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4、第四章 约定

　　李文生和赵无眠喝完那杯“分手酒”后并肩走了出去。赵无眠在路边打车，李文生就站在他旁边，两人之间有意的隔了点距离。
　　只是一小段的距离，却让人感到无尽唏嘘。

　　李文生想和赵无眠说点什么，但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无眠此刻就站在他眼前，李文生却觉得他离得那么远。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李文生先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真的站在街边看着赵无眠，他才像是惊醒一般，意识到他们分手了。他猛的拉住赵无眠的手腕。可能是突如其来的感情汹涌，赵无眠被捏的有些生疼。
　　李文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捏着，他不放手。
　　赵无眠真的要走了。

　　李文生把赵无眠拽入怀里，就这么紧紧抱着。
　　他以为他不在乎。
　　这场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赵无眠真的舍不得，赵无眠手上使劲儿，想把李文生推开。
　　李文生却像是撕咬住猎物的猛兽，勒的他不能反抗。
　　李文生咬在赵无眠的耳尖儿，又亲了亲他的面颊，最后吻上他的嘴。
　　李文生在赵无眠的嘴上咬了一下，像是一场粗暴的感情宣泄。
　　赵无眠眼眶发红，李文生从后面拽住他的头发，死命地把人往怀里揉。
　　两个人离得是那么近，急促的喘息交杂在一起，心跳挨着心跳激烈的跳动着。
　　赵无眠不再推他了，他觉得身体有些发软，在这场似是示威的亲吻中，赵无眠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告诉李文生，他后悔了。
　　他挤出力气反咬李文生一口，血腥味漫上来，分不清是李文生还是赵无眠。
　　李文生一只手把赵无眠的头摁在自己的颈窝，“你他妈敢咬我。”
　　赵无眠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喘着粗气，“松开。”
　　再不放手，我怕我就真的后悔了。
　　李文生像是没听到，仍是按着人往怀里抱，他另一只手伸出去打车。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发顶，似有余味的舔了舔嘴唇，落下一句，“可千万别死了。”

　　他把赵无眠塞进车里，不再看他。

　　赵无眠还来不及反应这话，那边李文生就对司机说：“走吧。”
　　等到余温差不多散尽后，赵无眠打了个寒颤，那句话盘旋在他的脑子里，他觉得那话分明是句威胁。
　　没有征兆，毫无逻辑，无端冒出来的一句话，让赵无眠仿佛感受到了三尺之寒。
　　赵无眠嘴角传来刺痛，那是李文生留给他的警告。
　　他回想着从和李文生说分手到他后面的种种反应——李文生在努力克制情绪，但还是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行。
　　赵无眠把窗户拉下，嘴角的疼痛感清晰的留在那里，也让他感受到，这确实是现实。
　　李文生的拥抱和吻太过缠绵，赵无眠无数次期待过这样的场面。
　　如今真的实现了，赵无眠却只感到害怕。
　　李文生的克制表面下埋的是更加令人心惊的波涛汹涌。
　　最后的那句话来的很平静，却结结实实地砸在赵无眠的耳朵里。
　　在激烈的吻之后又砸来这么一句话，其中的意味赵无眠是清楚的。
　　可他当时没意识到，或者他当时意识到了，但被强烈的情绪支配着，分不出心思再去思考李文生在想什么。
　　他终于在一团乱麻中捋出了一条明确的线。
　　他离不离开李文生，和不和李文生分手，李文生都有办法找到他。他和李文生的关系不过是个幌子，它就像是李文生的一张假皮，李文生以“我爱你”为由，想把赵无眠的骨灰一起吞入腹中。
　　赵无眠觉得恐怖，不知道是酒精原因还是晕车，他有点想吐。

　　赵无眠下车后拄着电线杆疯狂呕吐，但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在干呕。
　　他眼泪都咳出来，晃晃悠悠直起身朝楼上走去。他觉得开门的时间都格外漫长，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冲进厕所又是一阵干呕。
　　为什么李文生这么想杀他呢。

　　赵无眠扶着马桶滑坐在瓷砖上，他伸出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窒息感漫上他的头脑，这似乎会让他好受点。他再次感到濒死，松开了手。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安静静没有痛苦的死在这里。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道长长的走廊。

　　李文生站在那边，冲他挥手，光照在他身上，美得有些不真实。李文生在那边喊着：“无眠。”
　　赵无眠跑起来，周围的空气被他带起了风。他知道那是李文生，那个每天都想要杀死他的李文生。但他就是想朝他飞奔过去，想抱紧他想亲吻他。
　　但他还是跑的太慢了，李文生白净的衬衫上多出一片血迹。
　　李文生惊恐地对他说：“无眠，你怎么不快一点啊。好疼啊。”李文生指着自己的腹部，跪倒在地。
　　赵无眠却动弹不得，只能见他在那嚎叫，此刻的李文生让他感觉有点熟悉。
　　就像是......被李文生折磨的他自己一样。
　　血腥味漫上他的头脑，他跪下来，几乎是以爬行的姿态在向前，他想把手伸出去，远一点，再远一点。差一点他就能碰到他的李文生了。
　　他的手也早已是一片模糊。
　　“文生...”

　　赵无眠从梦里挣扎出来，看着厕所冷白的光，觉得双腿无力。
　　他想起李文生不是从一开始就对他这样的。
　　李文生是爱过他的.......吧？
　　他对李文生表白的那天，李文生也说爱他了呀。
　　是错觉吗。
　　但李文生那时候真的好真诚啊，那个画面真的太美好了。李文生说他喜欢赵无眠。
　　他满眼真诚的说着假话吗。他骗赵无眠的意义是什么呢。赵无眠于他而言根本就是无利可图。

　　赵无眠头痛欲裂，好几次尝试着站起来都失败了。
　　当他终于成功站起来扶着墙准备回到房间时发现门没关。
　　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去关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今天真的太累了。
　　闭上眼的前一刻他想到了江樊。
　　江樊应该会帮他关门吧，他人挺好的，应该会吧。
　　明天周一，他看到的话一定会的。
　　想着想着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的李文生像一条被搁浅的鱼，而赵无眠就是用钩子划破他肚皮的渔夫。

　　窗外天光大亮，不偏不倚地撒在赵无眠的脸上。
　　他醒来时第一眼是看向门，它果然被关上了。
　　其实想想有些后怕，他凭什么肯定关门的人是江樊，万一有人看门没关进屋杀人放火打劫那都是有可能的。
　　他为什么笃定那一定是江樊呢。

　　他从床上坐起来，他确实不是很能喝酒，但还不至于一杯就宿醉。
　　他只是有些累了，累的他想宿醉可他却拿不起杯子。

　　他想起昨晚李文生说的话，忽然觉得温度骤降。
　　太平静了，那可以是任何人，但绝对不会是李文生。

　　他喜欢李文生三年，他单方面的喜欢李文生，时间不长但却足够刻骨铭心。
　　他想起李文生为他挨得那一刀，想起李文生躺在病床疼的嘴唇发白，想起李文生紧紧握住的他的手。
　　他那时候觉得李文生是真的爱他的。

　　赵无眠在高中时期有个男朋友，是的，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相处方式很普通，就像是正常朋友。赵无眠对他说喜欢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好景不长，那个人三分钟热度，他把赵无眠的喜欢当成威胁他的理由，只要一不顺心他就会去找赵无眠。
　　那时候赵无眠还得想办法编理由为什么不回家，他的脖子和手腕总时不时的带点淤青。
　　他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眉骨旁被啤酒瓶划伤，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
　　那人好像也很害怕，赵无眠捂着自己的伤从地上爬起来去安抚他。
　　那人好像吓懵了，声音都打着颤：“你他妈的有病吧！！！”
　　然后他连滚带爬的跑了。但其实那对赵无眠来说真的是小伤，他习惯了安慰别人，他只是想爱一个人，这也算有病吗。
　　啊，他想起他其实好几次都快坚持不下去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呢，他也不知道。他可能只是想要被爱吧。

　　那之后赵无眠就和他默认分手了，他扯谎自己低头收拾东西时撞到了桌角，没什么大问题。
　　他能明显感受到那人对他的恐惧。就好像他是什么惊天大魔物似的。
　　那人虽然觉得他不正常，但起码他有良心。他没有把赵无眠是同性恋这件事传出去。
　　赵无眠考到了外地的大学，与他基本上就是永别。
　　他在毕业那天祝赵无眠前程似锦。

　　至于赵无眠为什么会无端被捅，是因为他拒绝了一个人。
　　那女孩长得挺可爱的，和他是同届。是路过的话应该会多看两眼的类型。
　　任谁都不会对这种女孩有戒备心。

　　当赵无眠拒绝她的时候，他看出她眼中闪现的一瞬间的怒火，但又被她竭力地压制回去了。她甜甜的说：“没关系啦，那我下次再努力。”
　　结果她努力努力，就努力到想捅赵无眠了。
　　那天他和李文生准备去食堂，那女孩迎面走过来：“阿眠，吃饭去呀。”
　　赵无眠有点接受不来这个称呼，但还是对她笑笑：“是啊。”
　　李文生看着女孩和赵无眠，他有意识的把赵无眠往后推了推，他挡在赵无眠的身前，随即就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那女孩还是那副可爱的模样，攥着刀的手却越来越紧，慢慢的向上滑动着。
　　有人惊呼，有人冲上来把她拉开。
　　赵无眠和李文生的位置身前身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扶李文生，慌忙无措的拨打了120。

　　再后来就是李文生住院赵无眠陪着他。
　　像很多电视剧和小说里的那样，不过只有真的经历过才能明白这种小概率事件有多么的让人心惊胆颤。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被人拒绝就要伤害别人，比他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她非要挑他下手。

　　女孩不再出现在校园里，李文生留了疤。
　　老套又无聊的故事。但它落在赵无眠的头上，就像是给他注了铅，重的他直不起身。
　　他想，那时候应该接受的。
　　接受了，之后呢？
　　换李文生来捅他吗？
　　李文生和那女孩一样，都是偏激的怪物。
　　只是那时候赵无眠不知道，他只觉得李文生这种行为是出自爱，而不是占有。

　　自那件事之后李文生对他的态度就有点转变了。说是也不是。毕竟李文生从头到尾就没喜欢过他，还为他白白挨一刀，属实有点亏。是个人都觉得亏。
　　他不喜欢赵无眠，那他为什么要答应呢。

　　还有很多事他自己是捋不清楚的。他只有再见一见李文生。
　　可他现在对李文生只有恐惧，昨天他吐的昏天黑地，以为那是残留的爱。
　　但那只是对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对李文生随时可能杀掉他的恐惧，对那句“可千万别死了”的约定的恐惧。

　　李文生究竟为什么要这样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