走，他盛的太满，稍一快走就会洒出来。他也没给自己找创口贴，而是先坐下来尝一下这汤圆。
　　汤圆皮还有些硬，煮的还不够火候，可他还是连着吃了一个又一个，他不爱吃甜食，这汤圆又甜得发腻，齁得他嗓子生疼。一碗见底，他已经觉得自己头有些发昏了。
　　手上的痛感愈来愈强。
　　那水泡疼的他都不敢碰，他记得那时候赵无眠的手上好像也有过。他那么怕疼一个人，居然是受着这些只为了给他煮一份汤圆的吗。
　　他以前，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是让赵无眠多难过多失望，才能让赵无眠这么坚决的离开他的。
　　他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身体逐渐发冷，甜腻味道仍萦绕在口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我真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