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问》鬼推磨

30、第三十章 牵手

　　赵无眠恍然若失地朝家走，准确来说是往江樊家走，他怀里紧紧抱着糖炒板栗，雨滴打在塑料袋上噼啪作响，但他走得不慌不忙，这场雨来的并非突然，它早有预兆，来的凶，来的急，像是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终于倾泻下来一般。
　　赵无眠就走在这场雨里，他头发湿透了，却像是没感觉。方才李文生带给他的压迫感已经被这场雨冲刷干净，周围有披着衣服狂奔的人，但没有人为他停留。
　　好像，从来没有。
　　脸上的刺痛也跟着消散下去，但那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那，那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也打在过去的时光里。
　　赵无眠和李文生终于彻底结束了，他们彻底完了。
　　舍得吗，难过吗，还喜欢吗。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他以为他还喜欢李文生，他疼死了。
　　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给自己扇巴掌，你看，你以前捧的那么高的人其实就是个垃圾，他甚至不盼着你过得好，他对你根本不是爱，只是一种自私的占有，他不爱你，却见不得你对别人好。那是一种肥水流了外人田的愤怒，近水楼台的月亮就这么被别人捞了。
　　李文生一定恨死赵无眠了。
　　赵无眠恍惚地走着，觉得脸上划下两道热痕。
　　哭了？赵无眠眨了眨眼，那股酸涩感证实了这个猜测。
　　他嗤笑一声，有什么好哭的，你是小孩吗，分个手你哭什么，你没了他不能活还是怎么着，别这么没出息。
　　虽然这么想，但他眼泪却越来越汹涌。
　　他空出一只手抹了把脸，一种没来由的委屈从内心迸发出来，他缓缓蹲下来，这场雨好像就在和他闹别扭。
　　为什么要喜欢他呢，你是受虐狂吗，他有什么好的，一张脸就能把你蛊成这样？
　　赵无眠把头埋到臂弯里抽噎着，他也恨死了啊。
　　什么赵无眠啊，他根本就不可能无恨。
　　可他又能恨谁呢。

　　赵无眠又深呼吸几下才站起来，突然起立让他眼前一黑，雨没有要停的意思。
　　他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那个支撑赵无眠反抗李文生的念头又冒出来。
　　他稳了稳神，终于有点赶路人的样子，在暴雨里狂奔起来。

　　江樊也在奔跑。
　　他跑的太快，雨斜斜歪歪的浇在他身上。
　　赵无眠出门时没带伞。

　　江樊拿出手机，他给赵无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但他还是不死心。

　　赵无眠终于在雨里听见了铃声。

　　“眠老师，你在哪？”江樊边跑边问，声音有点急。
　　“我......”赵无眠下意识环视一圈，他停下脚步，“在蛋糕店前面，叫......”
　　“我知道了，你在那别动，找个地方避一下，我去找你。”江樊打断赵无眠的话，他在雨里跑得慢，说完就挂了电话。
　　赵无眠听着电话盲音，竟然真的找了个屋檐避雨。
　　他头发往下滴着水，江樊的声音急促慌忙，却让赵无眠听着无比安心。
　　塑料袋子里的东西都沾着雨水，糖炒栗子也凉透了。
　　尽管赵无眠紧攥着，紧紧护在怀里。

　　远处有人跑来，撑着伞四下环顾。
　　“眠老师！”江樊的声音让赵无眠回了神儿。
　　江樊跑到他眼前，呼吸声有些紊乱，“不是说让你找个地方躲一下吗？”他鼻音严重，但能听出来他很着急。
　　“躲了......”赵无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觉得江樊不会信，便没抬头，一副认错模样。
　　江樊果然没信，赵无眠听他没做声，就又想解释什么。
　　江樊却把手伸到他眼前，“走吧，回家。”
　　回家，回江樊的家，江樊要带赵无眠回家。
　　赵无眠看着那只手，中指上端有一块鼓起来的写字茧，江樊手小，但很直很好看。
　　赵无眠无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他指尖冷，碰到江樊手心时江樊手心曲了一下。
　　赵无眠在这一瞬间反应过来，而后闪电般的把手缩回来。
　　“我来拿东西吧。”江樊看着他的动作也有些发懵，为了不让赵无眠尴尬，他先把话头接了过来。
　　“啊......嗯......”赵无眠应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江樊把伞往赵无眠那头偏了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精神不太好。
　　“额，那个，你要是想握的话......”江樊换了只手撑伞，伞面还是往赵无眠那边偏，他又把手掌让出来，“就握吧。”
　　赵无眠看着那手掌，江樊也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又讪讪道，“我忘了这会让你难受了，抱歉......”
　　可时江樊却又感受到了那份凉。
　　“不会。”赵无眠摇摇头，“谢谢你。”
　　赵无眠在短暂的瞬间思考了要不要把手搭上去，他刚才对和江樊触碰没有那么大的抵触感，但终归还是有，这次江樊再次给了他机会，赵无眠盯了一会儿。
　　他搭上去了，他要自己一步一步往外走，从李文生的阴影里一步一步走出来。
　　这个过程可能并不容易，但赵无眠动了这个念头。
　　他要忘了李文生。
　　江樊把手垂下去，就这样轻握着赵无眠往家走。
　　赵无眠转头看着他，江樊虽然表面强装镇定，一副很可靠的样子，但他的耳朵是骗不了人的。江樊耳朵泛着红，似乎感受到了赵无眠的目光，也转过头。
　　两人目光对在一起，赵无眠看着眼前的人，想起刚才还把江樊说成是自己的新欢，突然觉得脸热，不想和江樊对视。
　　江樊也快速转过脸，两个人就这样谁也不看谁，红着脸，手还牵在一起，眼睛挪都不挪地朝前看，不自觉的加快了速度。
　　太诡异了。

　　“去洗个澡吧，我烧好水了。”江樊把伞收了，把袋子放在茶几上，背对着赵无眠说。
　　“嗯。”赵无眠还站在门口，“那你呢？”
　　“你先洗。”江樊转过身，“怎么不进来？”
　　“小樊同学。”
　　“嗯？”
　　“钥匙。”赵无眠弯下身换鞋，“明天留给我吧，我明天配一把。”
　　“我家的？”江樊没反应过来，“不用配啊，我有备用的，给你不就好了？”
　　“嗯，谢谢。”赵无眠把江樊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江樊裤脚湿成一片，应该是跑的太急，路边的水溅上去的，
　　“眠老师，你要我家钥匙干什么？”江樊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赵无眠想到江樊会问，但他没想好怎么答。
　　“洗澡去了，借我套衣服吧。”不得不说，赵无眠岔开话题的本事是真的不行。
　　他瞥见茶几上的蛋糕，又说，“你先把蛋糕吃了吧。”
　　“我等你一起吃。”江樊回答极快，又觉得不对劲，揉了揉头，“哪有一个人吃蛋糕的......”
　　赵无眠看着眼前这个“新欢”，感受到了很久没有的感觉，
　　像什么呢？就像是突然被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所能感受到的尽是些柔软的东西。
　　江樊愿意和他分享那些他觉得好的东西，他愿意坦坦诚诚真真实实地对待赵无眠。
　　赵无眠轻笑一下，“那我尽快。”
　　“不用着急。”江樊也笑了笑。
　　赵无眠抱着毛巾往浴室走，忽的想到些什么，对江樊说，“记得吃药。”
　　“好嘞。”江樊答应的很利索，尽管他真的不喜欢吃药。
　　以前感冒他都是能挺就挺，挺个一周半周它也就好了，实在受不住才会勉强吃点药，还从来不按正常顺序吃。
　　可是当赵无眠要他吃药时他就觉得，这药也不是什么真的三分毒了。
　　谁让那是赵无眠呢，谁让他是眠老师呢，谁让江樊信他呢。

　　赵无眠拉上浴室的们，氤氲的水汽漫上来。
　　温热的水淌过他的身体，和那天的的河水不一样。
　　他以前无数次想过要不然就这么死了算了。
　　可是遇到江樊之后，他就觉得，活着可真是太好了，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了。

　　江樊一点一点把阳光洒进来，是恰到好处的温暖，不刺眼也不强烈。

　　真是特别好的人啊。
　　赵无眠关掉水，发自内心的觉得，世界似乎也不是他想的那么坏了。