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38、第三十八章 开窍

　　时间匆匆，第二场大雪在十一月初如约而至，气温低的不像话，北方不同南方，一到冬天就又冷又干，今年还没开始供暖，全靠衣服叠加。
　　这场雪下的又厚又重，苏无量在身上贴了好几个暖宝宝才缓过劲儿，即便这样，他也依然牙齿打颤，哆哆嗦嗦的立在寒风中，不远处的张海乔更是冻得不像话，这人要好看不要命，穿着小薄外套根本不抵什么用，他朝江樊走过来，话都说不利索，说了老半天才听明白是要找苏无量借个暖宝宝。
　　苏无量哪有多余的，但又不忍心看张海乔活活挨冻，忍痛割爱般拉开拉锁从自己身上摘一个下来，谁知这孙子把暖宝宝一折，握在手里暖了会儿，转头就跑了。
　　江樊顺着他跑的方向看去，这人把一巴掌大的暖贴塞进了付诚手里，苏无量在旁边凑过来，冷不丁来一句：“借花献佛，呸。”
　　江樊偏头看他一眼：“他是不是喜欢付诚。”
　　“是呗。”苏无量不喜欢背后抖秘密，但对江樊就什么都往外说，他是敲准了江樊是个闷声大王八，一般秘密到他这也就终结了。
　　苏无量眼神有些幽怨，看着张海乔这波为爱献身，又道：“他一见付诚就春风得意的，自己脸都冻裂了还去给人小姑娘送温暖，嘶——”
　　江樊听着倒没太大反应，自打和张海乔熟络起来之后，他就觉得张海乔对付诚是不是太殷勤了，就算江樊再怎么反应迟钝吧，也应该看出来点了。更何况......他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了。
　　苏无量看他在那撒癔症，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你脸上怎么也开春儿了？”
　　江樊不答反问：“哎，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苏无量被问的满头雾水：“我怎么知道？从来都是别人喜欢我。”
　　这话听起来很不要脸，但确实是这样，苏无量吧，没什么别的能耐，就是长了张好看脸儿，还能瞎弹点吉他，糊弄小姑娘肯定是够了，在学校里算是有名的主儿。
　　在江樊印象里，他确实是没主动追过什么人，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这人脸皮真厚。
　　那边张海乔从付诚手里接过扫帚帮人扫雪，
　　苏无量猛然惊醒一般突然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有喜欢的人了？我靠我靠。你终于会拱白菜啦！哪班的小姑娘啊？好看不好看啊？”
　　江樊被这连珠炮似的提问弄懵了：“什么就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不是问喜欢是什么感觉吗！”
　　“对啊，所以你是怎么推理出我有喜欢的人的？”
　　苏无量兴致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他还以为这老王八终于开窍了呢。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
　　江樊想了想，又道：“就是，和一个人在一起就特别舒服，特别开心算是喜欢吗？”
　　“算也不算吧......”苏无量吭哧半天：“看对谁吧，你看我和你在一起也是特别开心特别舒服啊，那也不能说我喜欢你吧，哎，我要是喜欢你那成什么了，父子□□吗？”
　　这一波便宜占得江樊猝不及防，他反应了好半天才把上手锁了苏无量的喉。
　　叶总喊了他们一声，让他们快点扫雪，别打打闹闹的。
　　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在高中扫雪了。

　　班级里和室外的温度形成了鲜明对比，虽然没有暖气，却也还是扑了所有人一个热乎乎。叶总翻着手机在讲台上说：“过几天会有一个大合唱啊，全年级评比那种，还得出几个节目，高三下学期可就没这些活动了，大家都积极点啊，咱好歹是个艺术班，学习比不过就算了，表演再让人压一头可就说不过去了吧。”说罢她一扬下巴，“苏无量不是会弹吉他吗，报一个呗。”
　　苏无量异常的怕冷，这会儿脸还麻着呢，听着自己名字先是扑腾一下站了起来。
　　叶红梅满脸疑惑：“让你报节目，你站起来干什么？”
　　“啊，行。”苏无量管他三七二十一，答应了肯定没错。
　　等他坐下来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接了个活儿干，脑子也缓的差不多了，后面江樊已经趴在桌子上闷声笑得脸红了，
　　他狠狠瞪了江樊一眼，大声对叶红梅道：“江樊要和我一起！”
　　江樊猛然抬起头，就见叶总满眼开心：“好啊，你俩一起。”
　　江樊忙道：“我没说和他一起！”
　　叶总却不买单了：“我说江樊啊，三年你都不吭不响的，最后一年了在学校好好表现一下呗，长这么帅，万一能混着个女朋友呢？”
　　“不是，老师，我真不行。”
　　“怎么就不行啦？不能随便说自己不行啊，大小伙子多好啊，别推脱了，就你了。”
　　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了，叶总高高兴兴地走了，这回轮到苏无量憋笑辛苦了。

　　文艺汇演赶在元旦前，这消息属实是有些提前，所以江樊在知道准确时间后就没太在意。
　　说实在的，他真的没什么特别才艺，往那一杵眼下都是迷茫，高一二和班里上大合唱，他眼神乱飘，词都忘干净了，只能跟着音乐动动嘴，假装自己在唱。
　　苏无量就不同了，仗着一张小姑娘都喜欢的脸四处招摇，这种能展示自己的地方他都义不容辞，所以今天江樊听他说要自己一起时还挺惊讶的。
　　准确来说这一段时间苏无量都挺奇怪的，一下子安静了不少，也没再到处招惹小姑娘，对学习比之前上心，江樊在这个班能主动说话的只有他，所以这点变化他还是能感受得到的，只是他问了，苏无量也不说，每次都用改邪归正糊弄过去。
　　今天也是，他听到文艺汇演这个事之后依然兴致缺缺，提不起什么精神，反而找林秋敬借笔记抄。
　　江樊拍了拍他：“你怎么这段时间总是一副不高兴模样，不对，也不是不高兴，就是觉得和之前不一样。”
　　苏无量看着他，眼里全是疑惑：“我没怎么啊，我不一直是这样吗？”
　　“就是感觉吧，感觉和开学那会儿不一样，但我又说不出来，哎呀，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可是我真没怎么。”苏无量语气里透着无奈：“我有事不早和你嚷嚷了，我能瞒你吗？”
　　江樊一想也是，苏无量这性子要是遇上点不开心早就和他骂天说地了，他憋不住气，瞒不住什么事儿。
　　所以他只好道：“行吧，那你有事可一定要说啊。”
　　苏无量欣慰一笑：“行啊，学会关心我了，嗯嗯——”
　　江樊一瞬间就觉得担心这孙子简直是脑子有毛病。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广播里传来下课铃，李文生看了眼表，收了书快步走出了教室，片刻不多留。
　　李文生毕业之后到了李升平开设的私立高中，李升平自认对他有愧，尽管这样，李文生该走的手续流程也一样不少。
　　李文生虽然对这个爹没太大感觉，甚至还有些恨，可他不是不懂进退，烤好的送到嘴边的鸭子哪有不吃的道理？
　　李文生出了走过拐角，发现李升平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他脊背硬挺，却也依然能够看出来已过天命之年的人的苍老，李文生没有上前，只是瞥了一眼便往楼下走。倒是李升平转过头干咳了两声，李文生走得快，连个衣角都没留给他。
　　走廊里熙熙攘攘，下了课的孩子们有说有笑，李升平保持这个转身的动作良久，才终于摇摇头也朝楼下走去。
　　李升平和李文生的见面机会少得可怜，只有借由巡课的理由才能偶尔在窗边看他一眼，而这一眼还不是时时都能看见的。李文生不是在编老师，是想走就走的自由人，前阵子他去追踪赵无眠，几乎是看不到人的，按理来说这种就应该被辞退了，但又觉得实在对不起儿子，便一直找其他老师帮他替课，李升平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又不能开口直接问，他和李文生之间的关系可经不起他一层一层的询问。
　　李升平看着这个儿子，忽觉和他真的没什么交集，就连那种最基本的亲情都很浅淡，就好像真的招来一个新人小白一样，李文生在这待了将近半年，父子之间的关系却没有任何缓和，一个不想说，一个没话说。李升平看着这个年轻人，居然已经长这么高了。
　　几年没见，李文生的脸竟然让他感受到了陌生，而这份陌生在这半年也丝毫没有削减半分。
　　李升平甚至一个正常的称呼都叫不出来。
　　屋外下着浓雾，和雪一起衬的天下一白，李升平坐在办公室里，怔怔然不知所措。
　　父子之间能这么僵，李升平脱不了干系，他知道李文生恨他，那老爷子的事他也知道了，李文生打小就没被认真爱过，李升平也自认没理，所以也强留不住他。
　　有些人在外人眼里功成名就，却依然会因为一些生活小事愁白双鬓，不住叹息。

　　午休时江樊看了眼手机，微信界面跳出来一个熟悉的名字，只是，太久不联系了。
　　王佳颐：我去你那住几天，给我腾个房间出来，万分感谢！！！
　　然后是一堆表情包。
　　江樊皱了下眉，回复道：怎么突然要来我这了？
　　王佳颐：说来话长，我见面再和你说。
　　江樊：？？？

　　王佳颐是江樊表妹，就是他爷爷遗体告别时站他身边那个，两人之间关系还挺好的，只是太久没见，江樊实在想不出她能有什么理由突然要到他这来住。
　　不发消息还好，这一发消息，江樊就突然觉得自己还挺想这个表妹的。
　　江樊收起手机，和苏无量一起往食堂走。

　　北方的冬天干燥寒冷，赵无眠不论待了多久都还是难以适应，这下又是嘴唇干裂又是耳朵冻伤的，别提有多难挨了。
　　他去药店买了药，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冷的，只好把脸低下来半张都埋在围巾里，才能让他好受点。
　　天边雾气没散，来往的人都行色匆匆，像是在这座城市里飘荡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